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漪一下子就醒了,猛地坐起来,紧张地捂住自己的头发。
“你做什么!”
水眸气恼又戒备地瞪向纪随。
发丝从手心滑过的触感,像一片羽毛撩拨在心尖儿,转瞬即逝。纪随看了眼空荡荡的手,泰然自若收回去。
“没什么,你头发扫地上去了,我帮你扶一下。”
扶一下……这词用的!
宋清漪不怎么信任地上上下下打量他,但见他手中空荡荡的,总算也松了口气,对于这奇怪的动词接受了一点。
她将头发撩到一侧,抓起发尾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看倒是看不出脏了,不过宋清漪还是爱干净地问:“你有湿巾吗?我要擦一下头发。”
纪随:“……”
“那我回去再洗个头。”
纪随:“……”
“你可以走了。”
宋清漪看他这态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忙解释道:“我不是嫌弃你手脏,我……我只是误以为你想要趁我睡着,剪我的头发。”
趁我睡着,剪我的头发……
疯了,还不如嫌弃他手脏!
“不好意思,我没有女装癖。”纪随转开头,不想再看到她了。
宋清漪仰着小脸,一本正经和他辩解:“这不是女装癖的问题,我的头发能卖好多钱的。”
纪随:“……”
呵呵。
“呃……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宋清漪无奈地呼出一口气,闷闷不乐道:“几年前,有一次我走在街上,遇见一个Tony老师,他问我能不能把头发卖给他,我不愿意,结果他就趁我转身,直接拿剪刀把我头发剪了。”
宋清漪无奈一笑:“我当场就被吓哭了。”
纪随眼中的冷意消退,低头看向她。
“后来呢?”他温声问。
“就,道歉赔偿啊……不过有什么用呢,我头发都被他剪掉了。”宋清漪扯了扯唇,“他还想加我微信,是打算等我头发长出来,再给他剪一次么!”
宋清漪说起这个真是又害怕又生气,粉嫩的两颊微微鼓起。
纪随无声笑了。
“你笑什么?”宋清漪眨了下眼睛。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我用我的不开心让你开开心?
“没什么,”纪随转眸看着她,“你的头发很漂亮,这么藏起来,可惜了。”
纪随想了想,提议:“你可以买保险。”
“但是保险只能事后赔偿,并不能保我当时不会被Tony老师剪掉头发啊。”
纪随唇角弯了弯:“说的也有道理。保险的确没什么用,你缺的是一个保镖。”
宋清漪:“……”
“不,我缺的不是保镖,是万贯家财。”
纪随笑了:“或许缺的是……”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纪随猛地停下,眼中的笑意也刹那间冷了下去,他淡淡转开头。
宋清漪一脸茫然地望着他:“或许缺的是什么?”
说完啊大哥。
“没什么。”纪随看了眼外面,“雨停了,你可以走了。”
宋清漪:“……”
用不用赶她两次啊,弄得像是她自己很愿意留下来似的!
明明是你自己害我被困在这里的好么!
宋清漪站起来,负气地回敬了一句:“纪先生,你平常看哪家天气预报?纪氏天气预报吗?”
纪随:“……”
宋清漪抬头挺胸地走了。
然后盛情难却地被留了下来。
因为董永收仪器下山的时候遇见大雷雨,一个着急从山上滑下来,腿摔破了。
孙阿姨说什么也不肯让宋清漪走:“天这么晚了,又下了雨,你们两个小姑娘怎么带个大男人下山?这里房间多,你们就安安心心住下。”
宋清漪想到自己回敬那一句“纪氏天气预报”,赧然。
“不不,不用,我们就不在这里打扰纪先生了,我可以叫个滴滴上山来接的。”
“你叫个滴滴上来才会打扰到我。”
宋清漪转头看去,只见纪随神情淡漠走进。
视线落在宋清漪身上,纪随道:“住下吧。”
宋清漪觉得难以接受这样的……好意。
纪随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不用觉得难以接受,你以后只会接受得更多。”
宋清漪:“……”
好吧,她的项目失去了国家支持,后续几百上千万的支出可都指着这位金主了。
但……那也不是她自己愿意接受的啊!
说到底,还不是怪他破坏了她的分母命……
纪随说完又转身离开了,简直不知道他做什么来了。宋清漪可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是特意过来留她的。
晚饭的时候也没见到纪随,孙阿姨似是怕宋清漪误解,笑着解释说纪随一向是在自己院子里单独用的。
于晴点头表示理解,大明星嘛。不过大明星住得这么远离尘世还是挺少见的。
她问:“纪先生是一直都住这边吗?”
孙阿姨笑说:“不是,纪先生只有每年十一的时候会过来,这园子平常都是我在这边帮忙打理着。”
于晴觉得很奇怪:“每年十一?那纪先生都从不出去玩吗?”
宋清漪心头一动,忽然想起书房里,他独自抄写经书时,身上化不去的寒意……
“吃饭叭。”宋清漪不轻不重提醒于晴。
于晴立刻意识到自己多嘴,不再说话。
孙阿姨笑吟吟地看向宋清漪:“宋教授多吃些,尤其是这羊肉汤,里面加了当归黄芪,是专门给你补气血的。”
宋清漪:“……”
好尴尬。
好在纪随没在,董永摔破了腿也没在。
孙阿姨让宋清漪二人慢吃,她自己给纪随送吃的去了。
……
门没关,纪随临窗而立,目光淡淡看着窗外。
这个院落在最深处,也在最高处,凭窗而眺,山下景色尽收眼底。
灯火阑珊。
孙阿姨放下后离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意味深长说:“今晚的羊肉汤里放了当归黄芪,我怕会上火,就没给您送来。”
纪随闻言,徐徐转身看向她,黑瞳沉黑莫测。
“不用对她特别照顾。”
孙阿姨笑了笑:“您还是第一次带姑娘回来,不特别一些,倒是怠慢了。”
纪随:“……”
她好像是自己走到这里来的吧。
“随你。”纪随淡淡转过身去。
孙阿姨望着那道清冷寂静的背影,心中忽地生出绵长的心疼。
她默了默,走到纪随身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说了一句:“我老家那个远房侄女,说是准备要二胎了呢。”
纪随看向她。
“也就23岁吧,和宋教授一样的岁数。”
孙阿姨忽地一笑:“纪先生,不是每个姑娘到23岁都没谈过恋爱的,虽然现在普遍晚婚,但是啊,缘分这种东西真的说不准的,有人23岁一张白纸,有人23岁已经准备要二胎了。”
孙阿姨别有深意道:“当年那个小姑娘实在是不错,那么招人疼爱,长到现在就算没有结婚,应该也已经有了谈婚论嫁的男朋友吧。”
纪随静静看着孙阿姨。
孙阿姨笑了笑:“我话是不是多了些?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太寂寞了,难得遇见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甜得像颗水蜜桃一样,心里忍不住就热闹了起来。”
“纪先生慢用,我先出去了。”
纪随望着孙阿姨的背影,脸上看不出情绪。
孙阿姨这话暗示得实在太直白,甚至可以说是明示了。
翻译过来就是——
您心里的白月光怕是早已经结婚生二胎了,快别等了!这里有颗人间水蜜桃,来来来,吃了她!
水蜜桃?
纪随无声扬了扬唇。
……
第二天,董永在半山休养,宋清漪和于晴上山去继续收集数据。
宋清漪想了想,还是决定今天加快进程,早些下山,把董永带回农家乐去。
不然那样在人家家里住着算什么呢?
然而她下山后,等待她的就是满目的——行李。
宋清漪:“……”
谁,这是谁做的!
宋清漪扭头看向董永。
董永一脸懵逼地望着她:“不,不是您的意思吗?”
宋清漪:“……”
她什么时候有这种意思了!
后来宋清漪才弄清楚,这误会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原来,白天的时候,董永腿已经好了很多,就挣扎着自己去向纪随道谢。也是想顺便告辞,识点趣,不在人家这里大爷似的躺着。
结果去的时候,纪随正在讲电话。
那董永就自觉地站在外面没进去。
不久,纪随拿着手机出来:“走吧,拿行李。”
不容置喙,径直往外走去。
董永一个学生,哪里招架得了这种气场?
下意识就理解为那个电话是宋清漪打来的,纪随是按宋清漪的意思去取行李上山,这就一瘸一拐跟着上了车。
退了房,搬了行李。
宋清漪听完:“……”
我,看起来像是一通电话就能指挥得动纪随的人?
天,给她换个学生吧!
这倒霉孩子太难带了!
虽然不知道纪随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但行李搬都搬来了,而且还是纪随亲自开车去的,宋清漪也不好太矫情地再带着行李走一次,这就不尴不尬住了下来。
好在这里地方大,纪随平常并不太出他自己的院子,更何况宋清漪还要早出晚归,两人也不太能见上面。
反正一连两天,她连纪随的影儿都没见到。
倒是于晴,天天和她在一起,竟然受她影响,提前来了姨妈。
宋清漪姨妈这次来得难受,是因为头天洗了冷水澡受了凉,但她身体本身并不是会难受的体质,所以热水澡一蒸就好了,后面几天还能如常上山。
不过于晴不同。
于晴小的时候家里困难,她为了勤工俭学,寒暑假都会去饭店里面帮工,经常半夜两三点了还在洗碗洗菜。暑假还好,尤其是寒假,南方的冬天真的是冷到了骨子里,于晴一双手泡在冷水里,常常一泡就是大半个晚上。
她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觉得除了冷点儿没别的,但等长大了就知道了厉害。
每次姨妈来时痛不欲生,连上课都要请假。
宋清漪自然不能再让她上山了。
于晴不放心,奄奄一息地要爬起来:“不行,董永师兄现在还爬不了山,您一个人上去太危险了。”
刚好那天是6号,实验的最后一天。
宋清漪让于晴好好休息,安慰她说:“放心,最后一点了,我中午就能回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荒山野岭的,宋清漪心里还是有点发虚。也只能不停告诉自己,没事的,这里常年有科研人员过来做野调,除了董永运气不好遇见雷雨天气摔了,之前从没听说发生过任何意外。
这里虽然不如西山繁荣,但也不荒。
不慌,还是很安全的,嗯!
宋清漪动作飞快,赶在11点以前就完成了所有的调研环节。低头记录下最后一个数据,正准备收仪器,一抬眼,却发现不远处的TSPWTS便携气象站上站着一只蓝羽灰喜鹊。
这几天,她常常看到这种鸟,不过一开始的实验设计里并不包含它,她也就没在意。
但是此刻,宋清漪临时决定,再多加一项参数。
她迅速拉出一片实验地,然后找了块地方坐下,双手托腮,仰头望天,数头顶飞过的灰喜鹊。
山林清净,鸟鸣啾啾,颇有野趣。
不过这番野趣没能维持多久,它在身后传来脚步声的一刹那,荡然无存。
宋清漪心里“咯噔”一跳。
脑子里刹那间,满满各种凶案案发现场,十八种女主死法……
她背脊僵硬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身后的脚步声沉而稳,大概率是个男人,正一步步往她靠近。
宋清漪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伸手去拿身边的雨伞。
雨伞是那种长雨伞,孙阿姨给她的,下雨时可以遮雨,不下雨时可以当拐杖拄着走路,最合适走上山这条崎岖泥泞的路。
宋清漪握紧伞柄,在那人靠近时,一个飞快返身,用力以伞最尖锐的一头直刺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纪随轻抬了下眼皮,微微一个侧身,准确无误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目光如晦:“是我。”
“啪嗒”一声,宋清漪手中的伞落到地上。她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呆呆望着他。
纪随看了眼她身边已经收好的器材:“可以走了吗?”
宋清漪这才回过神来,震惊犹存地问:“你,你刚刚……是怎么躲开的?”
她刚刚就只来得及看到一个影子在眼前晃过而已啊!就,就这么翩若惊鸿躲开了她的攻击!
好歹……狼狈搏斗一番啊!
纪随扯了扯唇:“原来你知道害怕啊。”
宋清漪:“……”
这满满的讥诮意味。
“你忽然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我身后,我当然会害怕啊……”
“那还一个人上山?”
语气严肃,眼神清冽。
宋清漪仰头望着他,忽然间想到什么,眼眸乍亮:“所以你是担心我,特意来接我的吗?”
纪随眸光微敛,淡道:“快下雨了,我是来提醒你快点。”
他低头看着她,面容清隽。
宋清漪一怔,旋即,偏头一笑,娇俏反问:“你看的哪家天气预报?还是纪氏天气预报吗?”
纪随:“……”
“走吧。”纪随抬步去拿仪器。
“诶,等等!”宋清漪连忙伸手去拉他,不经大脑地就握住了他的手。
肌肤相触,手底下是温热有力的触感。
那是一双男人的手。
掌心干燥温热,骨节平展有力。
纪随转头看着她,黑瞳幽黑。
刹那间,宋清漪只觉胸口处,似有一只小兔子猝不及防地闯入,在那里欢脱地重重蹦了一下。
她呼吸霎时乱了一拍,飞快地收回了手。
别开目光,宋清漪慌乱道:“等,等一下。还有一个参数。”
纪随静静看着她,没出声。
宋清漪以为他这是在表示怀疑,毕竟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坐在这里一动不动。
连忙指了指天上飞过的一只灰喜鹊,道:“数鸟儿。”
纪随:“……”
宋清漪给纪随找了块棉布铺在地上,还仔细地用手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请纪随坐下。
“请坐。”
纪随站在一边,对这样的周到显然不怎么领情。
他淡淡转开头。
宋清漪:“……”
随便了,他爱站着就站着吧。
宋清漪扭过头,继续双手托腮,仰头望天,数鸟儿。
天上每飞过一只鸟儿,她就在纸上画一笔。
纪随站在一旁,在她画了三笔以后,终于出声:“你数的什么鸟?”
“灰喜鹊。”宋清漪望着天上。
纪随挑了下眉:“灰喜鹊是什么?就是刚刚飞过那只蓝色的鸟吗?”
宋清漪点点头:“嗯呐!灰喜鹊和喜鹊一样,是一种被视为祥瑞的鸟呢。不过灰喜鹊身上的颜色层次更丰富些,从前额到后颈是黑色的,背部是灰色的,翅膀和尾巴上是渐变的蓝色,不是很艳丽的蓝色,但是特别的漂亮,就是现在很流行的雾霾蓝。”
纪随唇角勾了勾:“祥瑞?哪种祥瑞?给你带来好运的那种?”
宋清漪:“……”
好好的十一长假,她一个人坐在这荒山野岭数小鸟……还好运?
这个人,绝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清漪扭头看着他,扯了扯唇:“对啊,你看我才刚数到10,你就出现了呢。”
纪随眸光微暗。
宋清漪猛地一窒,恨不得狠狠拍自己一巴掌。
她在说什么?那不就是说……纪随是她的好运吗?!
天!她母胎单身了23年,今,今天竟然主动撩了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是纪随!
宋清漪艰难地转开头去,继续望天,以尴尬的沉默弥补更加尴尬的错误。
“多长时间?”片刻后,纪随主动开口。
宋清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实验时间。
“1个小时,到12点。”
这个参数本来就是个彩蛋,并不在原本的实验设计里,不是重点,时间自然不用太长。
纪随点了下头,终于坐到宋清漪身边。
男人的气场太强大,随着他的靠近,宋清漪连呼吸都被他不容抗拒地霸占了。
呼气吸气间,全是他清冽的味道。
宋清漪觉得这种气氛扛不住,尤其两人还沉默着。
她连忙故作轻松,没话找话地和他闲聊了一句:“你十一怎么不出去玩?”
话出口,再次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
这个问题,真是糟糕透了顶……
纪随却像是毫无所觉,淡淡道:“10月1日是家母的忌日。”
宋清漪心中一沉,虽隐隐约约早已有所感知,但亲口听到这个答案,还是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压了一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宋清漪低低道。
纪随转头看了她一眼:“没关系,已经过去十六年了,是我自己放不下。”
此时,天上不合时宜地飞来一对灰喜鹊,宋清漪并没有拿起笔,只是默默在心里记下。
反倒是纪随提醒她:“怎么不记下来?”
宋清漪这才在纸上又画了两笔。
方才□□的尴尬也因此缓解不少,宋清漪心中没有绷得那么紧了,开口问纪随:“所以,你就每年来这里,独自一人为阿姨抄经祈福?”
纪随讥诮地笑了一声:“与其说是为她抄经祈福,不如说是为了我自己。”
他看向宋清漪:“为我自己,缓解心中的悔恨和执念。”
悔恨?宋清漪不解。
“她是自杀。”
宋清漪一震。
纪随自此不再说话,宋清漪也不敢多问。
好在时间及时到了,宋清漪收起本子站起来,纪随主动拿起仪器,两人下山。
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回到园子。
宋清漪微微侧过头,看着男人清冷的线条,周身的寂寥,心中缓缓生出一种难言的心酸和……疼痛。
寂寥,会将悲伤无限放大和延长。
如果不这么放任自己寂寞,他是不是会好受一些?
鬼使神差的,宋清漪忽然开口:“你书房里的古琴,你常弹吗?”
纪随黑瞳看向她:“我不会弹琴,我母亲也不会,那是我外公的琴。”
宋清漪眉眼一弯:“我会呢。”
纪随没说话。
宋清漪以为他是不相信,忍不住骄傲地抬了抬下巴:“不然你以为我清漪是白叫的吗?”
纪随挑眉:“清漪?”
这两个字自他齿间而过,带出低沉醇厚的声线,宋清漪心尖儿莫名颤了颤。
“有什么关系?”
宋清漪忍不住撅了下嘴:“我这么古典的名字,如果不摆一摆古典的花架子,那不是名不副实了吗?”
纪随笑了。
宋清漪被他这个笑容晃了眼,立刻自告奋勇道:“你下次抄经的时候,我可以替你弹琴啊。”
她怕纪随误会什么,又立刻解释说:“我有一次去西山的寺庙,庙里正好有高僧在弹琴。清香缭绕、琴音淡远,那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我虽然还达不到高僧的造诣——”
话没来得及说完,宋清漪便见纪随眼神蓦地凌厉,周身气息顿冷。
宋清漪下意识以为纪随是不愿意让她碰他家的东西,顿时有点受伤,默默噤了声。
不料,腰肢陡然一紧。
下一刻,她便被一股力道带去,猝不及防撞入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男人的身体紧绷有力,长臂不容抗拒地环过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掌心温热,稳稳护在她的后脑勺。
她的脸被他按在他的胸膛里,皮肤挨着他质地精良的黑色衬衫。
只要想到,这片薄薄的布料底下是他的身体……
宋清漪的脑子从此处开始,彻底停摆,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直到脚边,仪器自己没站稳,终于“噼啪”一声倒在地上。
宋清漪回过神来,就要抬手推开纪随。
后脑上,大掌更加用力。
“别出来。”
宋清漪:“……?”
出来?从哪里出来?从你怀里?
宋清漪:“……!”
“有偷拍。”
纪随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耳边。
宋清漪身子彻底酥软。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就不太清楚了。
总之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进了园子。
纪随放开她,眉间微皱。
垂眸,怀中的小姑娘两颊微红,水眸潋滟。
他轻咳一声:“抱歉。”
宋清漪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后退了一步,不自在避着他的目光,磕磕绊绊问:“刚,刚刚怎么了?是狗仔吗?”
“嗯。”
纪随敛目应了一声。
宋清漪没有多想,只是点点头,表示理解。
虽然狗仔、偷拍什么的离她很遥远,但想想她现在住在顶流的家里,这种事情就不可避免了。
见纪随的神色比她还要沉冷,宋清漪反过来安慰他:“没事,就当是提前实习了。”
纪随:“?”
宋清漪无奈而自嘲地笑了笑:“毕竟我也是即将拍电影的人了,如果托您的福,我红了,以后这种偷拍应该就是家常便饭了。”
她话中并无埋怨,毕竟是她自己抽到的纪随,她愿赌服输。
纪随凝着她,却沉默了下去。
……
后来还是孙阿姨去门外捡回的仪器,宋清漪立刻小心翼翼地去检查有没有摔坏。
好在没有摔坏。
于晴睡了一上午已经好很多了,还在那边说风凉话:“摔坏也没关系,反正现在老师您也是有金主的人了。”
宋清漪:“……”
金主,是这样用的吗?
对于门口遭遇偷拍一事,宋清漪原本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于晴,还躺在床上就津津有味地捧着手机,等着舔屏。
“这可是我随第一次遭遇偷拍呢!”
宋清漪:“……你就不担心你老师跟着一起上热搜吗?”
于晴一脸天真:“您不是说您没被拍到脸吗?”
具体怎么没被拍到脸,宋清漪当然没说出来,于晴自然也没多想,自动理解为她女神机灵,甚至,可能还顺道想象了下女神身手敏捷,在快门按下的一刹那飞身躲开,像一个女侠。
对此,宋清漪:“……”
她真是有苦说不出。
除去上次纪随抱她上楼实属无奈,情势所迫,这次才是她正正经经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结果还被人拍了下来,这就要上热搜了。
一言难尽。
然而热搜却终究没有出来。
于晴空等守了一个下午,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不过也安慰自己:“纪先生这么有钱,处理这种事一定易如反掌。”
听了于晴的话,宋清漪真是感激死纪先生这么有钱了。
……
同一时间,书房里,有钱的纪先生接到了武程的电话。
“没有,纪先生。”武程道,“我们派人守在各大网站论坛,没有一张照片流出,也没有人找上门。”
纪随挑了下眉。
那边既没有人找上,显然,对方的目标在这里。
纪随叫来孙阿姨:“别让宋清漪出去。”
孙阿姨点头,又问:“她那两个学生呢?”
“随意。”
孙阿姨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点头离去。
纪随看到了孙阿姨那个笑,也多多少少猜到了她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但万万没料到,孙阿姨竟然直接去向宋清漪转达了自己的话。
当宋清漪气鼓鼓出现在书房里时,纪随觉得头疼。
“纪先生,我不能出去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于晴和董永可以离开,我不可以?”
宋清漪咬了咬唇,觉得有些委屈。
难道受他恩惠,就连自由都没有了吗?
纪随:“……”
他揉了揉太阳穴,正要尽量耐心地解释,监控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纪随双眸微眯。
来人腰细腿长,气质干练,粟色的大波浪卷发随着脚步,迎风一撩一撩的,风情万种。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着正装的男人,手上提着公文包。
“是她?”
宋清漪循着纪随的目光看到监控屏幕。
纪随转头看向她:“你认识她?”
“不认识。”宋清漪指了指屏幕,“但是那天你的粉丝见面会,就是这个小姐姐放我进去的。”
小姐姐?
呵。
宋清漪见纪随神情就知道他误会了,但她受人滴水之恩,当然要清楚站队,立刻表示:“她以为我是你的私生饭才放我进去的。”
纪随闻言,眸中带笑:“私生饭?那倒是个中翘楚了。”
宋清漪:“……”
他现在……是在和她开玩笑吗?
那岂止是个中翘楚啊,能混到爱豆家里来住着的私生饭,在饭圈中封神应该都够了。
……
高琪再次登门了,在被纪随拒绝七八次以后,仍旧不死心地继续做着不速之客,百折不挠想要签下纪随代言他们最新系列的跑车。
不过这一次有筹码在手,高琪终于是被堂堂正正请进去的了。
孙阿姨开的门,将人带到书房。
“去另一个房间,别让她看到你。”纪随对宋清漪道。
宋清漪点了点头,不过在高琪三人进了书房以后,她还是好奇地站到了廊下。
虽然偷听有点令人不齿,但听纪随话里的意思,刚才偷拍他们的人就是高琪。
你既然先偷拍了我,那就别怪我偷听你了。
宋教授心宽地觉得既然是礼尚往来,那就完全不存在道德上的问题了。
高琪自走进这座园子,眼中的震惊可以说是层层递进。直到进入这间书房,看到连最简单的一个笔洗都是宋代汝窑,终于达到了巅峰。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纪先生一直看不上我们的代言了。”高琪由衷叹道,“我家要是这么的价值连城,我也没兴趣做什么代言。”
纪随淡淡看着她,没出声。
高琪话锋一转:“不过,再好、再价值连城,那也是别人的,不是您的。俗话说,钱要自有,儿要亲生,纪先生,您说是不是呢?”
门外的宋清漪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怎么就不是纪随的了?
难道,柠檬的极致境界就是否认自己亲眼所见?
高琪笑了一声:“坊间一直有传言,纪先生身后有人,我原本还不信。但今日一眼,眼见为实,倒是不得不信了。”
高琪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助理。
她的助理立刻意会,上前,双手向纪随递上一张照片。
纪随接过。
照片拍得不错,阳光明媚,山清水秀。
古意的园林门口,挺拔有力的男人紧紧将一个姑娘抱在怀里,他一手霸道地横过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将她桎梏在自己怀中,一手守护意味十足地护着她的后脑。
她的整张脸都埋在了他的胸膛里,白皙的小手无措地揪着他的衣摆。挽起的黑发间,一支绿松石色的发簪隐约露出,更像是他一身黑衣清冷的点缀,画龙点睛,恰到好处。
纪随抬了下眉毛。
高琪习惯性地撩了撩粟色的长发,微微一笑:“纪先生,您说,如果这张照片放到网上,是不是会让很多人吓一跳?”
宋清漪恼怒地咬唇。
却听高琪紧接了道:“瞧着这背影就是个美人儿了,袅袅背影,水蛇腰肢,纤纤素手……谁能想到,人们私下众说纷纭的神秘富婆,原来竟是这样一位娇娇软软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儿呢?”
宋清漪眉眼一展。
这个小姐姐,人品虽然不怎么样,话倒是很会说呢。
书房里,纪随显然与她英雄所见略同。
他似笑非笑看向高琪:“你成语用得不错。”
高琪一笑:“我这点成语功底不算什么的,纪先生想不想见识下,如果照片发到网上,网友们的成语功底?”
宋清漪脸色微变。
纪随不疾不徐反问:“是成语功底还是想象力?”
高琪笑容散去,抿了抿唇。
纪随淡淡将照片往书桌上一放:“一张连正脸都没有拍到的照片,比起文字功底,我认为,对想象力的挑战更高。”
宋清漪默默给纪随点了个赞。
高琪沉默片刻,终于自嘲一笑:“纪先生就一定要这么为难我吗?”
“我也只是个打工的,老板给我下达了任务,我除了尽力完成,难道还能反驳不成?”
“纪先生如果卖我一个人情,我愿意答应您任何要求。”
宋清漪:“……”
这个话……是不是有点暧昧了?
画风换得太快。
纪随眸光淡淡:“恐怕不行,她会吃醋。”
高琪愣了下:“……她?”
纪随长指轻点照片,修长指尖正正落在他怀中的女孩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宋清漪:不,我缺的不是保镖,是家财万贯。
纪随:或许缺的是……
宋清漪:缺的是什么?
纪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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