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非没想到自己会那么懦弱,那日撞见媒人进了沈墨茹院子后,他竟然胆怯了,让阿东半路停下,独自在大街上走了许久,不敢回家。
直至暮色降临,谢知非估摸着媒人应该走了,才踏着沉重的步伐回家。一路也在心里猜想着,也许小姑娘会主动跟他说这事。
故而从吃晚膳开始,谢知非就一直等着,等着沈墨茹主动跟自己讲媒人的事,但她没有。
谢知非闷闷回到书房,拿起一本书,却怎么也看不下。心里还在为沈墨茹找着理由,也许阿茹是想吃完饭,两人再好好聊?
刚这么想,沈墨茹就端着刚泡的热茶进来了。谢知非打起精神,等着阿茹主动跟他讲媒人的事。但等啊等,茶都喝了两杯,阿茹叽叽喳喳跟他讲了许多趣事,什么隔壁大爷添丁,李家姑娘定亲,就连集市卖猪肉的今天多送了她二两肉都说了,就是没讲媒人上门的事。
“……那日赵大娘说我年纪不小了,不能老这么拖着。”
啊,要讲了!谢知非坐的腰板挺的直直的,笑看着她。
沈墨茹微红着脸,想着要怎么把自己私下找了媒人操办婚事的事告诉谢知非。大人会不会怪她擅作主张?为了不刺激他,她打算一点点透露,一天透露一点,让谢知非循序渐进接受。今日讲到这应该差不多了,大人惊讶到身子都僵了。
“大人,时间不早了,我回屋梳洗了。”沈墨茹起身,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心跳如鼓出了书房。
谢知非一脸不敢相信,沈墨茹就这么走了。
魂不守舍梳洗完,换了干净的中衣,谢知非趟在床上越想越心慌。
阿茹那话是什么意思?媒人是赵大娘找来的?不是不可能,阿茹如此优秀,邻居们都很喜欢她,她们当中好像有几人的儿子与阿茹年纪也相仿。莫不是有人动了娶阿茹的心思?
媒人那张嘴啊,死的都能说成活的。阿茹年纪小,性子单纯,会不会被说动了?不对不对,不可能,阿茹待自己如何,他是知道的。
但,从边疆回来后事情一件接一件,陪她的时间不多,小姑娘会不会哀莫大于心死,加上邻居大娘和媒人的蛊惑,真胡乱找个人家?
小姑娘无父无母,在这世上无依无靠,找的夫家若是不好,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越想心越凉,好像沈墨茹真要嫁人般,谢知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小心肝又慌又疼。
不行不行,他不能让阿茹就这样被别人哄骗了去。
谢知非想清想楚,嗖一声从床上起来,随意披了件外套,面如死灰,脚下却健步如飞,推开了院门……
沈墨茹正准备睡下,听到有人推门,直觉告诉她是谢知非,忙穿上外衣和鞋子,小跑出去开门。
谢知非蓬头散发站在门口,一见到她,抓起她的手,直接把她拉到自己书房。
“大人,你怎么了?”沈墨茹顺了顺他凌乱的头发,有点想笑,还真是没见过谢知非这样子,就连在边境那样的环境,他的装束都是整整齐齐的。
谢知非是完全被自己逼得失去理智了,直盯沈墨茹,问:“阿茹,今日可是有媒人来过?”
沈墨茹眨了眨眼,心有些慌,事情还没准备好,她没打算这么早全部告诉谢知非。
“是谁说的?”
“我亲眼所见。”谢知非以为她真的要对自己隐瞒,心抽搐了下,很痛。
沈墨茹轻轻唉了声,认命叹了叹气。正准备把自己的计划向谢知非全部坦白时,他先开口了。
“阿茹,我们成亲吧。”
“啊……”沈墨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瞪大眼睛看着谢知非,甚至还咬了咬自己手指。
痛,是真的,不是做梦。大人在跟自己求婚!
“我本想先把院子修好,再选个好日子,把你我的事定下来。但现在我不想慢慢来了,阿茹,我急了。”谢知非抓住她两臂,坦诚道:“阿茹,我慌了。”
“啊……”沈墨茹再次发出失控的叫声,这次是因为被谢知非抓疼了。但这点疼痛跟内心的激动相比,根本不算什么。生怕谢知非不明白自己子在说什么,沈墨茹诺诺问:“大人,你是在说,想和我成亲吗?”
“是,阿茹,我们成亲吧,好不好?”谢知非柔声说着,是请求,也是哄。
沈墨茹呆呆看着他,脑袋嗡嗡响,像有无数朵烟花在砰砰砰炸开。
谢知非等着她回答,抓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人生从未有像此刻般忐忑,沈墨茹的答案,决定了他的生活是人间还是地狱。
许久许久,沈墨茹终于缓过神来,激动地大叫了声,狠狠抱住谢知非。
“我们真的要成亲了吗?”
“是。”
过了会……
“大人,我们真的要成亲了吗?”
“是。”
又过了会……
“大人,我们真的要成亲了吗?”
“是。”
……
一个晚上,沈墨茹笑傻了,一遍又一遍问谢知非。
谢知非也傻了,笑着一遍又一遍回答她。
因沈墨茹已经提前找媒人了解清楚了结婚的流程,加上邻居和各路好友的帮助,谢知非和沈墨茹的婚礼筹备的很顺利,一切只等把院墙拆了,再重新修个大门。
这次是轮到谢知非心急,盯着泥瓦匠三日之内把一切搞好,迫不及待把福伯和福婶接了过来,为他操办婚事。
虽然谢知非如今在云国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的婚事还是办的异常低调,只邀请了个别至亲好友,但同住一巷子的邻居倒是一户不落全请了。
拜过天地,新娘子被送入洞房后,众人宾客卖力灌谢知非喝酒。
也许他们这一生,也就只有今天敢这样光明正大灌谢知非酒了,故而个个都跟不要命似的,特别是被当牛马使的辅政三位辅政大臣。
岂料谢知非却像千杯不醉般,与所有人都喝了三巡,仍面不改色,倒是一些酒量浅的人已经倒下了。
谢知非看了下时辰,已差不多子时,觉得差不多了。看在今日是自己和沈墨茹大喜日子的份上,他格外纵容他们胡闹。但也差不多了。
放下手中的杯子,谢知非笑着赶客:“差不多时辰了,各位该回家了。”
“大人想洞房花烛了吧。”一人起头调侃,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谢知非也不生气,扬了扬嘴角,轻轻敲了下那人的脑门,笑骂道:“知道就好,还不快些回去。”
“行了行了,我们都撤了吧,大人都这个年纪了,能娶个媳妇不容易,大伙说是不是。”
众人异口同声,大声说了个是。
哄笑声再次四起,笑够了,喝够了,吃够了,个个满面笑容离开。
谢知非成亲,他们是真的替他高兴。
张蕙兰今日也喝了不少酒,上了马车内,便开始犯困,下意识往杨康宁怀里靠。
“夫君,我好高兴,阿茹终于得偿所愿。”
杨康宁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低声问:“那你呢,嫁给我,是否也让你觉得得偿所愿。”
张蕙兰睁开微醺的眼睛,嘿嘿笑了笑,抬起手摸了摸他俊俏的脸,“我啊,刚开始都不敢相信,能嫁给你……”
“阿兰……”杨康宁眼都不敢眨,直盯着她,等着她往下说。奈何张蕙兰真的喝多了,嘀咕了几句,就趴在杨康宁怀中睡着了。
杨康宁有些不甘心,晃了晃她,出了换来几声咕哝外,毫无收获,却只得无奈接受她睡熟的事实。差一点就能听到妻子表露心声,也许下一次,他可以主动和她喝两杯。
谢宅内,宾客都走后,谢知非终于迎来了自己和新娘子独处的时光。
一进门,沈墨茹就闻到他身上重重的酒气,担心的上前扶住他:“喝多了?”
“没有。”谢知非笑着抱住她,娇小柔软的身体抱入怀,只是这样就让他无比满足。
身体贴的如此近,他身上的酒味就闻得更清楚,沈墨茹嫌弃地皱了皱眉,小声道:“可真臭。”
谢知非哈哈笑出声,抬起衣袖闻了闻,确实是很臭。
“等我,我去洗洗。”
“去吧,我给你拿衣服。”
福婶福伯听到谢知非喊传水,麻利的把净房的木桶给装满了热水,谢知非用香皂快速洗了洗身子。
再回屋子,已经是一身淡淡花香味。而沈墨茹也换了身衣裳,头发简单用跟簪子盘着,端坐在床上等他。
沈墨茹爱闻这味道,忍不住用力吸了吸。
“好闻吗?”谢知非嘴角噙着笑,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嗅。
“香香的。”
“你也香香的。”
谢知非抬手拔下她的簪子,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披散于肩。
这动作似是一个宣告,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望着彼此,安静的都能听到红烛燃烧吧嗒吧嗒的声音。
沈墨茹觉得今夜谢知非的目光会灼人,随着他目光扫过之处,接火烧火燎般,烫的很。
谢知非慢慢抱过她,沈墨茹也是使不出半点力气了,软绵绵任由他抱在怀里。
沈墨茹心狂乱跳着,不敢吭声,紧张的两手紧握成拳都不知。
谢知非笑了,缓缓撑开她的手掌。
“阿茹莫害怕……”
沈墨茹虽然两世为人,但也不过经历过和谢知非这一场恋爱,哪可能不紧张。
在他的温柔中,沈墨茹终于放松下来。
……
谢知非翻过身,躺在沈墨茹身边平复着呼吸,陷入了沉思,莫不是自己身子真的有些虚?
想到这些,谢知非有点沮丧。
沮丧的谢知非不知道,累极了的沈墨茹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大人是真的体贴自己,幸福地搂着谢知非睡着了。
谢知非听着她匀称的呼吸声,轻叹了口气,起身去端了盆热水,给两人擦身子。
这一觉,沈墨茹睡的幸福又踏实。谢知非则一夜浅眠,梦中也想着和沈墨茹那温柔缠绵之事。
临近天亮,红烛也快燃尽了,谢知非口干,借着微弱的烛光起身喝水。
再回到床上,看着阿茹那红扑扑的脸,心底一片柔软。
沈墨茹是被热醒的,忍不住咕噜了句:“我难受。”
“阿茹哪里难受了?”
谢知非的声音很近,很轻,很温柔。
“不知道,好像哪里都难受。”
“好阿茹,睁开眼。”
谢知非柔声哄着,沈墨茹没办法拒绝,睁开惺忪的眼睛。
她那半睡半醒的迷糊模样甚是可爱,谢知非低笑出声。
———
小剧场
沈:众所周知,今天是我和大人的大喜日子,。呜呜呜,但是,却被关了两天两夜。毁我大婚,沈贺,你于心何忍?人生就一次的婚礼,你们却让我大喜之日都不安宁。我心中悲愤。
谢:我明明想这样这样,你们偏让我那样那样。这样那样,还是不行,到底让我们怎么样?
围观群众:
“太可怜了,没见过这么凄凉的洞房花烛。”
“真凄凉,大人这年纪好不容易成亲,竟还要遭受这样的折腾。”
“认输吧,多念念佛经。”
沈谢:念念《清静经》,愿大家无欲无求,心如止水。
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且看作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