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觞和言多都入了狂殿。
楚觞领了弟子舍,居住在整个九极宫的最外层,还没等她收拾好东西,言多就上来敲门了。
“你到底是谁?”他双手抱胸,一脸严肃,和他的娃娃脸极为不搭。
“三百年前正魔一战,剑宗几乎尽数覆灭,而后正道剩余的人组织在一起建立了正盟,在弹丸之地苟延残喘,”楚觞深吸一口气:“我确实是剑宗的弟子没错,不过三百年前没有加入正盟,隐居山林了。”
“此次我弟子被九极宫的人抓走,我来救她。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听到楚觞的话,言多的手放了下来,挠挠头:“行吧,大家都是正道的,我也不为难你。”
楚觞神色古怪,这人这么好骗?
心里头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开口道:“我想同你做一场交易。”
言多一下子警觉起来:“什么交易?!”
“你是正道的人,却潜伏入魔道,不论为了什么,只要被发现一定会是身死道消的结局,同理我也是。所以第一个交易是我们都要互相隐瞒对方的身份,你看怎么样?”
言多神色放缓,接受地点点头:“这是自然的。”
“你既然敢孤身一人进入魔道,必然有所依仗。第二个交易就是助我进入九极宫内殿,报酬是我可以答应你做任何一件事,倾尽我的全力。”
“接不接受?”
言多一慌,随后掩饰般道:“我就一凝气期的弟子,有什么法子能进入九极宫的内殿?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楚觞好笑地瞧着他。
没多久,他的脑袋就耷拉了下来:“就算我有进入内殿的方法,你又能帮我做什么?就你一身凝气修为,连入门考核都要帮忙?”
“你不是凝气的修为,自然我也不是。”楚觞心平气和道:“至于我能做什么,也要看你的要求是什么。”
“好,那我要整个九极宫天翻地覆,要那高位上的魔主有一瞬间的心神失守,你能做到吗?”
听到他的要求,楚觞不由得怔愣。要九极宫天翻地覆,要虞玉心神失守...他要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她做得到吗?轻而易举。只要她去虞玉面前揭开伪装,说上两句话,怕是瞬间这两个要求都能达到。
可她真的能做到吗?楚觞神色复杂,掩住心底的那抹酸涩与悲伤。
良久,她终是一闭眼睛,缓慢道:“可以。”
言多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明显呆了一下,随后啼笑皆非地道:“你说可以就是可以?我为什么要信你?”
“万一你用个千八百儿年,我都化成灰了,那岂不是被你坑了?”
“我不会许下做不到的承诺。”楚觞认真地看着他:“我答应你,在救出我徒弟之前,我会做到你的两个要求。”
言多一下子沉默,他在纠结。
正盟实则在九极宫已经布置多年,就差临门一脚。此次派遣他过来,也是因为他曾经同魔主在同一个宗门、同一个课堂呆过,正盟认为他对魔主的了解一定远胜于他人,才把这个艰巨的担子放到他肩膀上。
可是...
言多把楚觞瞧了又瞧,下定决心:“可以,第二个交易我同意了。但是有时限,以三月为期,动手前要与我联系。”
说着,他掏出一块黑黢黢的腰牌,递给楚觞:“这是正盟先前从九极宫内殿弟子手中收取的一块腰牌,他叫极寒,修为金丹大圆满。”
楚觞接过腰牌,仔细看了看,而后笑着道:“那么合作愉快。”
等言多走后,楚觞就迫不及待把腰牌别在身上。一指点向眉心红痣,瞬间凝气的修为又变作金丹大圆满的修为。
之后她便大摇大摆地走出弟子舍,向着内殿进发。
九极宫分九殿,整体格局上又分为内殿和外殿,最中央则是魔主的殿所。
楚觞别着个内殿弟子的腰牌,金丹期大圆满的修为在外□□裸地晃着,外殿几乎无人敢拦,任她大摇大摆地走进内殿。
可惜进了内殿她便迷了路。
像个无头苍蝇到处窜了一通后,楚觞头疼地捏捏眉心。她对九极宫的认识只有在广场上那几个弟子的简单介绍,具体的却是一片空白。
地儿是进来了,可人该怎么找?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身后传来呜呜咽咽的抽泣声,听声音,似乎是个女子?
楚觞寻声找去,看到离她不过十几米远的墙角拐处,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正抱膝失声痛哭。
也许是这里比较偏僻的缘故,人不是很多,所以这女子哭得也是彻底。
“你...没事吧?”思虑许久,楚觞还是开口问道。
女子闻声抬头,这一抬头,可把楚觞吓了一跳。
一刹那,她以为看到了自己。可是细看去,眉眼处还是有些许不同。可是这点不同若不是相处够久的,根本分辨不出来。
那女子似也没想到会有人,她也吓一跳,忙起身,提着裙摆转身就想走。
和她很像的...不知怎么的,楚觞脑子里灵光一闪,不经思考脱口而出:“薛从云?”
那女子脚步一顿,慢慢转过身来,神色带着难以置信。
她被带到这魔宫几百年了,所有人都叫她云姬,就连她自己也都快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这个人,怎么会...?!
看到她的样子,楚觞更加确定了:“燕兰城薛家,父亲薛未,母亲杨木丝,可是?”
听到这句话,薛从云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她止不住激动的心,跑到楚觞面前:“你...见过我父母?”
“见过,”楚觞慨叹道:“说来我与你还算是有一段缘分...但你不是离家了么?如今怎会在这里?”
还活了这么久?
薛从云嘴唇哆嗦,她曾经不止一次地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逃婚。若是那个时候,她听从父母的话嫁了那燕兰城主,现在是不是会有什么不一样?
可是啊,人生没有后悔药...
她痛苦地抿唇,现在只想把一切苦水都倒出来:“我当初离家后入了仙途,本想回家告诉父母这件喜事,不料碰上了正魔之战。”
“待我回家时,燕兰城已经整个化作灰,就连我的父母也...”
说着,她又忍不住掩面痛哭:“是我不孝,我太任性了...现在我只想再看到他们一眼,哪怕一眼...一眼也好...”
楚觞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有一句:“人死不能复生。”
薛从云抹去眼泪:“后来我就被巫长老抓住并且献给了魔主,现在做了魔主的姬妾,他们都称我为云姬。”
“云姬?”楚觞一怔:“那你哭什么?”
“你不知道!”薛从云似乎想到了什么,不住地颤抖:“那,那就是个疯子!”
想到每一个日日夜夜,他盯着自己的脸,或哭或笑的样子,薛从云就莫名恐惧。
说是姬妾,但他从不碰她,只把她当做一个观赏的花瓶。不,连花瓶也不如。她一直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替代某个再也不能活过来的人。
看着薛从云的样子,楚觞不由得有些愧疚。也许她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
“你想离开这吗?”她问。
薛从云听到这话,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捏着,仿佛生怕她不见了:“你能帮我吗?”
楚觞苦笑:“与其说帮你,不如说是利用。”
她安慰地拍着薛从云的手,看着她希冀的眼眸直截了当道:“我需要你的身份,作为代价我可以把我的身份给你。”
“怎么做?”薛从云不假思索地开口。
唉...楚觞不由得感慨,今天碰到的人怎么都这么好骗?
“闭上眼睛。”她轻声道。
薛从云顺从地闭眼,楚觞一点眉心朱砂痣,随后一指点上她的眉心。瞬间薛从云就变作了她的模样,而她则回到了自己的样子。
不画出来,她无法改变自己的模样,但是嫁接还是能做到的。
“看看你自己。”
薛从云睁眼,看到楚觞的样子吓了一跳。
“这是我变幻的模样,”楚觞只能这样解释:“你变成了我先前的模样,这是身份腰牌,以后你就是九极宫狂殿内殿弟子——极寒。”
“你可以出去了。”
薛从云感觉自己仿佛飘在云上,她渴求了这么多年的事就这样解决了?在多次逃跑、求助失败后,现在成功了?
她无法相信,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忐忑道:“会被人发现吗?”
“放心,人仙都做不到。若是被人察觉了,你大可抖出我。”
听到这话,她瞬间安心了,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在要求下顺利和楚觞对换。
随后她转身就走,但忽然想到什么,对着楚觞道:“魔主他...”
“放心。”楚觞对着她眨眨眼睛:“魔主也不会发现。”
薛从云不再犹豫,虽然不知道楚觞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什么要帮她。但是渴望已久的自由就在眼前,叫她怎么能放弃?
“当初我的替嫁导致了后面的事情发生,如今我再次替你,换你此生自由。也许,这就是因果吧...”
楚觞心念一动,那种虚无缥缈的感受在心头萦绕。这一次,她抓住了!
感受境界的升腾,楚觞洒脱一笑:“也算是终于入门因果道了,没想到竟还是因为他...”
“这一次,我是魔宫云姬——薛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