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水果丰富,沈墨茹自制了几坛水果酒,都是度数比较低的。也酿了有些时日了,趁着今日谢知非休沐在家,她装了壶用冰块镇着。
太阳下山后,两人坐在院子里乘凉聊天,再喝上几杯冰冻水果酒,实是一件极惬意的事。
沈墨茹小口小口抿着自制香甜水果酒,一杯接一杯,满足到发出叹息。
“阿茹,虽然这酒不烈,喝着舒服,终究太冰凉,不可这样贪杯。”谢知非略懂药理,知道女孩子吃太多冰冷的东西不好。
“好。”沈墨茹乖巧放下酒杯,确实不能贪杯,她连喝了小半壶,已有些醉意。
她不喝,就一个劲倒给谢知非喝。
谢知非被她连催着喝了几杯,笑了,问:“阿茹,你就这么喜欢灌我喝酒啊?”
“今朝有酒今朝醉,有人陪喝酒就多喝点。”说着说着,沈墨茹突然伤感起来,道:“大人,你说人怎么活着活着,就剩自己了呢?”
“……以前有爹,有娘,有大哥,因我是家中最小的,大家都宠着我让着我……”
谢知非一脸困惑,沈猎户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吗?这大哥是……邻居大哥?
“只要是我想要的,就会想尽办法满足,我就是家里的小公主……”沈墨茹是真的酒劲上头了,不知不觉说了许多,越说越难过,最后吧嗒吧嗒掉起眼泪。
谢知非柔声哄着,拿出手帕不断帮她拭擦眼泪。
“对,我们阿茹现在也是小公主,不哭不哭。”
“才不是呢,他们都走了,离开我了,我再也不是谁的小公主。”想到做阿飘那孤独的七年,沈墨茹哭的更厉害了,谢知非怎么擦都擦不尽那似雨珠般往下掉的泪珠,心揪着疼。
“……大人,活着真的太孤独了。如果不是有大人陪伴,生活于我而言就是煎熬。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走在哪都只有我一个人。不会有人关心我,也不会有人心疼我。呜呜呜。”沈墨茹哭着哭着,抱住帮她拭擦眼泪的谢知非。
“大人,你什么时候才会喜欢我啊?你不喜欢我,在这世上就没人喜欢我了。”
沈墨茹这番醉话,句句往谢知非心里扎。
他轻轻拍着沈墨茹的背,温柔说着哄她的话。
谢知非很是自责,在一起生活这么久,没能早点察觉沈墨茹心底深处是这般难受。他的阿茹才十五岁,小小年纪怎么能承受得了这么多。
密密麻麻的疼痛爬满了他的心,那搂着着墨茹的手都不由加重了力度,疼到她发出抗议。
谢知非忙道歉,柔声道:“我扶你回房歇息好不好?”
沈墨茹不乐意,使劲推开他后一脸不高兴,道:“我不要回去,回去就得一个人。”
谢知非十几年没疼过的心这下是疼的不行,哄道:“我陪着你,好不好?”
“真的?”沈墨茹睁开迷离的双眼,揪住谢知非衣襟,不是很相信他说的话。他这人最讲礼仪了,怎么肯跟她共处一室。
“真的。”谢知非保证,她喝的那么醉,他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在房里。万一又和上次一样摔下床怎么办。
“好!”
得到他的保证,沈墨茹笑眯眯点了点头。
谢知非扶沈墨茹回到给你,服侍她躺下后又打了盆热水,把她的脸和手擦的干干净净的。
沈墨茹也确实是喝晕了,整个人一沾到床,便跟舒舒服服睡起大觉。
在觉善寺的时候谢知非就发现,沈墨茹睡着的时候看起来特别乖。整个人微微卷成一团缩在被窝里,安安静静,浓密纤长的睫毛偶尔抖一抖,会让他忍不住猜测,她是不是做梦了。
谢知非站在床前,不知不觉站了许久,久到等他自己反应过来,心里都打了个冷颤。
他怎么可以站在这里偷看她睡觉。
谢知非兀的转身,快步走到外间,直到坐在椅子上心仍乱跳。
今日他定是喝酒了,整个人都有点心乱如麻。
谢知非拿出带在手腕的那串佛珠,开始默念佛经,好让自己快点平静下来。这方法也确实有效,很快他就全身心投入在诵经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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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对上京上流人家的女眷来说,是个难得可以出门郊游的日子。
和煦的阳光,清凉的微风,绿油油的草地,五彩斑斓的花朵相竞绽放。在这样的日子,上京许多闺阁姑娘就会相约一起,带上美食,去郊外的小山丘采风。吟诗作画,喝酒聊天,美哉快哉。
李妙柔也约了杜玲明日要去郊外走走,也亲笔写了封拜帖,让人送给沈墨茹。
沈墨茹守到这封突如其来的拜帖,有点莫名其妙,看了里面的内容后,更加觉得莫名其妙。
李妙柔竟然邀请她明日一起去郊游?她是不是脑子有病,自己对她可从来没有过好脸色,她怎么能当做没事般,一次次凑上来。
晚上谢知非回来,沈墨茹便把这拜帖给他看。
谢知非看完也有点疑惑,问:“我记得,你跟李小姐不熟。”
沈墨茹点点头:“不熟,我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邀请我名字一同去郊游。”
“想去吗?”谢知非想起,每年郊外那片山丘漫山遍野开花的时候,上京很多女眷都会结伴去那里玩耍。
沈墨茹两眼发亮,一脸期盼看着谢知非,狂点头。
她想去,很想出去走走。
谢知非心软了,摸了摸她脑袋,笑道:“等我沐休,带你去走走。”
别的姑娘都能成群结伴去郊外耍,可是他家阿茹在上京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只有他。谢知非老父亲的操心又冒出来了,别人有的她没有,觉得自家的孩子被亏待。
沈墨茹听了自然是点头如捣蒜,在她看来,这是谢知非向她发出约会的邀请。翘首以待,沈墨茹开始数着指头盼着谢知非快点休沐。
有期盼的日子总是特别幸福,一点小事都能让沈墨茹高兴到合不拢嘴。
谢知非也被她的快乐感染着,她的笑容脸就像夏日里微凉的轻风,每次绽放都轻轻从他心口吹过。
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谢知非既心疼又心酸。
终于到谢知非休沐这日,沈墨茹一早醒来准备了好吃的饭团,还自榨了果汁,开开心心跟谢知非坐上阿东的马车去郊外郊游。
初夏的早晨,阳光温和照射着大地,天空万里无云,偶尔会有一群鸟飞过。出了城后,沿路能闻到阵阵蒿草的香气。有佃农在田地里忙碌着,时而和附近的人高声喊话。
沈墨茹看的出神,脸上是少有的静谧。
谢知非也没阻止她,任由她探出脑袋四处张望,他则静静坐在车内,随手拿起一本书翻阅。
赶着马车的阿东心里七上八下的,大人和沈姑娘上马车后就一直没开口说话。别人去玩都是高高兴兴的,他们怎么那么反常?难道是两人吵架了?
为了避免火上浇油,他这一路特别小心翼翼,尽量减少颠簸。可怜他哪里知道,马车内的两人一路惬意的很。
到了那个小山丘,沈墨茹一下马车就发出惊叹。
那漫山遍野的山花,把这里点缀的像人间仙境。他们来的早,此时人还不是很多,不过零星几波。
沈墨茹和谢知非找了适合观风景的一棵大树下坐下,两人也不饿,不急着把食盒的东西翻出来。
山风佛面吹来,夹着山花的芬芳。沈墨茹忍不住闭起眼睛,静静感受。
“大人,这里真好。”若是可以,真想在这山脚下买一块地,建个府邸,以后就住在这里。
沈墨茹忍不住把这念头说出来,谢知非听后笑了,道:“倒也不是不可以,唔,你知道的,我现在是吏部尚书,还算有点权力,山脚那片土地的主人应该愿意卖几亩。”
沈墨茹眉眼弯了弯,知他是说笑的,道:“大人,你逗我。”
谢知非故意板起脸,眉眼的笑意却怎么都摁不下去,道:“我说的话就这么不可信了吗?你不信我真能买块地建个宅子?”
沈墨茹摇摇头,笑眯眯道:“我不信你是会用手中权力压人的那种人。”
杜玲今日也与友人来这边玩,谢知非气质出众鹤立鸡群,她一来到便注意到他。
他笑眯眯和沈墨茹谈笑风生的样子,还真是让她也生了几丝妒忌。杜玲冷笑,心道,若是李妙柔看到这个情景,自怕要气到吐血。
友人看到杜玲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看,好奇跟着看过去,只见一个仙姿秀逸的男子正和一个倾城绝色的女子聊天。那画面真是比这满山的山花还美,书上说的神仙眷侣,怕就是这般模样。
友人甲打趣杜玲道:“阿玲,你可是看那位公子看的眼都不眨?”
友人乙马上接着笑道:“那位公子看着好生眼熟,有点像吏部那位谢大人。阿玲可真是好眼光。”
被连番打趣,杜玲脸红了,跺着脚娇嗔道:“你们胡说些什么,那位公子确实是吏部的谢尚书,但他可不是我的心上人。人家可是……”
说到这,杜玲卖了个关子,被两人逼着追问才往下道:“李小姐可是早就对他芳心暗许。”
友人甲问:“哪个李小姐?可是那个被赞誉才气无双的李妙柔?”
杜玲点点头:“可不是么。”
友人甲再次看向谢知非那边,半响,摇摇头,道:“可惜,她与谢大人应该没这缘分。”
远处那两人,看向彼此的眼里都发着光,专注得心无旁骛,怎还容的他人插进去。李妙柔若是不死心,那就是自讨没趣。
杜玲跟其他二人道:“这事我们就当没看见,可别跟妙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