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给林放朝自己问话的机会,余殊一边小口嗦着面条,做出一副“我不方便你自己消化”的表情,一边用眼神打量着他。

以林放的脑回路,看到那些搜索记录,不知道能不能明白他的意思啊……

大抵是变故接踵而至,余殊如今对任何事的接受度都相当高?。除了最开始几?天想到林放骗他那么久时有些膈应,后来……便慢慢好转了。

他是已死之人,能以这样的方式与前世故友相逢,于他而言已是奇遇了。

他能和林放在此世相认相守,彼此陪伴,就不该再奢望别的。

只是。

过往困惑他的点依旧会时不时浮上来。

林放待他越好,他所求之?物就越多。

昨晚那场电影,又叫余殊想起余殊从前常常佩戴的那块玉。

他曾不止一次问过林放,他身上所佩戴的东西是何人所赠,林放向来不遮掩,只说是“至为重要之?人”。

以玉石相赠,是定情之?意。哪怕林放身处大梁帝都,自身难保,也?要将玉佩在腰间系着以示心有所属,连后来与余殊结了姻亲也?未摘下。

付出的真心舍不得收回来也就罢了,他连藏着掖着都不肯。

一股酸涩涌上余殊心头。

方才若他不言,林放或许就不会再问了,再不说清,想必他今晚也?睡不着。

但那些情情爱爱的话太过难启齿,余殊说不出口,遮遮掩掩的也?不符合他的脾性,只能以这种形式让林放知晓。

林放看到他的搜索记录,多半也?该懂了。

能糊弄他说点好话什么的。

不想林放脸上的惊讶和不自然一闪而逝,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他表情如常,像是毫不在意的样子,“楼下还蒸了饺子,要再吃点吗?”

余殊顿时感到一阵失望,提不起兴致,放下碗筷道:“不用了。”

碗底磕在桌子上的声音有点大,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林放望着他皱了下眉。

余殊:??

他还什么都没说,你这一副不爽的样子给谁看?

余殊刚要发作,林放就将面碗挪到自己跟前,就着他吃剩下的,吃了起来。

余殊:“……”

这碗不是他的吗……

林放都不嫌弃他?

以前两人吃饭都要府里?下人布菜的,各吃各的,直接吃别人碗里?,还是面条这种汤汤水水的……

片刻前的龃龉被此时的羞耻冲淡了些,余殊扶住他抱着碗沿的手,“你别吃啦。”

林放抬眸,挑了下眉,“敢情年少定?情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连口饭也?没得吃吗?”

他语气坦荡带着些冰冷的愠怒,眼前面碗里?的热气熏得眼角湿湿的。

余殊一时有种是他不可理喻无理取闹的错觉。

“不是,”余殊嘴笨,有点着急地站了起来,“我没别的意思,那是我吃过的呀!”

林放歪了下脑袋,枕着手肘看向他,“嗯?”

余殊把面顺回自己桌案前,小声道:“有口水,脏的。”

房间里的小桌本就有点矮,两个人坐得都不大舒服,林放干脆也?站了起来。

他今天穿了身浅灰色的圆领卫衣,配了条黑色牛仔裤,整个人看着比平日少了点锋利。

他朝余殊的方向垮了一步,低下头,亲了他一下。

林放:“脏吗?”

余殊:“……”

林放:“那以后都不亲了。”

余殊:“!!!”

他下意识抓住林放的手臂,手指捻了下他的衣袖。

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林放冷着的脸上逐渐有了笑意。

余殊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耍了,拽着他的手用了点力,一副要和他干一架的架势。

林放笑着告饶,搂着余殊拍了拍他的背,“想和你一块儿在楼上吃,两个碗不好端,就装了一个两人份的,结果被你吃得不剩多少了。”

本是好话,说到后面又变了味,听在余殊耳里就成了林放嫌他吃得多。

眼看余殊又要抬手打他,林放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埋在余殊颈窝里?深吸着。

“多吃点好,抱着舒服。”林放掂量了下他的胳膊,“是不是比之?前肉乎些了?”

余殊被他闹得没脾气,“说得像是你以前抱过似的。”

林放笑眼看他。

余殊:?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婚礼时订做的礼服。

说是林放亲自设计的。

精致些的西装向来要量体裁衣,那身衣裳却无比合身,也?未曾有人问过余殊身量。

除非是有人对他特别了解……

余殊惊诧地瞪大眼睛,想想有些后怕:“你你你什么时候!”

林放嗤笑一声,“想哪儿去了。”

余殊闻言更不好意思了。

他刚刚在想些什么!

他与林放向来以礼相待,即使他位高?恩重,也?从未轻薄过对方,唯一那次……林放当时醉得不省人事,应该不知情才是。

林放抬手刮了下他的鼻头,“有人不管事,王府内里?的进项开支历来都是报给我,看多了便记得了。”

余殊来了兴致,拉着他在床沿坐下,“还记得什么?”

“记得殿下定?昏眠五更醒,晨起时要练武,睡前需点香助眠,喝茶要用玉杯,喝酒要用瓷的,不宜食过冷的,天寒易发喘疾……”

听他一句句念着从前的事,余殊仿佛被扯回了过去,在未知身世真相前,那段短暂而不再来的逍遥时光中。

余殊笑着问他:“你怎么什么都记得?”

林放反问:“整个府里?的人不都围着你转吗?”

他眼神认真且严肃,余殊一句“王妃有心了”的玩笑被堵了回去。

林放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右手握住余殊的,捏得有些紧。

“殊殊,我这后半生,都与你相伴在侧,为何始终疑我?”

余殊手上吃痛,往回缩了缩,不想林放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惩罚似的握住他不松。

他光顾着挣扎,林放所言慢了一拍才被接收到。

“我……”

不等他回应,林放继续问:“今天录完节目,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

“结束后,跟我去一趟兖城。”

余殊不解:“嗯?”

林放:“有个拍卖会,带你一起去。”

拍卖会?

先前他在林放房车上见到过一张拍卖会邀请函,后来十二月左右他急忙飞国外参加过一次。

听宁原说,林放这些年参加的大大小小拍卖会不计其数,多数时候未等到全部拍品亮相就提前离开。有粉丝说他是为了买回流落在外的古件,林放确实以这种方式带回了不少古时的珍藏。

只是余殊总觉得,他真正的目的或许不在此。

兴许是他一直想要的那件东西,尚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