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好此刻有点懵。

明明闭眼前她还在和贺阑缠绵至天明,再一睁眼,她回到了现代社会的家里。

一个破旧的老式住宅楼。

她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眼前是天花板上悬挂的白炽灯管。

什么鬼……

她用力地闭上了眼,再睁开,一切依旧,没有改变。

“不会吧!”

她猛地坐起身,仔细打量着屋子,一时间还很恍惚,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初好深吸一口气,抓过一看,是房东阿姨的电话。

脸色木然地按下接听。

“初好呀?明天这屋子的新租客就要来了呀,你今天走的时候记得把钥匙放在门口的花盆里噢,东西一定都要拿全了,早上我来的时候你还在睡,冰箱里放了些水果,你走的时候记得带上呀……”

耳边的声音熟悉又陌生,是一直收留她、低价租给她房子住的好心房东。

她曾在这里住过三年,直到大学报道那日,她离开。

所以今天……是报到那天吗?

挂断了电话,确认了时间。

是大学的报道日。

神情恍惚地收拾了行李。

其实她也没有太多的东西,她过日子很节俭,从来不乱花钱,所有收拾出来也只有两个行李箱,这是她全部的身家。

按着记忆寻到了车站,又按着记忆下了车,到了学校。

直到她看着门口的大字:帝国理工大学。

茫然、难过、想念。

她回来了,贺阑怎么办呢?

初好的手死死地收紧,用力得抓着行李箱的拉杆,指节用力到发白。

手指上的异样感让她呼吸一滞,连忙抬手看去。

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个精美的戒指,上面没有钻石,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她在书中世界时,缠着贺阑做的。

她跟他说了戒指的含义,央着他做了一对,又各自给对方戴上。

这个戒指,随着她一起回来了,所以那一世的经历不是梦啊……

阳光很刺眼,刺得她眼睛生疼,酸涩难忍,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她垂着头,哭得无声无息。

周围很热闹,行人来来往往,都是一家人来送新生报到的。

只有她一个人,一手一个行李箱,孤零零地站在校门口,茫然无措地流着泪。

怎么办,她把夫君弄丢了。

她喜欢贺阑,比钱还要喜欢。钱没了还能再赚,可夫君丢了,她要去哪里才能找回来啊……

这是梦吧,或许一会再睁眼,又回去了,回到了王府,回到了他的身边。

“同学,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清冷又疏离,透着淡淡的温柔。

初好慢慢睁开眼,硕大的泪珠像断了串的珍珠往地上掉,隔着朦胧的泪,她看到了一双价格不菲的限量款白色运动鞋。

吸了吸鼻子,“没事,谢谢。”

她低着头,拉着箱子想要绕过面前的男生,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不容置喙地留住了她。

阳光下,男生左手无名指上,银色的素圈闪闪发光。

他笑道:“新生吗?正好,我可以带你进去报道,你看上去很需要我。”

这次听清了他的声音,初好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泪珠还挂在睫毛上,要落不落。

贺阑?!

不,是贺学长啊。

但也不太一样,贺学长喜欢穿浅色的衣服,可面前的男生,一身黑色的休闲装。

学长的头发也没有他这么短,学长看她的眼神也没有这么深情,学长他……她想起来第一世的时候,也是学长带她报道的,只不过相遇的地点不是在校门口。

男生眉眼含笑地注视着她,这眼神,像极了她的夫君。

“学妹,开学是个好日子,别哭。”他说。

初好楞楞地点头,睫毛上的泪水径直掉到了地上。

男生轻笑了一声,把手里的帽子扣到了她的头上,帮她遮住狼狈,也遮住刺眼的阳光。

他拉着她的两个大号行李箱,走在前面。

男生似乎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所过之处,有许多人冲他打招呼。

初好在他身后跟着,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应和的声音来听,很敷衍、很疏离,周身甚至还有淡淡的生人勿近气场。

她脑子懵懵的,她印象里贺学长很平易近人的,不像他这么冷漠。这么冷淡,倒像是她的夫君……

他会不会是她夫君……

他是不是也来了……

他还记得她吗……

“学妹,到了。”

“嗯……嗯?”

“算了。”男生见她迷迷糊糊的,领着她到了一处人少又阴凉的角落,无奈道,“在这等着。”

然后拿着她报道的材料,转身走了。

没一会工夫,男生回来了,他手里还有一个奶油冰淇淋。

“我们先把你的东西放回宿舍,还有一些床上用品要领,不过质量都不怎么好,回头再买新的吧。还有军训的衣服,一会再过去拿……”

“是你吗?”棒球帽下,女孩声音颤抖,眼圈红红的,眼神倔强又充满希望地看着他。

贺阑低声叹息,弯下腰,一手拿着冰淇淋,单臂把人圈在怀里,低声在她耳边道:“不是我,还能是谁?”

男生眼中的柔情散开,“还是说,夫人把我当成别人,背着我沾花惹草?”

“呜呜呜……”

她哭得伤心,贺阑的心狠狠疼着,不自觉地也湿了眼眶,用力收紧怀抱,在她耳畔轻声提醒,“为夫好歹也是校园名人,你再哭下去,明天大家就要疯传八卦谣言了。”

初好不听,手臂用力圈着男生的腰,还把鼻涕眼泪都蹭到了他的身上。

他轻轻拍着女孩的后背,等着她慢慢冷静下来,凌厉的眼风扫向周围,看热闹的众人纷纷四散开,隔着不远的距离,都低着头拼命戳着手机。

贺阑:……

罢了。

等初好调整好情绪,从他怀里出来时,才发现周围好多人暗戳戳地盯着他们两个人看。

“我们走吧……”她压低帽子,遮住了半张脸,拽着贺阑的上衣,神色窘迫。

他笑,“好。”

一切都收拾好以后,他带着人去吃了晚饭。

“不愧是我的夫君,真了解我!”

嘈杂的快餐店内,初好抱着快乐肥宅水笑得开心。

“唉,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冰块啊,不加冰,没了灵魂啊……”

摇头晃脑,大眼睛一下一下眨着,也不知道在暗示什么。

对面的男生随意地靠着椅背,笑得宠溺,“今日的冷饮超标了,你已经吃了一个冰淇淋,不可以再吃。”

“那是你买给我的,我本来不想吃!”她狡辩道。

贺阑不为所动,“下午怕你中暑,所以买给你,现在天已经黑了,没有太阳晒。”

他还记得她夏天被太阳晒会头晕,也记着她生理期会肚子疼。

她曾说过,是从前落下的病根,所以身体不太好,他一直记在心里,好好照顾着。

初好眨了眨眼,轻哼了声,把感动和鸡腿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饭后消食散步,两人溜达在校园里的小河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趟时空之旅。

“我比你早来半年,花了半年时间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月光下,他苦笑着,“没有你的这段日子,很痛苦。”

初好停下脚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因为贺阑每日都晨起练剑,醒得自然要早一些,他一睁眼便在学校的宿舍里。

周围的一切陌生又熟悉。

可为何会熟悉呢?他说不上来。

他发现自己就是初好口中的“学长”,可脑子里却没有与她有关的任何画面。

直到第二夜,贺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她,也有那个既像他,又不像他的男生。

他们一起参加课题研究,一起并肩作战,一起获奖。

还有,永远跟在他身后,永远笑着看着他的背影,可他却从未察觉的那些过往。

后来,贺阑像个局外人,旁观了她的一生。

从幼时在孤儿院被欺负着长大,越来越自闭、沉默。

再到后来学武时,无数次的摔倒、无数次流血,她渐渐长大,性格越来越强势,眼神越来越坚定。

贺阑见到为了生计,他心尖上的人冬天在寒风中送外卖,夏天在暴雨里送冷饮。

为了活着,她受了许多苦。

那些钱,都是她课业之余一点一点赚出来的。

难怪,她把钱看得这么重。

等再醒过来,泪水沾湿了枕头,心脏剧烈的疼痛让他蜷缩在宿舍的床铺上,疼得直不起腰,疼得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冷汗如雨。

没有她陪伴的第三个晚上,贺阑彻夜难眠,破晓之时,脑海里突然有一道冰冷的机械声:

【编号112号宿主已成功抵达目标世界。】

【友情提示:您所在的世界所属未来世界。】

【任务:111号宿主将于新学期开学日到达本世界,请112号宿主做好准备。】

“111号……是谁?”恍惚之际,他听到自己问。

【111号,姓名江初好,身份为您的爱人,年龄18岁,即将就读于帝国理工大学国防信息科技学院——】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听。

直到那机械声消失,贺阑翻身面向墙壁,他捂着心口,哭着哭着——

终于笑了。

两人又在月色下缠绵了会,贺阑依依不舍地把黏在身上的女孩撕了下去。

男孩眼睛猩红,眸底的欲色翻涌着,嗓音喑哑沉郁,“等过些天,陪我搬到校外的公寓去住,好不好?”

要不怎么说老天不公平呢,给了贺阑顶好用的脑瓜,完美的外表,还有让人艳羡的家世。

以前是,现在也是。

贺富二代阑揉乱了她的头发,“都是我自己赚的钱,有专利,有从小到大攒的零用钱投资盈利。”

“我说过,为了你来,我做足了准备。”

初好假装思考了会,勉强同意了。

她天真地注视着他,语气无辜,“可我还未成年啊,还有半年才满十八,不知学长你忍得住不?”

贺阑抬起带着戒指的那只手,寻到她的那只,十指相扣,举到她眼前晃了晃。

“你我早已是夫妻,况且你也不是真的十八岁。”他不在意地笑了笑,“还没当过禽兽,正好可以试试。”

“……我要住校。”

“不准。”

“……你不要脸。”

“嗯,我不要脸。”

“……再见,我上楼了。”

“嗯,明天见。”

明天见啊……

初好停在宿舍楼门口,冲他回眸一笑,“嗯,明天见。”

她走进了宿舍大门,很快又跑了出来。

男生挺拔的身影还立在门前。

她双手举过头顶,指尖相触,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爱你呀。”

夜风温柔,吹乱了他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吃过午饭,室友拍着贺阑的肩膀,“老大,回寝开黑不?”

“不了,今天新生报到。”

室友一头雾水,“嗯?所以呢?”

贺阑一贯冷漠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丝丝笑意,“接我老婆。”

“……卧槽?”

“你老婆?女朋友?大一新生?”

“嗯,新生。”贺阑认真地纠正,“不是女朋友,是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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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禽兽!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