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地回到薛从云的寝宫,直到看到那熟悉的漫天遍野的红色,楚觞才真真切切放松下来。
至少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但现在可没时间喘气。
她眼珠子咕噜一转,歪着头对身旁的金丹侍女道:“我殿内可有什么好物,一并带上,今日我们去看看巫长老。”
“云姬您怎得忽然想到要去看巫长老了?”侍女诧异,在心里暗自嘀咕着,云姬似乎从昨日回来就不太对劲?
楚觞一脸感慨:“我能够日日夜夜侍奉在魔主身侧都是多亏了巫长老的福啊,当初要不是巫长老,我又怎能得见魔主圣颜?”
她强忍浑身的鸡皮疙瘩,装作感动得热泪盈眶的样子:“昨日同魔主呆了一夜,我忽的忆起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巫长老了,现在倒是极想见见他,好好感谢他...”
末了,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侍女神色尴尬,您不是许久未见,是从来没见过好嘛。
“怎得?”楚觞忽然换了一副表情,斜睨着她,慢条斯理道:“我还见不得恩人一面吗?”
侍女赶忙福身:“您殿内还余魄罗珠一对,腐骨灵花三株,千金草十余棵,其他还有...”
楚觞挥挥手打断侍女的报数:“全带上吧。”
待东西装填完,那金丹侍女把纳戒递上,楚觞拿了纳戒,跟着侍女向巫长老处走去。
内殿左侧居前的位置,就是巫长老的寝宫,距离楚觞所在的云殿还有不短的路。
到了地方,侍女先进去通报,楚觞在外头等着。
她眯起眼睛打量周围的环境。如果说薛从云的宫殿是红得吓人的话,这块儿倒是处处透露着暴发户的味道。
五爪金龙盘踞在金碧辉煌的殿柱上,地砖是用南海深玉砌成的,殿内四处堆砌着各类灵器法宝,闪烁奢靡的光芒。
巫长老,原名巫亓,修为上品元婴。在仙魔大战时期跟随虞玉,因而捞到了不少好处,如今位于化神大圆满的境界,距离飞升人仙仅一步之遥。
性格极为贪财,癖好收敛宝物。不过只进不出,是个妥妥的守财奴。如今执掌贪殿,是贪殿说一不二的长老。
楚觞边等边分析巫亓的性格,许久,才听见来人阴阳怪气的声音:“云姬今日怎得想起来见老朽了?”
嗓音粗粝,宛如乌鸦一般难听刺耳。楚觞转身,脸上适时地扬起一抹得体的笑:“巫长老,妾身先前不太知礼,多有得罪。”
“今日是来赔罪的...”说着,把手里的纳戒恭恭敬敬地递上。
巫亓原本对楚觞抱有的怀疑在看见纳戒的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他满是皱纹的脸顿时像朵菊花一样盛开。笑得眯起眼睛,他接过纳戒,露出一口金牙道:“来者即是客,云姬何必如此客气?虽说当初也是因为老朽,你才能被魔主瞧上...”
楚觞维持笑容,没有说话。
等巫亓探完纳戒内的东西后,她才开口道:“说来,听说巫长老近日正在研究巫傀娃娃?”
“妾身不才,不知这巫傀娃娃是个什么娃娃,作什么用的?”
巫亓看完纳戒后心情不错,随手幻化出桌椅,示意楚觞坐下,开口道:“老朽困于化神已久,便琢磨着找几个资质上佳的娃娃嫁接一下资质,提升下老朽飞升的几率,就是巫傀娃娃了。”
“云姬怎得会对这感兴趣?”
“呵呵,”楚觞抿嘴笑:“妾身愚笨,用了几百年才勉强到金丹。现想着寻些法子提升境界以讨得魔主欢心。”
“不知巫老所说的嫁接法子是甚?被嫁接的娃娃又会如何?”
巫亓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巫傀、巫傀,自然嫁接之后就只剩个空壳子了。只是这法子也是老朽的独门方法,倒不便外传...”
楚觞心里一跳:“那不知我能否看下长老你的娃娃?”
“云姬您这就不识趣了,”巫亓沉下一张脸,皮笑肉不笑:“若是谁都能看老朽的东西,那老朽这贪殿长老的身份岂不是个笑话?!”
他起身一挥袖:“老朽乏了,送客。”
楚觞忙致歉道:“是云姬冒犯了,望巫老见谅。”
听到这话,巫亓的神色方才有所缓和。
“老朽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只是云姬您这要求着实令人为难...”
听到这话,楚觞道:“是云姬的不是,今日能看到巫老已是云姬的福分,那妾身便不再打扰了。”
巫亓瞥了她一眼,又换上一副和善的笑容:“那老朽不送了,云姬自便。”
楚觞转身离开,脸上带笑,暗地里咬碎了银牙。好家伙!收了东西就赶人走,真不愧是个铁公鸡!
回到寝殿,她才忧虑地皱眉。看样子若是不给足好处,那铁公鸡定然不会轻易让她看到想看的,怎么办呢?
时间很快在她的思虑中过去了,夜幕再次降临。
金丹侍女迈着小碎步来到楚觞面前,福身道:“云姬,时间到了,魔主...”
“知道了,”楚觞打断她的话,起身道:“沐浴吧。”
用了约莫半个时辰梳洗打扮,楚觞再次在侍女的带领下去到熟悉的殿门前。
深吸一口气,她推开门。
这次不用虞玉说,她自然而然地走到他身边,顺手拿起墨碇,沾了点水就开始研墨。
虞玉也就势沾墨在纸上书写起来。
殿内极静,除了墨碇和砚台摩擦时发出的“沙沙”的声音,静得只剩下他们各自的呼吸。
楚觞不由得把呼吸放得更轻更缓。
“你今日去找了巫亓?”
虞玉突然开口,吓得她差点把手里的墨碇扔出去。
被发现了?!
楚觞心下一紧,只把手中墨碇一放,“噗通”一声跪下来。
右手隐晦地在大腿处一掐,疼得她龇牙咧嘴。抬起头时,眼眶里却是含满了晶莹剔透的泪珠。
“魔主,妾身只是想能够多陪您一些时光。”
“妾身如今只有金丹,最多不过五百年寿命,可魔主您万寿无疆,妾身卑微地想活得更久些。”
“只是没想到妾身的小心思竟还是被魔主发现了,求魔主绕过妾身这一次,下次再也不敢了...”
虞玉看着她的眼睛,明知道她不过是在演戏,心里还是微微一动。
“你想活得更久些?”他呢喃出声:“为了陪我?”
楚觞装作瑟瑟发抖地不敢说话。
“呵,”虞玉轻笑,俊秀的面庞一瞬间变得瑰丽。他挑起她的下巴,眼眸如同漩涡一般深邃:“允了你,又如何?”
楚觞一怔,随即满脸欣喜满足道:“多谢魔主。”
她跪着向前行了两步,把头轻轻放在虞玉膝上。然而侧脸贴到他膝盖的一刹那,却是被那不似人类所有的冰凉刺激得一哆嗦。
他身上一直这么冷吗?
楚觞垂下眼睑,掐灭心头那股子莫名出现的复杂情绪。
虞玉把玩着她的一头青丝,在小指上缠了一个又一个的结,仿佛在代替几百年前消失的那条红线。
“云姬呵,”他道,看向前方的眼神迷惘:“既应了承诺,那就一定要做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