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子弟[穿书]

作者:壑舟须臾

陆九思既然答应了江云涯,之后便认认真真想过此事。

浮阎岛孤悬海外,想要上岛,首要的便是找到一条船。定州城地处沿海,港口众多,百姓约有半数靠海为生,打渔、采珠、贩卖海货……要想在城中找到一条结实的、能扛住风浪的海船,不算难事。

他手中有钱,还有陆家二管家留给他的许多票据,可在钱庄中兑换真金白银。银子在手,便能雇上一群经验丰富的船工。

对常人来说最难拿到的海图,在他这儿也迎刃而解。不说客栈后院里还绑着个渡海而来的魔修,他身边就坐着一位对浮阎岛了若指掌的魔主。他相信以江云涯的聪慧,定然将从定州出海、驶向浮阎岛的海路记得清清楚楚,不会漏过一处暗礁、漩涡。届时他打着蔺云卿的幌子,让江云涯绘制一幅精准的海图,便能按图行船,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风险。

这是上岛之前,他要做的事。

众弟子听他简单说了如何去买下一条海船,找些可靠的船工,不由愣了。

半晌,一名弟子道:“难道不该想想怎么对付魔修吗?”浮阎岛上还有一众境界高深、杀人如麻的魔修,众人一想到要上岛,想的都是如何与他们厮杀、搏斗、你死我活的事。

“啊,那个……”陆九思也奇怪道,“也得先上了岛再说啊。”

他又没有陆地神仙的境界,否则脚踩白浪,直接渡海便是。既然没到那等境界,不还是得老老实实乘船过去?

众弟子也反应过来,直道:“师兄说得也是。我等在港口抓到的那名魔修受了伤,便是因为抢着登船,与人动手交恶……”

他们之中绝大多数,或者说所有人都不准备上岛。但这不妨碍他们顺着陆九思的思路,将关注的事从如何应对魔修转移到了如何渡海一事上,提了不少主意。有的说海上风浪大,怕是寻常风帆不顶用,可以在船头船尾都布上一个挡风的阵法。有的说为了快些行船,不如沿着船身贴一圈神行符,还得用特制丹砂写符,免得符文叫海水一泡便烂了……

在吃喝玩乐、衣食住行诸事上,众弟子兴许不如陆九思,但提到修行,众人都十分热忱。哪怕行事稳重,鲜少夸夸而谈的弟子,也忍不住加入讨论。

众人说得兴起,还有当场便拿了纸笔,要画一张海船线图的。

陆九思道:“诸位——”

“陆师兄,你来看看。”当初那名感慨去凤鸣苑寻花问柳的客人花用过巨,一晚上便能败掉几间铺子的弟子拉了他一把,让他凑近了看众人刚画好的线图,“我从前钻研过辟水符,原本是用来玩儿的,画在这船上似也合适。师兄修习阵法,想必也通符道,一起来参详参详。”

另一名弟子道:“你别给陆师兄添乱了。这船要能出海,少说也有五丈长,要贴多少符文才能绕船一圈?那么多符都挤到一块儿,你就不想想,这处辟开的水都跑到那处了,还有什么用?”

“师兄是个阵修,还是在船上布个阵法最为稳妥!”

“我在家中见过一册孤本秘籍,提到过一种定风阵,说是古时修士出海时惯用的……”

“那你不早说!快写下来,给陆师兄瞧瞧!”

那名热心肠的弟子囫囵写下阵法,挠着脑袋看向陆九思,似是愧疚道:“这还是我小时候偷看的,记得不太清楚,要是记错了师兄万莫见怪。”

陆九思原以为他说了自己想要去浮阎岛,众弟子不过就是两种反应。

要是不愿去的,多半便不会搭话。

要是也心中意动,想上岛看一看的,附和他几句也就是了。

没想到众人听他提了几句海船的事便议论起来,还想了那么多主意。听他们交谈,便知他们没有出海的打算,都准备留在城中等学院教习们的消息。如此一来,这些主意都是真真切切替他想的。

陆九思很是有些感动,自然不会拂他们的好意,认真同他们商量起来。

澹台千里看着陆九思被众星捧月般围在当中,沉声问道:“你们都要随他上岛?”

众弟子见他发问,俱是一愣,并不齐声道:“不啊……我等打算留在城中……去岛上做什么……在此处伏击魔修便好了……”

澹台千里问:“那现下你们在忙甚么?”

“我虽不去,陆师兄却说了要去的啊。”

“同窗一场,只是画个图而已,又不是多大的事。”

“陆师兄还请我们喝过酒呢!”

众人如实回答,澹台千里却没法理解他们的心思。在他看来,这些人和陆九思并无深交,做这些事似乎也不图他的好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群看着面嫩的弟子反其道而行之,真是怪了。

众弟子猜不到妖王心中正想些什么。他们年纪轻,心胸宽广,喜欢与讨厌的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虽说在山上的时候对陆九思有过一些“误会”,但在秋测后多半也抛诸身后。下山后他们对世事不熟悉,也受了对方不少照顾,有机会自然想要回报对方。

陆九思说了想去浮阎岛看看风光,此行凶险,他们能帮着出一个主意是一个主意。这还需要图什么好处?

众人群策群力,很快画出一副字迹密密麻麻的线图。光是怎样的船型适合出海就做了五行注释,比陆九思当初那张文献学的考卷看着更让人头皮发麻。

陆九思又是感激又是头疼,道:“多谢诸位……”

正要将线图递给他的那名弟子忽的收回手,抚掌道:“这几日留在城中左右无事可做,不如我等跟着陆师兄去定州港租船,也好帮师兄掌掌眼!”

“正是!师兄是江陵道人,怕是没乘过海船。我自小在海边长大,对那些个船商的把戏看得透透的,我与师兄一同过去。”

“走!”

被众人挤到一旁,忍了又忍的江云涯:“……”这群人还没完了!

盛情难却,陆九思只得带着一群同窗去了海港。

弟子们没有说谎,他们当中真的有在海船上摸爬滚打长大的,对不同船只行驶的速度、吃水深浅、适不适合出海远航一应事宜都了解得清清楚楚。有他们陪着,又有银两开道,没费多少工夫就租下一条新船,招揽船工的活儿也被包揽出去。

海船到手之后,众人又忙上忙下,将曾出现在线图上的那些符文、阵法,能施的都施了一遭,连船底的压舱石也没放过。

陆九思很是感激,接连几晚都在城中各大酒楼设宴,让众弟子吃了个肚滚腰圆。

江云涯数着日子,每每想到出海后便能甩下这些人,倒还能忍。

三日后,海船修缮完毕,船工也都安排妥当。弟子们租了数辆马车,浩浩荡荡奔赴海港,为陆九思送行。

崔折剑一马当先,提了大包小包,替陆九思放到船舱之中。他的双颊因吃力和羞愧显得通红,支吾道:“陆师兄,我原该与你一道出海,只是近日实在抽不开身……”

陆九思看他神色,似有几分不妥,也没多想,只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多大点事,想留下便留下呗。”

两人从舱室出来,遇上随一众弟子在甲板上巡视的澹台千里。

陆九思看着他便有些脚软。为了“以防万一”,这几日他给对方送去了不少小瓷瓶,即便连吃几顿大补的药膳,眼下还是气血两亏,没补回来。

好在对方收了好处,没再为难他。这时碰上,连一句话也没说,朝他略一颔首,便与巡查完毕的弟子们一道下了船。

还留在船上的只有陆九思与江云涯二人。

一众弟子原本还等着江云涯下船,好升帆开航,但左等右等也没见他动身。

见他折回舱室,取了一顶风帽,仔仔细细替陆九思戴上,众人恍然大悟,深觉这样才对。

他们平日几乎就没见着陆九思一人独处,总是也江云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这回出海,也该是两人同去。

“这样也好,两人同去总好过一人独往。”

“江师弟修的是剑道,遇上事还可以多照顾照顾陆师兄。”

江云涯面色微沉,心道:他与小师叔在岛上相依为命的时候,这群人还不知在哪州哪道上手抄蒙书呢。他照顾小师叔是天经地义的事,还用得着他们嘱咐?

幸好日后就再也听不到这群人聒噪了。

“小师叔,起风了,可以升帆了。”江云涯轻声道。

陆九思收回眺望远方碧波、天际苍云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船帆缓缓升起,系在岸边的缆绳也被解下,抛入海中。

风帆渐鼓,船只不易察觉地轻微一震,随即伴着摇晃碧波,驶离海岸。

弟子们站在岸边挥手送别。

陆九思也高高扬起一臂,朝众人挥舞示意,又将一掌贴着嘴边,朗声喊道:“多谢诸位相送!待我从岛上回来,给大家伙带些别处尝不到的特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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