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的蜜月时间倏忽而过。
在这期间,课桌和讲桌陆续已经建好,宋茯苓和白青买了些笔墨纸砚,见东西都准备好后,两人合计了一下,开学时间定在了七月十五日。
五天内收录学生的信息,安排课程、上课时间、休息等。
这个时代上个学堂是十分烧钱的,一般的学堂都是按月来收束脩,学生需要给夫子送银钱,也可以是几斤肉干、米面等粮食。
这些还不算什么,除了给夫子束脩,他们还需要买书籍、笔墨纸砚,没有七八两银子完全办不下来,寻常人家根本负担不起。
不过宋茯苓和白青办学堂原就不是为了赚钱。
读书可以明理,读书可以明智。
世界上有太多的人,过得浑浑噩噩,那些平民的孩子,从一出生就望到了尽头,很多人终其一生,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这样太过可悲。
既然他们有这个能力,那就尽量去改变,为他们启蒙,不需要这些孩子以后变得多么优秀,哪怕只是学会了自己的名字,也足以让他们欣慰。
他们所收的束脩很少,一个月五文钱,或者送一斗米,一袋面都可,笔墨纸砚由他们准备。
消息刚放出去,附近村子的家长们便蜂拥而至,着急的将自己的孩子塞了进来。送东西也各式各样,米面这些都是常物,有提了一小筐鸡蛋过来的,打了山鸡野兔的,还有抗着柴过来的,宋茯苓和白青都照收不误。
“夫子啊,我家的孩子就扔到这了,他平常可调皮了,要是在学堂做错了事,或是不好好学习,您就尽管的打,甭给我心疼!”一个彪马大汉提溜着一个黝黑黝黑的八岁小童,那小童挣扎着,满脸的倔强和不服气。
“来来来,夫子这是我家的草根儿!”这个高廋的汉子,拉了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过来,另一手还拎了一个漆黑的大铁锅。
宋茯苓的脸上挂满了黑线,“……”
疑惑的问:“您这锅?”
“害,夫子您不是说什么都行吗?我寻思着这米面也太普通了,正好家里还有一个多余的铁锅,就给您送来了!好用,好的很呐,您只管收下!”铁锅是个贵重的东西,这汉子还担心宋茯苓会不好意思收下。
宋茯维持着笑容收下,“好。”
“夫子!还收人不?快来看看我家的孩子!他可乖了,可聪明了!”
宋茯苓安抚住急得冒汗的老爷子,柔声细语道:“收,我们都收。”
见人太多,大声喊道:“不要着急慢慢来,一个一个排队,只要送过来的孩子,我们都收,把孩子放我这,然后大人去白青那里登记信息——!”
“好嘞!”
场面的秩序暂时维持住了。
“夫子…”一位深绿色长裙的妇人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她迟疑的喊了一声宋茯苓。
见宋茯苓看过来,小声的说:“我听说你家学堂男女不限,就想送我家姐儿过来识几个字,您看,可以吗?”说着她送上来一小袋面,分量很小,看起来不到旁人的一半。
宋茯苓笑容加深,“可以的,您放心,我们会保护好她的。”接过面。
妇人松了一口气,扬起笑脸,“我家姐儿从小就聪慧,她很乖巧,我不忍心让她后半辈子跟着我蹉跎一生,若能学点东西,想来以后嫁人也能寻个好人家。”
宋茯苓笑着点头,接下小女孩让她站在她身边。
妇人是个寡妇,夫家姓方,是几年前来到的宋家村。那时候她抱着一个孩子,神情仓皇,见人就躲,一声不吭,村里的人问话也不回答。她怀中的女孩却是个机灵的,说爹爹姓方,大家只好先叫她方氏。
村民们热情相待,方氏就带着她的孩子住了下来。她会刺绣,就凭着手艺养活了她与孩子,后来大家才了解到,她叫李月,家在乐水县,娘家经商,因嫁妆多,嫁给了一个穷秀才。
那秀才娘看不上她,整日磋磨她,后来秀才出意外去世了,秀才娘简直恨毒了她,认为她是个扫把星克夫命,乱棍就要把她打死!
她娘家的人为了攀上秀才公,几乎把整个家产都送给了那秀才,爹娘的期望都在他身上,丈夫却死了,她不敢回娘家,最后带着孩子逃出来,阴差阳错来到了宋家村。
虽然她嫁人后的日子并不开心,却也是真的一颗心都放在了她的丈夫身上,说起她的丈夫的时候泪眼婆娑,也不许旁人唤她的名字,只继续叫她方氏就好。
村子里的人见她可怜,都小心照顾着她。
她很努力的生活,去镇上接绣花,下地做农活,为了养活这个孩子,她竭尽全力。
宋茯苓没想到她会是第一个将女儿送过来的,她虽说男女不限,却极少有人家愿意将钱花在女孩身上,即使他们收的束脩很低。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女孩子嫁人后就是泼出去的水,不值得送去读书。
这种思想根深蒂固,宋茯苓无力更改,只是心中可悲。
她原本打算免费收女孩子的,白青却不赞同。若免费收了女孩,送男孩上学的人家必定会不满。更何况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即便是女孩在家里也是有做不完的活的,恐怕一般人家也不愿意送过来。
只有受宠的男孩子才会让那些家人心甘情愿,且争先恐后。
宋茯苓满心失落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今见有女孩送过来,自然满心欢喜。
之后里正家也把她的孙女送了过来,再加上大丫,这个学堂一共有三个女孩子。男孩子四十七个,正好五十个孩子。
宋茯苓看着三个鲜嫩漂亮的小姑娘,心中满意。
见家长们都已依依不舍得离开,她拍了拍手,吸引住孩子们的注意力,声音温柔但尽量放大,“孩子们都看过来,跟着我去教室。”
他们兴致勃勃地来到教室,三个女孩也手牵着手跟着,到了教室以后,他们齐齐“哇——!”一声。
教室宽敞又漂亮,是他们从没有见过的新奇地方。他们小心翼翼地这摸摸那摸摸,连光滑洁白的墙壁和黑板都好奇极了。这里的孩子多是住着土胚房,要么就是木房,对他们来说,这个学堂是贵人家才有的房子。
宋茯苓按高低个分了座位,三个一组。女孩们羞涩,且这个时代十分注重姑娘的名节,宋茯苓也就没有挑战世俗想法去打乱她们的顺序,只让这三个女孩坐一起。
接着,白青抱了一摞小黑板进来,让孩子们上来领东西。每个孩子都发了一个小黑板带一小包白色的粉笔,嘱咐他们收好,这是他们写字的工具。
他们都满眼带光,高兴的收好,动作极其小心的护着他们的小黑板和粉笔。
虽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跟笔墨和白纸不一样,但既然夫子说很重要且可以写字,个个都裂开了嘴,激动的接住东西。
宋茯苓虽说包了他们的笔墨纸砚,却也不是无节制的提供,这东西太奢侈昂贵了,一刀毛边纸就需要三两,他们根本负担不起全部孩子的用度。
现在孩子们连字都不认识,用纸和毛笔也是浪费钱财,所以宋茯苓干脆做了一批小黑板,让他们能够写写画画,等到后期大家都学会写字了,再发笔墨纸砚。
“咳咳,安静。”宋茯苓清咳两声,叽叽喳喳讨论着的孩子们静下声来。
见小孩们都十分乖巧的看过来,她拿着小竹棍指着黑板,那上面有一个白色的线框画着的课程表,说:“这个是咱们上课的课程表,我们七天为一周,一周上五天休两天,早上晨时初上课,巳时末休,下午为未时六刻上课,酉时二刻下课。
相当于早上七点到十一点,下午两点半到五点半,一天七个小时的课程。
“大家都记清楚了吗?”
“记清楚了——!”孩子们都乖巧整齐地回答,拖着长长的童音。
课程分为文学、算术、医学,还有实践课和武学课,宋茯苓一一为他们讲解。
这些课程的设计都是她与白青考虑了好久才定下来的,文学教《三字经》、《千字文》、《论语》等由白青来讲课。
算学是根据她的记忆,自己改编的小学数学课本,包括数字的加减乘除,平面图形及立体几何的计算。
课本要改的符合大启的文字体系,着实废了她一些头脑,只是阿拉伯数字她还是保留了下来。这个东西传授出去可利万民,她知道另一个世界的很多知识,既然已经开了学堂传授知识,就没必要把这些东西死捂在怀中。
这些孩子们会传递薪火,总有一天全世界都会知道,并习以为常。
就是这东西不好解释,当她编撰出来的时候,白青愣是把她比做圣人,直夸的她脸红,摇头说这是别人撰写她只是改编一下,白青也含笑着说她谦虚。
医学她会教一些药理,教孩子们辨认植物,药材,野外生存的常识。这些孩子即便是学了字,今后的人生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她教他们医理,让他们学会自保,学会生存,只希望他们今后的生活能够更好一点。
实践课就是手工课,也可以带孩子们上山认识药材、挖药材等,还有纸笔,砚台这些东西,她知道其中制作的原理,可以带他们做出来,不管是自己用,还是把它当成一门手艺都好。
武学课由白青和陆成一起教,前几日,陆成听闻他们要开武学课,自告奋勇的来授课,怕宋茯苓不收他,硬是展示了十八般武艺,还塞来了自己打猎的猎物。
宋茯苓心里吐槽着收下了东西。
说实话大兄弟,你隔三差五就要寻个理由送我们东西,若不是我与相公感情甚笃,且勤奋自立,都要躺平任你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