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九,宜动土。

东西已经准备齐全,两人寻了个吉祥的日子正式开始盖房。

宋家村的村民闻讯而来,凡是家中有多余劳动力的都被叫过来帮忙了。

因为要建学堂,村民们也不要钱,哪怕宋茯苓硬塞进去,第二天也会被偷偷扔回家里,宋茯苓最后只好无奈地包了他们的饭。

每日里换着花样的来,吃米是便是两荤一素一汤,有时还会做卤肉拌饭,炸酱面,三鲜面,配上一些香菇酱,黄豆酱,虾子酱,腌制的爽口的咸菜,最后馒头管饱,若是天气热了便送些绿豆汤,工人们都吃得赞不绝口,不消几天,全村的人都知道宋茯苓做的饭美味又特别,也吸引来了一批外村的工人,因为吃的好,各个都卖力极了。

“东家,请问你们还需要人吗?”

今日,来了一位穿着破烂,但身子高大挺拔,眉目硬朗的青年,他背了个打满补丁的包裹,一眼望去像是逃难的灾民一样。

时间进入五月,地基和大梁基本已经打好。

剩下的活需要的工人不多,宋茯苓早就裁了一批人,她正在给外村的工人结算工钱,就听到了这道声音。

正要拒绝,抬头却见那人虽然穿着破烂却有一身浩然正气,像是军人一样。

难道是个家中落难的军爷?

“抱歉,家里现在不缺工人。”一旁的白青却是先开了口。

男人见状有些着急,他诚恳道:

“我力气很大,什么都能做,东家就收了我吧!”

“我可以不要工钱,只要管口饭吃就好了,每日一顿也行!”

白青皱起了眉头,想要拒绝的话被宋茯苓拉住了。

宋茯苓是觉得这人看着可怜,像是个有故事的,谁都有落难的时候,既然遇见了能帮就帮一把,再说人多力量大,多一个人也能早一点结束。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理,她的嗓子已经可以说话了,只是开口微涩还没有完全痊愈,她慢吞吞的问:“你会做什么?”

青年见有希望,眼眸亮起,“抬木头、搬砖、打井,您需要什么我都能为您做。”

“以前当过兵?”

青年犹豫了一下点头。

宋茯苓猜他可能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经历,遂没再多问,大方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可以,每日五文钱,早中晚三餐。”

“不不不,您可以不给我工钱的,我只需要找个吃饭的地方就可以了!”

宋茯苓还觉得给的钱少,哪知道青年直直摇头拒绝不要,不解的看他。

“就这样,每日五文钱,管三餐。”白青一锤定下。

青年嘴唇动了动,最后点头。

青年名叫陆成,留了下来后就在这附近搭了个小帐篷,然后特别积极的干活,他手中的活都是又快又好,而且甚至在有时间的时候帮白青做事儿。

初时宋茯苓还挺满意的,觉得这是一个上进的小伙子,后来发现事情有些不对,这陆成一天中有一半的注意力都在白青的身上。

往往白青想要拿什么,没等他开口,陆成就先帮他拿出来,并放到他的手上了,一次两次倒还好,可是次次如此,这让宋茯苓不由得怀疑,姓陆的难道是对白青有所企图?

那殷勤的样子,比她还像是个小媳妇。

宋茯苓不放心的盯着他,一连半个月下来,这人什么出格的事儿也没做,就是过于积极了些,愣是整的两人之间像是有了个三儿一样。

“阿青,你的衣服在哪儿,我去给你洗了?”

“东家放着别动,我来就好!”

“阿青,咱们的面不够了,我走不开,你和大山叔去镇上买可以吗?”

“东家!我去,我去!”

宋茯苓深吸一口气,咽下憋屈,扯出笑脸,柔声道:“阿青,来吃饭啦。”

“东家,给你!我给你盛好了!”

宋茯苓黑下脸来,“......”

心中翻浆倒滚,再好吃的饭到她嘴里也没了滋味儿。

白青察觉到宋茯苓心中的不舒服,便找她说:“你要不是不喜欢他,我们就把他辞了,他就不会再烦你了。”

宋茯苓也没有很讨厌陆成,只是觉得他的行为有些奇怪,“辞退倒是不用,就是你不觉得他过分殷勤了吗?”

白青神色微敛,默了默道:“嗯,有一点,我之后会让他注意些。”

宋茯苓轻轻一笑,前倾身子,半倚靠到他的身上,感受着另一半的体温,声音柔软,“嗯嗯,我其实也不介意啦,有人帮忙也好,我也不能时时顾着你,只是那人那么忙还能把你照顾的这样好,让我有些挫败。以后你要是有需要就喊我呀,虽然他是个男人,但是也要离他远一点,不然我会吃味的。”

她说话慢慢的,说出来的声音又甜又软,每个字都像是在撒娇一样,一字一句恍若一根根羽毛扫过心头,一下下的酥麻了白青的整颗心脏。

他心中柔软的一塌糊涂,“好,依你。”

窗外,只剩下陆成一人在收拾东西,路过两个住处时,往里扫了一眼,就看到相拥着的两人,他手中动作停了片刻,白青敏感的察觉到一道视线,头转向窗口,陆成低头,若无其事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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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郁,阴云翻滚。

冷风夹裹着雨滴拍打到陆成的脸上。

他跪在廊院的地上,恳切道:“主子,您身份尊贵,那些粗活只需交给属下来就好。”

白青负手而立,冰冷着脸,一身气质清冷高华,哪里有白日的温和柔软,他淡淡道:“我不是你的主子,在下只是这宋家村的白青,明日你就走吧,以后也莫要再来了。”

“主子,陆成誓死追随主子,不管主子是谁,陆成永远是主子手中最锋利的刀!”

“我既然已经忘记所有,便再无往昔,前尘往事皆如云烟,现在的我也不需要刀。”

“离开宋家村,我放你自由。”

陆成闻后静默片刻起身,复又跪下磕头,三跪九叩行大礼,沉声道:“多谢主子,陆成自幼为主子所救,哪怕主子忘记所有,属下却不敢忘怀,主子是什么人,陆成便是什么人。今后,也只有一个农夫陆成。”

白青只冷淡道了句:“别打扰我与夫人。”

说罢,转身离开。

“是,属下告退。”

宋茯苓正在泡脚,见白青从屋外回来,好奇,“你去找陆成了?”

白青周围冷滞的气场瞬间回暖,他轻轻点头,“嗯”。

“说了两句话。”

宋茯苓见白青为了她特意找人谈话,有几分不好意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再问下倒显得她自己小气了,遂没继续问。她望了眼窗外,见有细雨飘下,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我见外头下雨了,原本是想让他帮着收拾下东西,没想到就这么晚了,我还是去给他送把伞吧。”

说着水声晃起,她吧嗒吧嗒从白青身边走过。

白青顺着感觉,牵起她的手,拦住她“不用,外头冷,你现在身子不方便受不得凉,他有蓑衣没事的。”

宋茯苓没想到白青还记得她的小日子,顿时脸颊红了起来,磕磕巴巴的说:“哦哦,那..那好。”

“那我回屋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她声音窘迫。

“好,晚安。”白青手掌轻抚摸了下宋茯苓柔软的发丝,动作缱绻温柔。

躺到床榻上后,睁着双眼,无神的看着虚空,那日与宋茯苓走散后,他本想寻回去。

却意外被一人拦住。

“殿下!属下终于找到你了!”

白青心中咯噔了一下,不动声色道:“你认错人了。”

陆成又喜又惊,“殿下,属下是陆成啊,是您的贴身侍卫,您忘了属下了吗?,”

“属下寻了您三个月,沈党和东宫一派皆已伏诛,十二殿下...十二殿下已登基,他一直都在等您!”

白青震颤,身子晃了晃。

此时陆成察觉些许不对,“不,殿下您的眼睛怎么了?!属下这就带您回去,宫中的太医定能治好您!”

白青冷下声来,气氛瞬间凝固“让开,我不认识你。”

他袖中抽取一把匕首,逼退想要靠近的人。

陆成不敢伤害白青,只得暂退一旁,不知所措的看着白青离开。

然后出现了三个人将他的主子接走了。

回忆截止。

白青浓墨一般的眼睛阖上,心中叹息,那日虽然他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却隐约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一般,陆成的出现也非是意外,之所以让他留下来,不过是担心会有另外的人出现。

他不会离开这里的,宋茯苓在这里,她便是他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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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青找过陆成谈话以后,陆成做事倒是沉稳了些,不再事事都紧着白青。

白青从最初的瘫痪在床,到现在能跑能跳,他眼睛不方便,宋茯苓便当他的眼睛。她日日照顾着,时时记挂着,她为白青付出了这么多,感情也越加深厚,自然占有欲也越来浓重,她以为她是白青的唯一,或者说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够不计回报为他付出的人,可当陆成出现的时候打破了这一状态。他的出现像是昭示着,没了宋茯苓亦会有另一个人能帮助白青,成为白青的唯一,让宋茯苓心中有一种隐晦阴暗的思想,像是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沾染觊觎一样。

这种想法连她也没察觉到,只是觉得自己心中不舒服,与白青甜蜜蜜的拥抱后,这种情绪就被她压了下去,回想自己那几天难受的样子,还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占有欲太强烈了,不过是个男人,也太小题大做的。

心中猜想这人性子估计就是这样,许是他爱心泛滥,见不得一个长得好看的瞎子生活不方便。

反正过俩月人就该卷铺盖走了。

嗯嗯,不碍事,不碍事。

然后,她就看见,陆成在自家的后山附近也搭起了小木屋。

宋茯苓差点捏碎了茶杯。

摔,这人有完没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