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子弟[穿书]

作者:壑舟须臾

比陆九思先入阵,耗光了一炷香又被自动传送出阵的弟子多的是。左右无事,他们便和众教习一道在大荒坪上等着,瞧瞧哪位同窗能通过此次升舍考。

左等右等,等来的是个绝无可能的人物。

当下众人便将准备偷溜下山的陆九思给堵了个正着。

修真之人倒也讲究气度,不像凡夫俗子聚众打斗般一拥而上,而是高的在前,矮的在后,修为深厚的居中,凑个热闹的在旁,层次分明,有礼有节地把陆九思堵在大荒坪上。

其中一人朝众教习拱手道:“诸位先生,并非我等有意闹事。只是升舍考事关紧要,若有人用了非常手段蒙混过关,于公平有碍,也叫一众同窗寒心。还望先生们严加核查,莫叫鱼目混进了明珠里。”

另一人扮白脸,点名道姓:“若叫陆九思这样的人过了升舍考,学院如何取信于人?想必乙舍的师兄师姐们也不愿与他同窗罢!”

陆九思扫了众人一眼,恨得牙痒痒。

他好不容易才把江云涯支开,眼看就要跑路成功,却被这群人拦了下来。

他才不在乎进不进乙舍,这群人义愤填膺的,有本事倒是把路让开,让他走啊!

可惜事与愿违,就连教习们也围了上来,将他下山的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场中主事的是老成持重的崔教习。他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开口道:“依照本次升舍考的规矩,在一炷香内出了山门大阵便算通过。你们说有人企图蒙混过关,可有证据?”

陆九思的斑斑劣迹,学院里的弟子人人都能说出几桩。

崔教习这么一问,诸人你一言我一语,从他不按时完成功课,到阵法学三次拿了下下的评分,再到每次偷溜下山买烧鸡吃都会在山门大阵中迷路……竟是说个没完。

崔教习听众人说的差不多了,才捻须道:“这只说明陆九思平素行事不端,不思上进,修为也马马虎虎……”

陆九思:“……”

“……但他未必就不能独自出了山门大阵。”崔教习顿了顿又道。

除非修为高出布阵者几个境界,否则旁人难以窥探阵中境况。学院祭酒的修为乃是半步陆仙,放眼整个修真界都没有几人能望其项背,在场的教习自然也无从得知阵中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陆九思进了大阵,半炷香后从生门走出,除此之外一无所知。虽说陆九思不学无术,人尽皆知,但要单凭这点就咬定对方作弊,也不甚稳妥。

崔教习沉声道:“陆九思,你有什么要分辩的吗?”

陆九思还没开口,看热闹的同窗们先议论了起来。

“先生,他有甚么好分辩的?左右是用了不入流的伎俩。”

“直接罚他上思过崖反省半个月,绝不会错!”

陆九思本没什么想辩解的,闻言忙打断众人道:“我如何就不能破阵了?”

要是被一众教习认定坏了学院规矩,就得关在思过崖十天半个月。那地方在绝顶之上,好比个囚笼,进得去出不来,他一个随时准备跑路的人,如何去得?

他心思一转,便接着道:“诸位师兄师弟有所不知,我为了此次升舍考,已温书半年有余,自然有所精进。”

此言一出,众人嘘声更盛。

他们倒也见过陆九思温书,只是凑近一看,那书页上花花绿绿,尽是些不堪入目的玩意儿。若是这样便能精进,山下的说书人早就坐地飞升了。

众人追问道:“如何精进?怎的精进?为什么早不精进晚不精进,偏偏这时才精进?”

又有人假作建议道:“你不如说是身上带了几样家传法宝。毕竟陆家底蕴深厚,兴许就为你备着几样破阵法器呢?”

陆九思诚恳地摇了摇头,道:“这当真没有。”

他对阵法虽然一窍不通,连怎么出了山门大阵都还稀里糊涂,但那些唬人的说辞却记得分明。在众人再次出声前,他一振衣袖,看向崔教习道:“积雪漫原,难觅归途,是杜门,主藏匿。”

“秋风扫叶,萧萧肃肃,是伤门,主刑杀。”

“春雨润物,可主生,夏日炎炎,可主死,飞鸟过檐,可主开,雷鸣滚滚,可主惊。”

“天地万物莫不可入阵,我温书便温出了这个道理,教习以为如何?”

崔教习还没点头,便有另一人先行抚掌,朗声叹道:“这话在理!很是在理!”却是负责教授初级阵法学的王教习。

有同样在丙舍呆了不止一年,清楚陆九思底细的同窗道:“这话不过随便说说罢了,他要是当真领会了大道妙理,怎的会连先生你的阵法课都过不了?”

王教习看了陆九思一眼,想起他那令人头痛的成绩,半晌后大摇其头道:“唉……不可以常理论之,不可,不可。”

陆九思目光一转,又道:“况且要破这山门大阵,说难也不难。”

王教习停下摇晃脑袋,兴趣颇浓道:“如何不难?你且说说。”

崔教习也道:“这阵法乃祭酒大人所设,破阵如何谈得上容易?君子不可妄言,即便你侥幸出阵,也不可把话说得太满。”言下之意已是相信他靠自个儿出阵了。

陆九思朝他拱了拱手,方道:“诸位先生、师兄师弟想必都知道,山门大阵讲究的就是一个‘困’字。若要困人,先困其心。必是入阵之人心有挂碍,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方会为阵中幻相所惑,困于阵中不得出。”

他顿了顿,道:“可诸位也知道,我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纨绔啊。”

“这我们都晓得,与破阵又有甚么关系?”一弟子喊道。

陆九思笑了一笑,好似觉得他这话问得再多余不过。“这世间美人如云,我独独醉心话本传奇,何来的怨憎会、爱别离?世间鲜衣美食、华灯烟火,我若想要,便应有尽有,又何来的求不得?”

“既无爱而不得之人,又无求而不得之物,这阵法拿什么困住我?”

这话音掷地有声,连先前闹腾得最凶的弟子听了也不由沉默。仔细想想,竟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他们也曾听师兄师姐说起过山门大阵的厉害,知晓阵中会出现的种种幻相,左右不过是还没得到、曾经失去的事物。

可依陆九思的家世和性子……若是他执意要飞升,以他的天资而言确实困难重重,可人家根本无心修行。没看到他来学院三年,都没正经听过几次课吗?若是他像山下那些个世俗纨绔般迷上了美婢娈.童,兴许还能好生体会一遭相思之苦。可他平日最多唱个小曲儿,翻几本满是酒色财气的话本,也不见当真痴心错付。

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得不到的啊?

“诸位以为如何?”陆九思笑眼一弯,朝众人道。

他又朝神情严肃的两位教习道:“先生,我说的大抵不错罢?”

崔、王两位教习对视一眼,沉重地点了点头。他们也听闻过陆九思的习性,要说学院里最心无牵挂的人物,恐怕对方当真能摘得头名。

“先生,既然如此,此间便没我什么事了,您看……”

“也是,你明日便要升入乙舍,今日应当收拾行装,搬入折桂苑才是。”崔教习道。

陆九思心头一动:“那若是缺了什么家当,是否可以下山置办?”

“又有人破阵了!”

“好快!这香才点燃半寸罢。”

大荒坪上又起一阵哄闹,比起陆九思出阵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听众弟子的议论,有人才入阵便出阵,技惊全场。

崔教习转头看去,认清来人后展颜一笑:“你也破阵了?正好,你两人作伴搬去折桂苑。有什么缺的漏的,去找舍监置办便好,不需再下山跑一趟。”

陆九思想制止他已来不及,只能舔了舔嘴唇,朝来人一笑。

对方也回了他一个浅到极处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