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黑白袍的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花荼蘼微微扭头看了一眼黑白袍,隔了一身袍子,她一如既往看不到他的表情,无从判断他是心虚还是镇定。
“我这次交易该得的报酬至少应该有二十七年,但是现在上面说我只能得到三十年,除去我自己付出的二十七年,那我只赚了三年,这其中,是出了什么问题?”
花荼蘼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淡淡地提出自己的问题。
黑白袍的衣袍微微晃动了一下,很快他开口解释道:“没有问题,三年就是你能得到的报酬。”
“解释。”
黑白袍便解释道:“这条街将一家店给你,虽然会保证你的交易,但是如果你在交易里付出的精力过少,虽然你付出了时间,但是也最多保证你不亏本而已。实际上,如果不是那颗黑珠,你最多只能赚一年。”
花荼蘼微微皱起眉头,思索起黑白袍的话,没多久她再次问:“也就是从今以后,我所得并不是根据与我交易的人的年龄,而是我在交易中付出的精力?”
“是的。”
“如此的话,但凡有本身就简单的交易,我就注定白度时间,是吗?”花荼蘼可惜道。
“自然不是,我既然来了,就是给你带来解决途径的。”黑白袍没有卖关子,紧接着开口:“你之所以现在被如此严苛要求,是因为这条街发现了你在交易中,刻意地增加了你的报酬价值。为此,我建议你,今后在交易中封锁你自己本真,仅以来者的记忆进行交易。”
花荼蘼点头:“可。”这条街既然已经出了办法,她拒绝也只是无用功,转身,花荼蘼要回去自己的店中。
黑白袍唤住了她,询问道:“你不想确认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无需确认。我并非无意而为,这条街判定的刻意,我承认。”花荼蘼并未回头,但停下了步伐,“但我不认为我错了。”
“为何?”
“我的来者为恶,我的报酬为恶,我这双眼睛自然更愿意看见恶。”
“但人类并非全是恶。”黑白袍明说。
花荼蘼便也直白道:“这是自然。我从未认为人类全是恶,我相信人类这种存在有善有恶。只不过,我需要恶,所以我便去拥有恶,我并非一己操作让别人生恶,推波助澜为恶,的确。但恶既然本身存在,我为何不可将它脱离?”
“但你将给福宝的故事里的福石头留在了恶里,但他并没有那么恶,你没有将他二人之后的对话继续留存下来,平白增加了恶。”
“平白增加?你的意思,不过是他之后的善,与之前的恶可以相互抵消。但我不认可,所以我无需这样做。你说服不了我,我也无意让你认可我,别过吧。”
花荼蘼说完,便再不停歇地离去了。
黑白袍留在原地,黑袍一侧的手型般的黑雾一挥,那白光便显现出了一个场景:
福石头和一个比他稍矮的人蹲在一起,一人手里捧着一壶小酒,两人说着话,耳边不远处有宴席的热火朝天的声音。
“对了,石头哥,你说,像福朵朵和福宝,本身就是咱自家村的丫头,说着哄着应该就可以长久留在咱们村里,福宝爹娘和朵朵爹娘应该也会在咱们自家村找女婿,但是……你看那福贝贝,那可不是自家人,你说,要不咱找个天黑的日子把人给……”
“放屁!你说什么呢?!”福石头的酒一下子就醒了个彻底,手里的酒壶狠狠往同伴脚下摔,
“你给我记好了,丫头们都是咱自家人,我哄着人回来村儿,不是让你糟蹋的!我是村长,我是为了咱们村能更好,才把人哄回来!但是我是骗了、哄了,可我不说假话,但凡和村子发展没有利害关系的,我一定护好她们,就你这龌龊心思,给我趁早丢了!”
“诶诶,我知道了。”
“你记住!从今以后,都把三个姑娘当自家亲姐妹,不许有坏心思,大家一起好好把村子发展得更好。”
……
黑白袍长长叹了口气,然后离去了,一并带走了天秤上的“白光和黑珠”,而另一边的“三十年”早就随着花荼蘼一起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再次路过隔壁那破店时,花荼蘼照旧目不斜视地路过它,而里面端坐着的人也照旧看着她的出现和离开。
小藤蔓围在它的主人身边打转,小叶子困惑地摇着摇着,好似在问,“为什么主人你要这么小心翼翼地对花老板呢?你不是跟我说,她不会伤害我的吗?”
店主人笑笑回答说:“因为她肯定不会伤害你,可我就说不定了。”
花荼蘼自然没有去听别人说的话,但是她刚走进自己的店,打算开店迎接下一个来者时,身后就传来了叫她的声音。
“诶诶,花老板。”叫人的是这条街另外一家店的老板金座,跟花荼蘼一样,并没有永久留在这条街的打算。
花荼蘼转身,看着自己的难兄难弟,露出了笑容,“怎么了,又来找我诉苦?”
花荼蘼想要离开这家店的原因是因为那条背叛了她的根,她与她的根有着天然的联系,在没有来到这条街之前,她一路跟着那种天然牵引寻到这里,然而一进入这条街,这种联系就被压制了。
但是就在她打算暂且留在这里打听的时候,黑白袍给她安排的店铺隔壁竟然就是她的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即使她的根总是不肯承认它就是她的根,但是花荼蘼确信就是它,这条街分明没有第二条根了。
但花荼蘼并没有因此就真的与她的根私斗,只是一边等待一边赚取自己的利益——时间。
要离开这条街,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方法,而花荼蘼离开的唯二办法就是初生和死亡。
要么回到十岁之前,要么去到死前十年里。
既因为这条街有着压制,她无法下死手,也是因为毕竟那是她的根,她并不想赶尽杀绝,只要它承认自己的错误,然后把她的根还给她即可。
根的修炼与其他生物有着非常大的不同,修成人后,最初修的那个根是可以放弃的,因为根本身就不是独立存在的。
金座想要离开这条街的原因,据他自己所说,是因为他实在是厌烦了在各个世界去扮演其他人了,尤其是他时常需要扮演女人。
“虽然我上次的客人又是个女人,但是习惯了也还好,这次来找你,主要是想问你,这条街的命令你收到了吗?”
金座愁眉苦脸地跟着花荼蘼进了她的店。
一挥手给老朋友倒了一杯茶,花荼蘼跟着坐下,“如果你说的是,这条街希望我在以后的交易中,可以屏蔽本真的我的话,那么我收到了。”
花荼蘼并不在意的模样让金座苦笑,“真羡慕你啊,这么淡定。我已经问过了,目前只有我们两家店收到了命令……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嗯。”
“这意味着我们两家店被盯上了!花老板,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们想走的心太过于明显了,所以这条街刻意提升难度,就是希望我们放弃离开?”
金老板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他双手握住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吊坠,说得既压抑又激动。
花荼蘼喝掉了自己手上端着的那杯茶,然后淡淡说:“这意味着,我们两家店的交易额是在这条街垫底的。倒数第一金老板。”
倒数第二花老板的话让金老板蓦地停住了心理的恐慌,他默默地想了想,花荼蘼所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
“你确定吗?万一,万一……”
“唔,我又不是这条街的主人,百分百的确认没有。不过,以你的猜测,这条街上超过一半的店主都暴露了非常明显的想要离开的想法,所以该收到命令的有这大部分人;以我的猜测,我们俩是以断层式列局倒数的人,所以该收到命令的就吾二人。”
花荼蘼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说话时而文绉绉,时而又白话得很。
这话说得,既让金座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让他的心刺刺儿地疼。
这人的心一疼,脑子就转不动了,离开的时候,金座不知怎地,一脑抽就说:“花老板,我可真佩服你,你离开这条街的几率比我还少,几近于零了,但是你还是始终这样稳重,你真厉害。”
看着对自己竖起大拇指的人,花荼蘼笑了笑,收下了这人扎心的赞美,然后稳重地回道:“过奖。也是因为有金老板舍己为人,蝉联这条街倒数第一,才让我这倒数第二得以喘息嘛。”
“噗呲!”金座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他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喷血的声音,捧着心口他虚弱地回去了。
花荼蘼一挥手,收掉了金座喝的那杯茶,然后只是柔柔点了点自己的右眉骨,整个人便发生了缓慢的变化。
飘逸简洁的白色长裙取代了原来的衣裳,乌黑柔顺的头发也自己盘成了温柔的模样,几年时间从花荼蘼的指间轻绕,然后消失在了她的手上……
“欢迎,请说出你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