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点点星光缀于夜幕之上,熠熠生辉。水面上,亭亭玉立的青莲出淤泥而不染,晚风徐徐送来阵阵花木夹杂的幽香,令人心旷神怡。
纱一样的雾气丝丝缕缕穿梭于莲叶之间,或隐或现地遮住了岸边的情境,但那声音却是清清楚楚地飘满了整个羽瑶池。
在顾梓瑶一句“好好招待”下,好事的就围了过来。且不说一个男弟子出现在花谷有多稀奇,光是他被顾长老领来的,就够众人围观了。
羽瑶池是整个花谷最美的地方,那纤尘不染的清波能完全倒映出天上的景色,水面之上花枝摇曳,雾气朦朦胧胧,呈现出一派水天一色之感。所以虽然这地方并不适合修炼,但夜深之时,逗留此地的女修也不算少。
然而过来的女修皆被虞玉的相貌惊了一下,当即交头接耳起来,一时竟无人敢上前说话。
虞玉的脸色阴沉,他怎么也没想到楚觞不仅敢起这样的心思,竟然还敢付诸实施!说不得是涩是苦的心思缭绕,更多的却是滔天怒气,直气得他垂于身侧的手都微微颤抖。
“顾长老既吩咐了我等要招待师弟,不知师弟可愿与我一同漫步这池畔,观赏美景?”一女修“咯咯咯”笑着,大着胆子站了出来,秋目潋滟。
她的师姐师妹都有了伴侣,独她一人单身至今。眼前这人虽然毫无修为,但那脸可着实不错,玩玩也未尝不可。况且长老都创造了机会,再不利用可不是傻子?
虞玉咬着牙,厌恶地瞥了一眼:“滚!”
这话可毫不留情。那女修在众人前被落了面子,脸当即就不好看了:“不过就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师弟何至于如此?况且就你这身修为...”
话还没说完,识海内一阵刺痛,看到虞玉如冰的眼神,仿若堕入幽暗地狱,嘴唇哆嗦着再说不出一个词。
她苍白着脸,软着腿向后退了几步,直到离开人群才得以大口喘气。
不过是个废人,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气势?
摸着依旧留有余痛的识海,那女修打了个寒噤,不敢再多想下去。
众人见虞玉神色不对,还有出头鸟吃瘪,也消了打趣儿的心思,四散离开。
虞玉找了个无人的地儿盘膝坐下,眼前景色美轮美奂,他却只感觉郁气凝结于心。魔气自指尖一闪而过,划出一道血痕。
抬起手,血珠从伤口处汩汩涌出,化成一条滑落。鲜红的血,雪白的手,在夜幕下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他低头舔舐伤处,凤目半阖,气极反笑:好啊,真是...好!
...
桃花簌簌飘落,石桌上已是凝了一层晶莹透亮的水珠,映着漫天星光。
“嗝,”顾梓瑶打了个饱嗝,微醺道:“所以你是来求续接断骨的药?”
楚觞点头,抬手又是一碗酒进肚。
桌上硕大的酒缸里已然只剩下了半缸酒。这酒不仅看着清冽,吃起来也是极为香甜,如它的名字一样,带着桃花的香气。不知不觉里,楚觞喝了许多,但也许是元婴的原因,她竟还没感到什么醉意。
看着楚觞豪迈的喝酒姿势,顾梓瑶抱着酒碗“嗤嗤”地笑:“阿觞,你莫瞅着这酒好喝,这酒后劲可大着呢!”
楚觞不以为然,又续了一碗:“所以你可有办法?”
“当然!”顾梓瑶拍拍胸口:“包我身上,不出三天,药必定到你手上!”
“想当年,我可是被尊称为圣手的女人!”
楚觞好笑地看着她,忽然灵光一闪:“那你可有恢复他人丹田,续接灵根的法子?”
“这是为了你那徒弟吧?”顾梓瑶斜睨着眼,一脸不爽:“不是我不帮忙,这种怕是只有已经飞升成仙的人能做到,普通的药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不过你那徒弟本身身子就弱,就算有仙人可以续接灵根,他那身体怕是也承受不住。”
“不是我说你,”讲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你那徒弟怕不是个善茬,不值得你对他这么好...嗝...”
闻言,楚觞皱眉,也没多说什么,只回了一句:
“他很好。”
顾梓瑶摇头:“我可是过来人...”
话才刚开了个头,她就不讲了。也许是因为吃醉了,又或是因着这句话回忆起什么,她一下没控制住情绪,流了两滴眼泪。
楚觞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两人就这么静静对坐。良久,顾梓瑶吸吸鼻子,用袖子瞎胡噜一把脸,又笑开来:“算了,不说了,谁还没个年少无知的时候。”
“就喜欢你这什么都不问的性子,来来来,喝酒...”
又过了一会儿,直到一缸酒全见了底,楚觞这才感觉到这酒的厉害来。眼前的事物都有些模糊眩晕,她晃了晃脑袋:“不喝了...”
只见顾梓瑶朝她露了一口大白牙,然后“啪”的一声,脑袋往石桌上一砸,就睡了过去。
楚觞也想睡,但她突然想起还忘了个虞玉,强撑着眼皮站起身,脚步虚浮地朝着羽瑶池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这才忆起自己还有个瞬移的技能,一拍脑袋,掐诀即走。
到了羽瑶池,夜已深,池边人三三两两地都已经回去了。只余下为数不多的那么一两个。
凉风一吹,倒是赶走了几分睡意,可这人却还是不怎么清醒。
她摇摇晃晃地在池边找人,忽见一人破雾而来,楚觞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带着深夜的凉意,缥缈的白雾丝丝缕缕绊在少年身侧,宛如千万个身姿妖娆的美人,缠缠绵绵。漫天璀璨的星光撒下,为少年镀上一层光辉。这羽瑶池的美景固然是一绝,但再绝,此时也尽然成了少年的陪衬。
楚觞恍惚。
这人谁?...噢...对了,虞玉...她徒弟来着...
想到这茬,她欢喜地露出一口顾梓瑶同款大白牙,跌跌撞撞地上前:“阿...阿玉!”
伸手要抱,却被少年伸出食指抵住额头。顿时,洁白光滑的额头被抹上一点红迹。
楚觞感受到阻力,不能再向前。便停了下来,愣愣地仰头看他,两只手摸着刚刚被虞玉碰过的地方。
她虽然意识模糊不清,可也能察觉到现在的虞玉和白天的有什么不一样。
虞玉神色晦暗不明,掏出个帕子擦了擦方才碰过楚觞的手。他的血还没有止住,这回白色的帕子上也染上了殷红。
他道:“把我丢在这,喝酒喝得很高兴?”
楚觞讷讷,突然敏锐地察觉到那帕子上的血迹,她惊呼:“你受伤了?!”
说完,不顾虞玉的意愿,强行扳开他的手,笨拙地运转灵力为他疗伤。
待血迹止住后,她这才脑子迟钝地转过弯来,刚刚自己好像被责问了?
又不知道从哪里感觉出虞玉语气下的委屈,她踮起脚,抬手在虞玉头上轻轻抚摸,像在安慰他:“乖,乖...”
积聚的怒火突然被楚觞一顿操作堵在半道口,无从发泄。不料下一句话就叫他怒气成几何倍数增长。
“这不是为了给你找媳妇吗?...”
虞玉一把抓住楚觞的手臂,死死地捏着:“我要你给我找媳妇?!”
楚觞教他捏痛了手,盯着那铁掌又锤又打,想把它从手臂上弄下去。
瞧见楚觞的样子,虞玉好似放弃了什么,冷笑一声,放开了她的手。
痛感从手臂上离去,楚觞抬头,两眼迷茫。却看见虞玉冰冷的眉眼,她心里一抽痛,上前便抱了上去:“阿玉,你孤零零的一人叫人心疼,我不忍心...”
温香软玉在怀,虞玉却抬手沿着她的脊背一寸寸上爬,直至扼住她的后颈。他眼底魔气翻涌:只要他想,这个人就会立刻消失在这世界上。
“若你不愿意,”楚觞吸了吸鼻子,从他怀中抬起头,恰好打断了他的动作:“那师尊便陪你一辈子...”
“师尊给你做媳妇!”
“师尊说笑了。”虞玉面无表情,放下了手。
听到这话,楚觞不乐意了,她恼怒道:“我没有说笑!”说完,她眨了眨眼睛,瞅准了目标,踮脚就是“吧唧”一口。
柔软的唇瓣贴上来,虞玉脑子里当机一瞬,在楚觞嘹亮的“我保护你一辈子”的口号下连连后退。
可惜他全然忘了身后就是羽瑶池,也忘了身前楚觞双手还紧紧环绕着他。一个不稳,“噗通”一声,两人一齐跌入了清凌凌的池水中,弄散了一池的星光,也搅乱了不知是谁的心。
幸而现在人不多,池水也不深,闹出的声音虽大,也无人发觉。虞玉半撑着身体,楚觞顶着片莲叶跪在他身上,手撑在他身体两侧。
两个人的脸靠得极近,熠熠星光下,楚觞的嘴嘟着,粉嫩嫩、娇滴滴,煞是好看,也极为...可口...
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虞玉脸先是一红,再是一白,伸手推开她,却不自觉在碰到她时降低了力道。他往后一缩,站起身:“师尊今天喝醉了酒...”
楚觞撑着身子仰头,这姿势脖颈忒酸。于是她也想起身,可惜还没站起,脚底一滑,又“噗通”一声摔了进去,莲叶从头顶落到身前,溅起水花四溢。
瞅着楚觞一脸懵懂地望着他,虞玉挣扎半晌,终究还是伸手过去:“师尊,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