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杨府的时候,天已暮。
沈墨茹有些着急,想到自己离开时并没留下只字片语,若是谢知非回来看不到自己,又要担心了。
还好杨府离家并不算远,坐上马车,顷刻便到了。
谢知非还没回来,沈墨茹把两处院子的灯都点亮后,才钻进厨房准备晚膳。
晚膳还没做好,便听到院外传来敲门声,沈墨茹以为是谢知非回来了,小跑着去开门。打开院门却只看到一个匆匆跑远的背影,而地上放着一用锦布包裹的很好的木匣子。
此情此景,首先崩上心头的猜测是:莫不是又有人给大人送礼,还这般偷偷摸摸!沈墨茹皱了皱眉,犹豫了下,还是把放在门口的东西拎进院子。她不知怎么处理较为妥当,还是放好等大人回来。
好家伙,还挺重的。
沈墨茹不敢拆,只好把东西放在长廊上,继续回厨房准备晚膳。
晚膳做好没多久,谢知非也回来了。
沈墨茹立刻告诉他有人悄悄来送礼的事,并把礼物拿给他看。
“大人,这东西还挺沉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沈墨茹言下之意,对这东西还颇好奇的。
谢知非接过后掂量了下,微微皱眉,半响才道:“恐怕是银子。”
沈墨茹诧异,脱口而出:“送这么直白的礼物,不像上京这些官员的作风啊。”
谢知非同样也是这么认为,但也没再多想,把礼物搁置一边,笑着对沈墨茹道:“别管它了,阿茹,我饿了。”
听到谢知非说饿了,沈墨茹立刻去厨房把饭菜端上桌。
谢知非看着精心准备的四菜一汤,笑着接过沈墨茹盛给他的那碗鸡汤,开玩笑道:“你这投喂方式,跟福婶比起来,是有过而无不及啊。”
“福婶让我好好盯着你吃饭。”沈墨茹促狭笑了笑,夹了一个大鸡腿放入他碗中。
谢知非笑了笑,从容淡定地把另一只鸡腿夹到沈墨茹碗中,道:“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呵。”沈墨茹爱吃鸡腿,恨不客气咬了一口。
谢知非微笑看着她,没说话,只是在心里道:傻阿茹,有难自是我当。
-------
自那日谢知非被武帝宣进宫商讨春闱考试一事后,他便开始和礼部张康顺一起,为即将到来的春闱考试做准备。
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虽然一波三折,今年春闱的主考官总算定下了,一切总算能有条不紊进行。
春闱考试将即,地方学子也陆陆续续来到上京。上京的客栈酒楼,但凡能投宿的地方,还没出正月就住进了许多人。
谢知非担心外来的人多了,不安全,便让沈墨茹多待在家中少出门。还好原本放一个月假的亚芳提前回来了,他也能安心些。
这日,谢知非依旧早早出门。沈墨茹清点了下家里的银炭,貌似也不大够用了,便和亚芳出门采购。
难得出来一趟,向来不苛刻自己口腹之欲的沈墨茹自然是要去酒楼小吃一顿。
翠玉楼客满,不得已,两人只好随意找了家还有位置的酒楼。
坐下后,沈墨茹才听到领桌的几个人正在热火朝天谈论的对象竟是谢知非,顿时来劲了,竖起耳朵听。
这几个人应是外地赴考的学子,似乎对谢知非充满崇拜,把他生平的辉煌都拿出来说了一遍,包括去了觉善寺的那两年。
“听说大人在觉善寺待的那两年,把佛家经书都给参透了,连慧仁方丈都称赞他有慧根。”
“若不是心系天下苍生,谢大人定也能成为一代高僧。”
他这话刚说完,旁人立刻反驳:“你这话不对,谢大人又没出家。”
“这倒也是,这倒也是。”那人尬笑了几声,立刻改了说法:“若不是心系苍生,谢大人定能成为一代佛学大家。”
佛学大家一出,其他人皆点头表示赞同,纷纷道谢知非如此天资聪慧,是慧仁方丈夸赞过有慧根的人,就算是重返朝堂,假以时日佛学上的造诣定也不浅。
沈墨茹听了暗暗得意,她家大人就是如此优秀,不由多看了眼那桌的年轻人,对这帮人的眼光表示认可。
他们谈论的话题从觉善寺讲到谢知非重回朝堂后,元帝忽然驾崩,如何力挽狂澜稳定朝廷,辅助太子登基。
沈墨茹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表达能力,声情并茂,说的就好像亲眼所见一样。若不是自己一直跟在谢知非身边,还真会信了这些人之说。
听得正津津有味之际,他们的话题突然来到谢知非从觉善寺带回来的孤女上。和前面的慷慨激昂不同,说到谢知非带回来的孤女时,几个人都显得有些懊恼和丧气。
有个人终于忍不住,叹气道:“听说大人对那孤女极为宠爱。”
这话一出,马上有人接着感叹:“唉,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人无完人,大人如此完美,有这一个污点也无妨。”
……
吃的津津有味,听的也津津有味的沈墨茹愣住了,等等,他们说什么?污点?
擦了擦嘴角的油,沈墨茹不是很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低声问亚芳:“亚芳,你方才听到了吗?他们说我是大人的污点?”
亚芳一脸恼怒,瞪了那一桌子人一眼,低声安慰道:“姑娘别生气,他们就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
沈墨茹放下筷子,没有生气,只是申请有些落寞,道:“倒不是生气,只是没想到大人把我待在身边,在旁人看来竟是被美色所迷。”
亚芳也跟着放下筷子,眸中怒火熊熊燃烧,问:“姑娘,要不要把他们揍一顿?”
“不可,如此恼羞成怒岂不是代表认同了他们所说?”沈墨茹摇摇头,其实更是怕打了这帮学子,会给谢知非带来麻烦,不然她也想揍他们一顿。
受酒楼的这一小段插曲的影响,沈墨茹和亚芳再没心情了,定了几篓上好银炭便直接回了家。
在家午歇了半个时辰,院外有人敲门。
亚芳打开门,是两个年约二十出头的男子,从衣着上看应是一主一仆,其中一个手中拿着一个锦布抱着的匣子。
两个男子见到亚芳,衣着相对光鲜的一人作揖行礼,问:“这位想必就是沈姑娘?”
亚芳摇摇头,一脸警惕看着他们,问:“你们找我家姑娘有什么事?”
男子听出她语气不好,忙解释:“没事没事,就是有些东西要送给沈姑娘。”说完,从仆人那接过那匣子,恭敬递给亚芳。
亚芳从小待在张府,这种送礼行贿的事听过不少,这会自然也明白男子这行为是什么意思,哪敢胡乱收他的东西,转身喊了沈墨茹出来。
沈墨茹睡眼惺忪,抱着汤婆子打着哈欠从屋内出来,同样一脸警惕看着要送礼的两个男子。
男子巧舌说了好一番恭维的话,什么仰慕谢知非风骨,沈姑娘国色天资,与谢大人是珠联璧合一对,这些礼物是他的一点点心意。
沈墨茹头一次被人这么恭维,虚荣心差点忍不住向外冒泡,小心问出自己的猜测:“你是今年参加春闱的学子?”
对方大喜,以为沈墨茹明白了他的意思,连连点头。
“叫什么名字?”
“学生方连成。”男子激动报出名字,并把礼物再次递到亚芳手中。
沈墨茹笑了笑,道:“方连成是吧,行,这名字我记下了。等大人回来,我一定告诉他,有个叫方连成的学子给他送礼了。”
越听方连成脸上的笑容越大,口不对心道:“不用不用,这纯粹是学生的一点心意,大人勿用挂记。”
沈墨茹冷哼了声,继续道:“别着急,我话还没说完。”
方连成心咯噔了下,生出几丝不安,怯怯看着沈墨茹,不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大人是这届春闱考试的主考官之一,行贿主考官,到时候把你名字报给刑部礼部,取消考试资格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的。更严重点甚至以后都不能参加考试。”
方连成小地方来的,只是听人说到上京后给主考官员送礼,可以得一二分关照。来到上京后,犹豫了几天,才敢来这的。听到沈墨茹这么说,吓得脸色大变,忙把亚芳手中的匣子抱回来,慌张哀求道:“沈姑娘,学生错了,就当、就当学生没来过,可否?”
“快走吧。”沈墨茹皱眉,看他笨拙的反应,也不像是擅巴结的人。忽然想到,那晚悄悄放在院门口的礼物,说不定就是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考生送的。麻烦。
晚上谢知非回来,沈墨茹忙把今天有学生上门来送礼的事告诉他,说完很不安问道:“不知道我这么做对不对。”
谢知非笑着把沈墨茹抱入怀,轻轻捏了捏她鼻尖,柔声道:“阿茹做的真不错。”
被谢知非包入怀,沈墨茹顺势搂住他的腰,说出心中的不安:“那晚放在门口的那一匣子银子,不知道是不是这些考生送的,若是给有心人知道,会不会对大人不利?”
“阿茹莫担心,我有分寸的。”
“大人,当个清官是不是很难?”沈墨茹抬起头,微微拧眉。她真的觉得太难了,若不是大人真的太能干了,得皇帝看重,只怕不是被迫逼着同流合污,就是被其他官员排挤在圈子之外。
谢知非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半响才道:“阿茹,这世间恐怕没有什么是不难的。”
就比如,他只想以后和阿茹平平淡淡的,好好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点想写以谢大人和杨二郎为原型,古穿今,到现代和女主为邻,然后谈恋爱的文。
一个恪守礼制,一个先吃肉为上。额,快来用各种理由否定我,影子快克制不住这蠢蠢欲动的念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