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同居

作者:山海泡泡

余岩霖背倚着车身,故意露出个有些落寞的背影来。

旁边枯树上卧了两只小鸟,配合地喊了两嗓子,给了他一个应景的BGM。

当另一侧的车门轻轻打开又“嘭”地一声关上后,余岩霖叼着烟的嘴角不自禁地扬了起来。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汤青开车门下来了。

不错嘛,还以为这支烟抽完小蜗牛也还继续窝着呢。

余岩霖烟也不抽了,扔在地上碾了碾,头一低再一抬,表情一换,仿佛变了个人一样。

“我知道,这或许让你很为难,”余岩霖眼底写着不甘和懊恼,“可我要是真的拥有说放下就放下的能力,我也不会一等就是七年。”

“以前的事是我错了,你生气你骂我打我都可以,但事已至此……我们都没有再碰到更对胃口的人,不如……还是试一试?”

这一幕但凡让哪个导演看见了,估计都要拍大腿直呼余岩霖不拍爱情戏实在是可惜了。

这深情款款,谁看了谁动容啊!

余岩霖兀自“演”了半天,却没听汤青说一句,这边伸手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等眼圈泛了红才转过了头去。

“不试的话……”

我没办法让自己死心。

他威逼利诱的话停在了嘴边,眼周的红瞬间退去,瞳孔微微放大了些。

余岩霖:人……呢?

他刚明明听到车门开了的声音啊,这附近也没有别的车和人了啊!

余岩霖快走了两步,拉开车门一看,车内也空空如也。

那么大个活人就这么没了?余岩霖往四周看看,也没发现半个人影。

真奇了怪了,就算要跑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啊?

最主要是——刚才那段都白演了啊!

余岩霖抬头看一眼楼上的窗户,把车锁好,没有急着上汤青家抓人,想着汤青父母可能也在,他先去门口的超市买些礼品。

他抬手敲了两下门,嘴角噙着一丝笑。

心道等我抓着人了,我旧账加新账,一起算一算。

“叔叔好。”

来开门的是汤爸爸,他似乎没想到会再见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也愣了好一会儿。

“是小余啊。”汤爸爸说。

余岩霖说着视线就往后飘,“汤青呢?我刚送他回来,一转头他人就先跑了,也没等等我。”

汤爸爸奇怪道:“可他没回来啊。”

余岩霖显然是不信的,笑了一下:“我只是想跟他好好谈谈。”

又不是要吃了他。

汤爸爸让开了一点:“他真的没回来,你先进来吧。”

汤爸爸低头一看余岩霖手里满满当当的东西,摇了摇头:“以前还来就别带东西了。”

汤爸爸去厨房给泡茶,余岩霖扫了眼玄关的鞋柜,没有汤青换下来的鞋,他的卧室门也开着,可见里面应该是没人的。

还真的没回来?

那能跑到哪里去?

余岩霖坚信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索性就在这里等着,不信汤青还能直接跑回D市去。

汤爸爸端着热茶过来,给他倒了一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看着余岩霖几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额你们……”汤爸爸说着起身站了起来,“我这里刚好有些东西给你。”

汤爸爸从储物间抱出来一个小箱子,推到余岩霖面前:“这是之前收拾房子的时候发现的,里面的东西比较杂,问汤青要放哪里,他想了很久跟我说让我扔掉,所以我想这应该是你的东西。”

汤爸爸和颜悦色地看着余岩霖:“既然你们分手了,我看这些东西也不便宜,还是由你自己来处理吧。”

余岩霖让热茶烫住了嘴巴,扯了张纸巾来擦擦嘴角:“叔叔我们不是分手!”

汤爸爸顿了一会儿,他思忖片刻“哦”了一声:“那就是还没分?就是小情侣闹矛盾了?”

他皱起了眉头来:“那你们这个矛盾闹得有点久啊……”

咳咳咳咳!

余岩霖哀怨地想:我连那层窗户纸还没戳破呢!我这个矛盾它名不正言不顺呐!

但余岩霖猛地回过神来了,听汤爸爸的这个语气,是早就知道他们之间……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搞画画的职业病就是喜欢观察,叔叔又是过来人了,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藏不住的,尤其是这里——”

汤爸爸指着余岩霖的眼睛说。

桌上的热茶变成了凉茶,又续了一轮新茶,余岩霖等了又等,还是没等到汤青回来。

汤爸爸叹了声气最后说道:“你别等了,他应该是走了,不过你别多想,他走了不光是因为你。”

所以还是跟我有关系的。

余岩霖听懂了。

汤爸爸还要留他吃个晚饭,余岩霖还是决定先回D市了,总归还是要录节目的。

汤青,你是秋后的蚂蚱。

此时在另一个空间的汤青,给自己简单下了一碗面吃,同样都是番茄鸡蛋汤面,但他就是做不出余岩霖那个味道。

还……糊了。

好在勉强能吃。

他就这么站在厨房里,将就着吃了碗面把汤喝完了,并决定以后再也不下厨了。

他想自己应该不是这块料。

将厨房里的一切归回原位,汤青开始抱着手机煎熬。

余岩霖给他发了条信息:【汤七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汤青无语:但是我这个庙……是会跑的。

他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回复道:【这次确实是我不对,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主动找你谈。】

余岩霖没再揪着不放,不咸不淡地说了点别的事,云淡风轻地好像他没有被放鸽子一样。

但汤青还是心虚。

晚上铺好了床被睡觉,汤青揣着这份心虚睡得不太踏实,一不小心就睡过了。

好在是周日不用上班,但是——他醒来时在自己G市的家中。

他的床单被罩和枕头都……没了,留在了那个空间里。

汤青:“……”就挺突然的。

汤青打开房门出来,吓了客厅里的汤爸爸一跳。

汤爸爸正准备去自己的画室给学生上课,看到儿子时愣了半晌:“我以为你回D市了呢。”

汤青挠挠头生硬解释道:“昨天有点事,就回来晚了。”

没有通知爸爸的原因就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会穿回哪个家里去,也幸好没有说,不然他现在就说不清了。

爸爸看了他一眼,临出门前说:“就算闹矛盾了,也不要半夜买醉啊,现在世道不太平的,男孩子女孩子一样的不安全。”

汤青挠头的动作停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爸爸摇了摇头道:“厨房里还有早餐,你将就着吃点,走的时候去跟你妈说一声。”

汤青心说这误会怎么来的啊?

他想了想,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是有一点奇怪的味道,但那也是那锅糊了的面……不是酒啊!

一回D市,汤青马不停蹄就约了梁医生。

这次就是在对方的诊所办公室见的面。

患者在初次诊断或者治疗时,往往都带有强烈的自我保护心态,当环境过于正式时,是不利于他们放轻松的。

出于为汤青着想,梁医生还想约咖啡馆的,但汤青等不及了,直奔他办公室而来。

在汤青进来之前,梁医生桌前的电脑开着,他正在网页上看近期最热的综艺节目,他没赶上直播,不过网上有很多精彩的视频片段。

梁医生低头写东西,就听到了汤青的名字,他心道好巧,跟我患者的名字一样。

一抬头看到汤青正脸时,梁医生“嚯”了一声。

跟我那个患者长得也一样。

再一想这患者的病症——重度社交恐惧症,梁医生觉得这节目肯定很有意思,就津津有味儿地看了起来。

汤青跟着梁医生的助理过来,助理敲了敲办公室敞开的门,扬声道:“梁医生,汤先生来了。”

梁医生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屏幕上收了回来,把播放器的音量给关掉了。

汤青在梁医生的对面坐了下来,这次的话题进行得很顺利。

汤青尝试着说出自己的问题:“我在人多的地方就会不自觉地心里紧张,神经绷紧,会想要逃避,严重的时候会手抖,呼吸紧张。”

“我尝试过各种方法来转移注意力,都不太有用,我对别人的目光非常敏感。”

梁医生解释道:“这是大多数社恐患者都存在的症状,在普通人身上也有所体现,区别在于,普通人的症状是短暂且不频发的。”

梁医生看了一眼显示器画面,画面里的汤青似乎比他眼前的这个要松弛一些。

更准确来说,是有余岩霖在身边的汤青。

梁医生看一眼汤青继续说:“目前的科学研究表明,社交恐惧症的原因分为两种,一种是社会能力认知缺陷理论,就是说无法正确解读他人的外显情绪和言语动作,导致社交挫败而引起的回避。”

“汤先生,你显然不属于这一种,你是后一种——高社会认知能力理论,就是把很多人和事看得太透了,拥有高度的自我意识,你缺少的是‘难得糊涂’。”

比如一个富二代,看起来人缘很好,你是所有人的中心,经常能受到昂贵的礼物。

但别人送你礼物是因为你这个人本身,还是你父母的关系呢?

汤青恍然了下:“我大概懂了。”

他现在逃避跟余岩霖谈谈,究其原因不过是进一步会有很多麻烦,而退一步……

退一步谁又会甘心呢?

梁医生仿佛看透了汤青的想法:“逃避是没用的,你终究还是要回到人群中去,而所有的治疗方法,都还是要一点点让你接触你所惧怕的那些环境和人。”

汤青想要问问梁医生的意见,又怕暴露了什么,先问了一句:“冒昧问下,梁医生您……会关注娱乐圈吗?您看综艺什么的吗?”

梁医生点了下鼠标,把网页最小化了,他说:“我从来不看这些。”

汤青微微松了口气:“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我们有些遗留的问题,他一直想约我谈谈,但我……”

梁医生一脸平静地说:“你应该去的,去和他谈谈。”

汤青迟疑道:“可我不知道谈什么?”

从哪里开始谈?

当然是……谈恋爱啊。

梁医生在心里想。

“咳咳,”梁医生正色道:“事情已经很糟糕了,也不会更糟糕了不是吗?”

是的。

汤青默认了。

“任何时候,坦诚相待……会更有利于建立长久关系呢。”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汤青下意识反驳道。

梁医生双手一摊,表情无辜:“我没有说是那种关系啊,我说的长久关系是就是普通社交关系呢。”

汤青:“……”

那怎么听着就像是不正当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