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一命?
“这从何说起?”楚觞问道。
掌星看了看她,迈着小短腿艰难地爬到树根上,盘坐下来:
“女娃娃,你非此界之人,也本无需遭受这些痛苦。”
听到这里,楚觞抿唇,心里虽有些波动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毕竟当初雅卿也是一口道破了她的身份,更何况这老人就是那心魔幻境的设计者,定是青苓仙域里的仙人。
掌星理了一下思绪,长叹口气,接着道:
“你一心想着为你那徒弟修身塑灵,又怎知你那徒弟需不需要?”
“问心桥一关,是老夫设计的,但最终完成的人却不是老夫,是老夫的好友。当年仙魔大战后,魔族败落,尽数被封印至噬魂渊。但仙界仍旧不安心,不仅派遣一个守门人在此界观察,更是留下青苓仙域来镇守,为的就是避免出现变数。”
“我与两位老友领命坐镇青苓仙域,此后仙界封道,此界再无法与仙界相通。对于你们来说,就是没了飞升的机会。然而对于我们来说,相当于成为了仙界的弃子。”
“我那老友惊才绝艳,又怎得心甘于此?现在想来,他怕是早已作了打算。”说着,他把在水镜里看到的一切完完整整地告知了楚觞。
包括他口中的好友——无机上人是怎么瞒下一切,让他和炎上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面对魔子。也包括魔子是如何贯通水镜,瞬杀无机上人和炎上人的。
只有他,因为极为擅长变化之道,才在千钧一发之际遁入仙域,躲过这一次生死大劫。但也因此失去了大半修为,只能以仙元的形态现身。
看着老人眼中毫不作伪的惊恐与悲伤,楚觞木着脸,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爷爷你也太会逗我了。”
“按你这说法,我岂不是被耍得团团转?虞玉窃取天道逆转时光,将我拉进这个世界,为的就是复仇?姜瑀是他,天道是他,系统也是他?”
“这也太扯了吧,我为什么要信你?你都不知道我徒弟有多乖...”
她滔滔不绝,像是要说服什么人。可说着说着,她渐渐沉默下去,嘴唇几次蠕动也再吐不出一个词来。
掌星悲悯地看着她逐渐苍白的脸颊,不发一言。两人之间迎来一片沉默。
此时,以往那些被她有意无意忽视的细节才清清楚楚地浮现出来。为什么系统和虞玉总是不在同时间出现,为什么姜瑀能够在噬魂渊附近动用灵力瞬移,为什么她曾经会觉得姜瑀与虞玉如此相像...
她摸上眉心,手略微有些哆嗦。那里是识海的位置,也曾经是系统寄宿的地方。可从她进入青苓仙域以后,就再也没感受到过系统的存在。
“系统...”她颤抖着唇:“你说句话...”
识海里悄无声息。
楚觞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这感觉竟是如此熟悉。是了,以前系统也消失过一次,那是她掉入悬崖的时候,遇见了雅卿。
“这不可能!”她“唰”地一下站起来,衣角被粗糙的树根划破,扯出了一道难看的划痕。
“我为什么要信你?为什么要信你...”忽的,她脑子里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对啊,他为什么要特意来提醒自己?明明是死里逃生,远走高飞不好吗?若是按照他所说,那现在虞玉就在不远处赴宴,他难道不怕被发现?更何况真的有人会这么好心?
仿佛抓住了一根仅有的浮木,楚觞紧紧盯着掌星,等待他的回答。可就在他张口的一瞬间,楚觞眼睛却忽的一闭,喝道:“闭嘴!”
她气息不稳,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睁开眼睛,此时她似乎已经平静下来:“老爷爷你不用说了。”
“我没有理由相信你,那终归是我的徒弟,但我...”也没有理由不相信你...
说不出后面的话,楚觞转而正色道:“老爷爷你放我出去吧,我想亲耳从他嘴里听到答案。在那之前,你所说的一切都没有可信的证据。”
掌星瞧着她,几次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他又长叹口气,伸出手,弹指间往她手里的玉佩注入了一个光点:“这是老夫仅剩的一份变化之力,与那南海娃娃的玉佩结合,能助你逃脱一次生死危机。”
“你既心意已决,我便不拦你了。”
他挥挥手,仿佛收敛了什么进入掌心,道:“好运。”
楚觞最后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掌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逐渐恍惚。
他为什么会冒死来告诉她一切呢?真的只是好心吗?掌星清楚,不是的。水镜里看到的一切让他知晓了魔子的恐怖,那是仙帝也未必能及的强大。但他同时也知道了,若是不想魔子为祸世间,楚觞就是那把锁。那把,唯一能够锁住魔子的最好的锁。
所以楚觞绝对不能死!
没有了掌星的阵法,密林变得异常好走,楚觞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回宴席的路。她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就像是刚刚遭受了一场大战,惹得一旁的女仙止不住地好奇。
“妹妹这是怎么了?”
接过女仙递来的帕子,楚觞艰难地笑笑,没有讲话。她控制不住地望向男宾席,恰好看到姜瑀微笑着朝她举起了酒杯,而后一饮而尽。
喉结滚动,肤色白皙,透明的酒液顺着脸颊滑下,煞是好看。
可楚觞却仿佛触电一般收回视线,只盯着身前的玉盘瞧。
她真的冷静下来了吗?并没有。只要神经一放松,过往种种皆浮现在她眼前,疑点越滚越多。包括刚刚穿书时系统要她下手的那一幕,尸傀门的一桩桩、一件件,也包括,妙依的死...
若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妙依被魔气侵蚀什么的都是扯淡!真正杀了她的,是她...
不行,不能想!楚觞摇摇脑袋,好似这样就能把一切都丢出去似的。她举起酒盏,抿了一口,这时那一直隐隐有些颤抖的手才平稳下来,只是仍旧带着刺骨的凉意。
一口酒还没喝完,忽然感觉到小指有被拉扯感。低头看去,红线缠绕在指上。楚觞抬头,只见姜瑀用眼神示意她先离开宴席。
稳了下心绪,她才顺着他的意思走去。
在整个宴会的尾巴处,姜瑀端着杯酒站在她身旁,好似只是在聊天。
“丹青道人的画有三重境界,我们是在第二重。下面还有一重,怕是得找到结点才能进去了。”
“嗯。”
“结点不好找,但我已有了些思绪。这里是蓬莱,紫薇星君的居所,而现在庆祝的也是紫薇星君的寿诞,关键点定是在这紫薇星君身上。”
“嗯。”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嗯。”
姜瑀一顿,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方才做甚去了?脸色如此难看?”
“你觉得我是去做什么了?”楚觞抬眸,随后淡淡地移开视线:“不过是去外边儿转了一圈,想找找突破口罢了。”
“你既然都有了主意,便听你的吧。”
姜瑀看着在酒盏里微微晃动的水面,没有讲话。
...
雅卿离开后,紫薇星君又瘫在了座位上。歪着脑袋瞅着眼前闹腾的宴席,不禁哀叹起自己坎坷的追妻路。
这时,有两位仙友结伴而来,一男仙,一女仙。男仙风华浊世,却面带苍白之色,让人不禁惋惜。女仙明眸皓齿,神色却是有些暗淡凝重,也是折了她几分颜色。
两人似是亲密无间,却又仿佛隔了千重山般疏离。
怕是一对闹矛盾的小夫妻。紫薇星君当场下了结论,他自认为眼力极好,这两人间的关系一看就透。
“今日恭祝紫薇星君寿诞了。”姜瑀袖子一甩,规规矩矩行礼,面上带笑。楚觞在他身后也跟着作揖。
“哪里哪里,”紫薇星君起身回礼:“劳驾两位仙友了,不知两位仙友来找鄙人是有何事?”
“内人确有要事相求,”姜瑀脸上带着歉意,让出了地方。楚觞走上前来,俯身问道:“紫薇星君可是想追求南海神君?”
“我有办法。”
“可是你能用什么报答我们?”
一力破万法,迂回曲折不如直截了当。这就是方才她与姜瑀商量出的方法。
紫薇星君先是惊讶万分,随后神色不虞:“你是在向我索要酬劳?我堂堂位列上仙的神君又怎是那种人?!”
他隐隐有发怒的征兆,但不论楚觞还是姜瑀,都不为所动。
俄顷,紫薇星君忽的朗声大笑出来。就在这个时候,舞动的仙女、交错的酒盏、欢快的笑声,一切能动的不能动的都瞬间静止,定格成了一幅奇异的画面。
唯一成动态的只有大笑的紫薇星君,还有姜瑀和楚觞。
“没想到你们夫妻竟能想到这种法子!”他恢复仪态,眼角依旧带笑:“怕是丹青老道也没想到。我虽只是紫薇星君的一点神光所铸就的幻像,但你若应了我,就与他结了因果。”
“待你们破境时,我会消失,但因果线却不会。你确定还要应承下来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