自从那日与贺阑分开,初好便闭门不出,也拒见来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府内众人议论纷纷,都在讨论姑娘憋在房里做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她只是在忏悔。

一连两日做了让人脸热的梦,她脏了!

她玷污了小王爷,她是罪人!

三日后,她被柳静拖出了房间。

“姑娘,韩兴学在京中已经渐渐有了名气,书局也筹备得差不多了,您不能每日不闻不问。”

初好披头散发,睡眼朦胧,被强行从床上拉起来的时候还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昨夜又做了个修仙的梦,此刻神智不清,以为是梦中的那个男妖精又要缠着她双修。

黑眼圈堪比熊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迷迷糊糊坐在铜镜前,对着妆奁发呆。

丫鬟麻利地为她梳妆,柳静在一边汇报各个店铺这几日的盈利情况。

“布庄那边已有了起色,东家派人传话说店铺继续租给我们,且租金还下降了一成。”

“降了?!”初好瞬间睁开了眼。

“是。”

柳静也摸不清头脑,观察了几日,发现确实是天上掉馅饼,不是什么阴谋。

“唔……”

怪异得很。

“罢了,想不通,清缘居那边如何了?”

火锅店才是她最在意的产业。

“一切如常。”

初好绷着脸,“嗯,那我今日去巡查一圈吧,搞个突击检查。”

说罢咽了咽口水。

起得太晚,早膳也没吃,梳洗过后就直奔清缘居而去。

在她躲在雅间,吃得大汗淋漓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慢慢有人靠近。

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男靴,熟悉的男靴,还有萦绕在她身边熟悉的味道。

“…………”

她的道侣来了。

贺阑在她对面坐下,没一会工夫,小二添了一副碗筷放在了面前。

初好把嘴里的肉片吞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下属,“我说他要一起吃了吗?”

“本王说的。”男人淡淡笑着,抬手挥退了小二。

小二恭敬地倒步退出房间,听话得仿佛贺阑才是他的主子。

初好语塞,视线飘忽不定,她心虚得很,不敢与男人对上。

“江姑娘近几日似乎很忙?”

“还好还好。”

“听闻姑娘闭门不出,本王还以为你病了。”

害得他担心了好一阵,确定并无大夫出入江府才放下心来。

初好现在甚至听不得他说话,他的声音,他的气味,和他有关的任何因素都会让她生出愧疚感。

急忙打断寒暄,“小王爷我还饿着让我先吃东西吧吃饱了我们再聊可以吗?”

贺阑好脾气地点头,“本王也饿了,一起吧。”

“……哦。”

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她短期内可能再也不想吃火锅了,整个用膳过程中,她能察觉到对面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她的头顶,导致她有些消化不良。

原先她与“温和的”贺阑共处一室,即便无人讲话,也觉得很舒适,但自从他的目光变得有攻击性以后,初好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自在。

偏偏始作俑者毫无知觉,酒足饭饱,他的神情松弛了很多。

即便他此刻慵懒地单手托腮看着她,坐姿也是挺拔的,优雅矜贵,让人看一眼就很难移开视线。

就在此刻,房门再次被敲响。

柳静说有人要见她。

初好还未开口,贺阑敛了笑,恢复了往日冷静淡漠的样子,“让他们进来吧。”

??

柳静道:“是。”

初好鼓着腮,瞪着对面的男人。

贺阑再度挂上了浅淡的笑意,眼中宠溺满满。

不一会功夫,门口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女子是夏凝,她今日穿了个月白色罗裙,整个人淡雅又柔弱,她身旁的男子身着靛蓝色锦袍,玉冠束发、风度翩翩。

不认识。

男子进屋后便看见了贺阑,几步上前,连忙行礼,“见过睿王爷。”

夏凝也跟着行礼,她上回见过这个男人,没想到竟有这么高贵的身份,这么想着,心凉了半截,她看了看身边的兄长,暗叹了口气。

“免礼。”

初好回头看了他一眼,听出了语气中隐藏的不悦,挠了挠头。

“夏姑娘有何事?”

夏凝笑得腼腆,余光瞥到小王爷略带敌意的打量,脸色僵了僵。

这二人看上去暧昧的很,她还真有些开不了口。

沈越面不改色地迎上贺阑的视线,不卑不亢道:“在下是凝儿的表兄,听闻她与姑娘相熟,今日冒昧叨扰,只想与姑娘见上一面。”

“见我?为何?”

沈越先是看了眼贺阑,又转回视线,目光渐渐柔软。

“在下对姑娘爱慕久矣,今日终于一尝夙愿,见到了你。”

他的语气轻柔,初好一时间有些走神。

贺阑的脸色沉了下去,突然站起身,走到沈越面前。

“本王没记错的话,沈大人应是在与大理寺卿家的嫡女有瓜葛。”

沈越脸色微变,“那是谣传,我不喜欢她。”

贺阑冷笑,眼神很冷没有一丝笑意,漆黑幽深的眸色像黑夜一般,压迫感铺天盖地袭来,气场全开。

初好抖了抖身子,小手轻轻拉了拉男人的衣角。

“小王爷?”

贺阑看也没看,旁若无人地将她的手反扣在掌心握紧,勾着唇角,浑身散发着居高临下的气场,冷眼睨着沈越,“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

他拉着她,大步朝外走。

初好被拉得一踉跄,小碎步跑着才能跟上步子,临出门还回头冲夏凝喊:“抱歉啊夏姑娘,改日再见!”

“您慢点!”初好狼狈地跟着,心里不满,指尖用力恼了他的手心。

这个动作捅了马蜂窝。

贺阑的脚步非但没停,反而更加急促,拉着她进了一个无人的房间,猛地将门关闭,把人困在门板间。

居高临下,漆黑的眸子压下来,热气喷洒在她脸上。

她又怂了。

距离越来越近,初好开始腿软。

他要亲下来了?那她要不要躲开啊……

躲开会被杀头不?应该不会吧,小王爷这么温和。

温和?

嘤!

心里突然燃起的期待是怎么回事?!她在想什么呢!

可是身体偏偏不受脑子的控制,视线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落在了男人性感的薄唇上。

她不禁回味起,那几夜的梦中,是什么滋味来着……

贺阑同样将目光落在饱满诱人的红唇上,眸色暗得看不见一丝光亮。

空气中的温度瞬间攀升,燥热因子在屋内乱窜,初好渐渐呼吸急促,口干舌燥。

干燥炙热的大掌轻轻抬起,慢慢抚上她的脸颊,微微用力,强迫她抬头。

“嗝。”她震惊地捂着嘴,羞愤欲死。

太紧张,打了个火锅味的嗝。

男人没忍住,低低笑着,眸中闪着动人的光。

暧昧旖旎的气氛瞬间消散,温情弥散满室。

“姑娘可否改个主意。”

“什么?”

“别不嫁人。”他笑得温柔,“好吗?”

“……”

“好。”

*

“色令智昏啊……”

少女抱膝坐在房前廊下的台阶上,幽怨地唉声叹气。

“怎么就改口了呢……”

若是和小王爷日日相对,携手一生,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王妃啊……约束很多吧?”头轻轻靠在石柱上,低落地垂下眼睑,“要不还是算了吧……”

“姑娘,夏姑娘派人把手稿送来了。”柳静悄无声息地出现,将一沓纸呈上。

“嗯,我看不懂,你拿去给韩兴学,若他觉得行,就让书局刊印吧。”

初好心不在焉地吩咐着,目光呆滞看着天空,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那张俊美脸庞。

柳静张了张嘴,还想继续汇报,就看到主子突然抱住了石柱,哼哼唧唧哀嚎,时不时还亲一口冰冷的柱子。

“……”

算了,她和江垣看着办吧。

初好再从家里出来时,正巧遇上了来找她的贺阑。

熟悉的身影远远地立在那,光是看他一眼,空气里都是糖果的甜腻味儿。

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并未讲明心意,可好像心照不宣一样,她居然读懂了他眼神的意思——

过来。

“呼……”

缓缓吐息,带着满面的笑容脚步轻快向他跑去。

突然,贺阑脸色大变,快步向她跑来。

嗖嗖。

两只暗箭越过贺阑,朝她射去。

啪嗒,掉在了地上。

下一刻,一股大力袭来,她被揉进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嗖嗖嗖。

耳边又是几道劲风,随后就是箭落到地上的声音。

脸埋在他的胸膛里,鼻尖是熟悉的茶香,闻着让人心安。

贺阑眸中怒气翻滚,滔天的怒火全都化作环抱她的力量,他将人死死抱在怀里,严丝合缝,用身体保护着。

他对着暗卫冷声命令:“杀。”

初好躲在他怀里,嘴角悄悄上扬,脸颊情不自禁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嗯?”

“你不用担心,这些东西不能伤到我的。”

毕竟她是有闪避技能的女人。

贺阑将她拉开,上下打量着,语气不善,“为何这么说?这是第几次了?”

他突然想起上次在茶楼上面,也看到过一次同样的情形。

初好蹙眉思考片刻,不甚在意道:“数不清了,隔三岔五就有一次。”

贺阑脸色更加难看。

她半开玩笑道:“四殿下为了我这条命,可是煞费苦心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个念头在贺阑心里生根发芽,渐渐壮大。

“姑娘要去何处?”

“夏府。”

贺阑微眯了眼,据他所知,沈越回京述职,就是住在夏府。

“坐本王的马车,一同去。”

初好惊讶,“不必了,下一波刺杀不会挨得这么近。”

再说那批杀手已经被贺阑的人团灭了,以她的经验来看,那边起码能安分几日。

贺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本王正巧有事要与户部尚书谈,顺路。”

“哦……”

理由正当且合理,于是跟着他上了车。

*

夏府的正厅,尴尬的气氛在蔓延。

夏大人坐在上首位,本打算把那个位置留给贺阑,可贺阑坚持不坐,只在初好的旁边落了座。

沈越和夏凝坐在一边,与他们对面而坐。。

夏凝都感觉到了父亲的尴尬,找了个由头,把夏大人劝走了。

初好疑惑看着贺阑,“不是……找夏大人有事?”

贺阑盯着她看了半晌,“嗯。”

初好:嗯就完了??所以呢??

他被她生动的表情逗笑,这丫头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不情愿地站起身,垂眸道:“本王去去便回,等着我。”

路过沈越时,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讽。

今日初好来,是想与夏凝确定一些出版诗集的细节。

夏凝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才女,她听闻江姑娘正在筹备书局,于是也有了想要参与进去的想法,但她没什么别的能耐,只能将自己平日写的诗作独家授权给江初好,由她代理发售。

她在京城中颇有盛名,比刚刚崛起的韩兴学强上不知多少倍,初好很感谢她的加入。

沈越在一旁静静听着,眉眼间满是赞赏。

两人谈论得十分投契,说得口干舌燥之际,丫鬟上了茶来。

暖暖的茶水入腹,她才品出有一丝不对劲。

这味道……有点熟悉啊。

面色凝重,抬腿便往外走。

夏凝一头雾水,“江姑娘?”

沈越也站了起来,皱着眉追出去。

前脚刚迈出厅堂,眼前一黑,身子软绵绵地向下栽,倒在了熟悉的怀抱里,她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了那人的胳膊。

“离开这里。”

这是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

贺阑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抓着,用力攥着,痛到无法呼吸。

可他不能现在带她离开。

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这才看见她嘴角的血。

瞳孔骤缩,压抑许久的戾气再也无法抑制。

夏凝慌乱地将他们领到干净的厢房,又打算去请大夫,被贺阑制止。

他不相信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没一会工夫,韩深领着女大夫进了门,另有数十名暗卫将厢房团团围住,而夏府所有人都被睿王府的府兵看管了起来。

前后所有的事情,都在短短一刻内安排妥当。

整个夏府从外面看风平浪静,而里面,却万分压抑又紧张。

屋内只有贺阑和女大夫两个人。

女大夫诊了脉,脸色更加凝重。

贺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头一次有了害怕的情绪,他既期待着答案,又惧怕着。

“奇怪……脉象平稳,并无异样。”女大夫拿起茶杯,闻了闻,脸色大变,“这毒药……”

正说着,床上的少女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

【生命值已恢复,祝您生活愉快。】

脑海中的机械声渐渐消失,耳边恢复了平静,一睁眼,对上了一双通红的眼睛。

她在里面看到了太多的情绪,惊惧担忧,还有庆幸。

“我没事呀。”

“嗯。”

男声颤抖,让人心肝也跟着疼了一下。

女大夫站在一旁,皱眉思索着。

在贺阑的坚持下,大夫还是开了一剂安神药,初好服用后沉沉睡去。

他给她盖好被子,掖了被角。

“但说无妨。”

“王爷,此药服用以后,绝无生还的可能。”

贺阑沉默了,他摆了摆手,女大夫退了出去。

慢慢走向床榻,坐在床边,轻轻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怔怔望着少女的睡脸,眼中满是痛色,轻柔的嗓音低声轻喃:“我该做些什么了。”

初好再醒来,已经回到了江府自己的大床上。

听柳静说,贺阑雷厉风行地处理了送茶的丫鬟,问出了幕后主使,那丫鬟本来的目标是夏凝,江初好只是被牵连,对于夏府内部的腌臜事,贺阑没心情过问,将那丫鬟就地处死后,抱着她回了家。

“哦……那、他走时说什么了?”

柳静神色如常,“小王爷说‘让她好好养伤,本王不希望在外面看到她乱跑。’”

“……”

初好不以为意,不出门就是了,她可以把工作带到家里来啊。

柳静似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缓缓道:“小王爷留下了一名暗卫保护您,您的情况,大概会被如实禀报。”

初好瞪眼,怒道:“他这是监视!你到底哪头的!”

柳静微微笑了,不留情地戳穿道:“奴婢觉得你该休息了。”

“……”

睿王府,贺临安被带到了内书房。

一路上他都心情忐忑,总觉得有大事情要发生。

从来都是他想见贺阑见不到人,今日是头一回,小皇叔派人送信,说要见他。

反复反省着,最近也没有闯祸啊……

韩深推开门,请他进去。

明亮的书房内,一室茶香。

谁也没有先开口,寂静无声,只有灯芯爆裂发出的一声轻响。

贺临安耐心地等着,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

“可以合作,我助你登上王位,你帮我杀掉老四,贺临玄。”

贺临安吓得从椅子上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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