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子弟[穿书]

作者:壑舟须臾

在原著的三个男主里,江云涯不算最丧心病狂的那个,但也绝对不是良善之辈。

幼年的悲惨生活和被人出卖的经历让他早早明白了人世险恶。被掳到魔宗后,他更是身处人世间最黑暗、最血腥的地狱,跨过尸山血海,尝过百般苦处。

他的脊骨被一寸寸打断,痛苦挣扎的姿态供魔修取乐。

血肉也曾任人割取,甚至不需要一个理由。

他的躯体和神魂都陷落在那片墨汁般浓稠的深海里,看不见丝毫希望。直到他捉到一束光。

对方名义上是他的小师叔。在魔宗这样弱肉强食的地方,名分根本无足轻重,连血亲骨肉都可以背叛出卖,何况两人根本没有深交。对方却好像当真把他看作了师侄,悉心照料,关怀备至。小师叔会在他受伤后盛怒,不惜与大能反目也要为他讨回公道,也会为了哄他开心,用法力雕出一朵毫无用处的冰花。

江云涯的一生中都没遇到过这么好的人。

可惜这么好的人,也没能逃过厄运,为了救他死了。

那位小师叔对江云涯算得上是有始有终,明知自己必死无疑,在死前最后的关头还记得安抚江云涯。为了不让江云涯自责自轻,骗他说自己会施展夺舍之法,即便这具躯壳残损了,神魂也能依附于旁人身上,借尸还阳。

江云涯为此几乎翻遍六合八荒,挑起无数纷争。

但他想找的那个人,其实早就不在了。

真是造孽。

……

那小师叔肯定是已经死透了,江云涯不知道为什么认错了人,还深信不疑。

陆九思想到书中如何花费几章篇幅描写江云涯把得罪过小师叔的人一一找出来,抽筋扒皮,裂魂碎骨,就感到心口阵阵发凉。

如果现在喊救命有用,他早就喊了。但看眼下这情况,江云涯隐姓埋名进入学院,没被教习发现,还被当做可造之材,想来对方的修为已经提升到极高的境界。

根据原著打脸逆袭的套路,江云涯还可以拥有越境挑战的金手指,左右是不会输的。

万一惹恼了他,来个血洗无想山,那陆九思兜里再有钱,怕也没机会使了。

这可如何是好?陆九思心急如焚。

“小师叔,你别急。”江云涯双手支在桌上,眼帘微垂,比世家大族的子侄还要顺从乖巧。

他从小就遭人欺辱,最会观察旁人脸色。陆九思的焦急之色他都看在眼底,只是任他如何聪颖,也不可能猜到对方正在为自己的小命担忧。

“你虽然现下忘了我们的事,日后总会想起来的。”江云涯道,“想不起来也不要紧,只要记得我会对你好,再也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就是了。”

陆九思不知怎么回答,没有吱声,对方就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江云涯忽的想起一事,依依不舍的移开视线,低头在怀中摸索,口中道:“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小师叔——”

哗啦。

两人身后倒了一片桌椅,随即响起的便是掷地有声的责骂:“江云涯,你无耻!”

陆九思回头看去,便看见一个少年面红气盛地指着他们俩,指尖颤抖不止。

周围的同窗也是既恼且怒的模样。

“学院是修行的地方,岂容你、容你伤风败俗!”

“亏得教习还将你点作头名,许你是剑道奇才。似你这般满脑子只有那等事的人,怎能修得剑道大成!”

“即、即便是双修,也不该找陆九思啊……”

陆九思心思一转,就知道他们在偷听两人说话。

修行之人应该不为外物所动,但这群少年才多大?要是没进学院,这时多半还在捉蜻蜓钓乌龟呢。到底是好奇心旺盛,忍不住想听听两人私下里在说些什么。

这一听,又是“会对你好”,又是“不让你受一丝委屈”,还要拿出定情信物来了……眼睁睁看着眼中的剑修天才和大纨绔搅和到一块儿去了,他们哪里还能按捺得住?

“我和小师叔的事,与你们何干?”江云涯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因为想做的事被打断,眉宇间有些冷冽。

“你、你不要脸!”

少年们此前都是各大宗门的天之骄子,修为兴许不错,骂人的本事却羞于见人。除了车轱辘骂“无耻”、“不要脸”,也说不出什么新鲜话。

陆九思看他们跳脚,这些日子养成的纨绔习性忍不住发作,眉头一挑,反问道:“君子非礼勿听,我再不要脸,也没偷听过旁人谈话。学院是修德的地方,岂容你们伤风败俗?”

“亏得教习还将你们视作英才,带你们进入山门。似你们这般满脑子只有闲言碎语的人,怎能修得剑道大成!”

“即便是修行偷听的功法,也不该偷听人家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啊……”

满室俱静。

半晌,先前声色最厉的那名少年按住腰侧配剑,上前一步道:“清河道,崔折剑,请陆师兄赐教。”

学院不禁止师兄弟间互相较量,且鼓励他们多多切磋,共同精进。

陆九思从未享受过这个待遇。一来他是知名后进生,同他切磋,砥砺不了任何本事;二来他家世好,万一打输了伺机报复,寻常人承受不住。要是一时没收住手,伤着这位公子哥儿的细皮嫩肉,麻烦就更大了。

这位新来的同窗显然是恼了,就算明知会惹麻烦上身,也要和陆九思动手。看他那正经严肃的样子,真要动起手来,有人少不得要受点轻伤。

陆九思断然拒绝:“打不过,教不了。”

江云涯道:“我来。”

陆九思当即借驴下坡:“对,他来。”

崔折剑在清河崔氏也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从小家训甚严。他深信修剑便是修心,做人要堂堂正正,剑锋才能所向披靡,从没见过胆小怕伤,就让旁人替自己上场的。

他深感屈辱,屈指弹剑,青锋长鸣。

陆九思盘算着那利刀子割肉,怕是痛得很。远虑到底比不上近忧,他按住江云涯的肩头,往后一避,口中道:“崔师弟,师兄教你。修剑一事,遇强则强,欺软怕硬,最是可耻。莫要一入门就坏了心性,于你有害无益!”

崔折剑满脸涨得通红,觉得对方仿佛言之在理。他咬咬牙道:“那便向江……江兄赐教。”

江云涯回头道:“小师叔坐着便好。”起身挡在陆九思身前。

他腰侧并没有佩剑,但在他转身的一瞬,教舍中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凛冽剑气。那剑气就有如棋盘上界线分明的纵横十九道,将江云涯身遭的空间都切成了无数碎块!

只有陆九思坐着的那张桌子是个例外。连他桌上放着的那册话本都一页未翻,安然如初。

“慢着。”陆九思倚墙坐着,一指压着话本,轻飘飘道,“崔师弟,你有剑,他没有,这是不是不太上道?”

教舍里早就被那纵横的剑气搅得狼藉一片,修为稍弱的同窗连站都站不稳了。江云涯哪里还差一柄凡兵利剑?

“我的剑,给你!”崔折剑面色一肃,抽出长剑,便要抛给江云涯。

江云涯道:“不必。”

他并指作剑,只如拈棋落子,虚虚一置。

锋芒未显,崔折剑手中的灵剑便被剑气所激,轻鸣出鞘,流星赶月般疾射而出,破窗而去。

众人都愣住了。

“天啊!”

“听闻崔教习从清河道路过,见他在小巷中与人下棋,接连十九局中盘屠大龙,剑气直冲云霄,这才将他带回学院,视作剑道奇才。当初我听家中长辈说起这桩事,心里还不愿相信,想着他才多大年纪,怎的就有这般修为……”

“江、江师兄到底是什么境界?”

崔折剑怔怔地望着破窗。身为剑修,手中剑被对手掌控是奇耻大辱。更何况对方明显未尽全力,否则他早就剑毁人伤了。

一阵清风从窗棂间穿过,吹起一张泛黄书页。

崔折剑回过神来,羞愧地低下头道:“是我技不如人,我认输。”

“认输便好。往后多加修习,未必没有长进。”

崔折剑诚恳道:“师兄教训的是,我记下了。”他对江云涯的修为心悦诚服,虽然同时入学,也甘愿称对方一句师兄。

他正想着去捡回佩剑,再诚心向对方讨教剑道,一抬首便察觉周围的同窗正看着他,神情一言难尽。

江云涯根本没有看他一眼,方才是谁在和他说话?

陆九思把被风吹开的话本翻了回去,伸手压平,朝他微微一笑:“师弟乖。”

崔折剑风一般的冲出教舍,一去不返。

陆九思这才想到江云涯可还站在自己身边,将这事看得清清楚楚呢。他那个小师叔,按照原著的描述该是个光风霁月、出淤泥而不染的人物,能做出这样欺负人的事吗?

江云涯要是发觉自己认错了人,恼羞成怒,他还能活命吗?

“小师叔果然还和以前一样。”江云涯顿了一顿,笑容有如春风拂面,“由不得旁人欺负我。”

陆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