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宋茯苓为白青装好药锄,小镰刀,还有救急的药品,腰带上系了个驱虫地香囊,又给他怀中塞了些枣泥糕,见白青都一一收好,背上背篓她才恋恋不舍道:“相公要注意安全,早日回来,采不到药也不要紧,我们还可以去镇上买,要跟好陆成,有危险不要抢着上,注意脚下的路,不要往石头堆处走,还有....”
她越说越不放心,想到白青刚刚清醒那会还需要她牵着布绳带着走地就忧心忡忡的,甚至想干脆一起去好了。
白青爽朗地笑了笑,大手摸了摸她地头,制止住了她喋喋不休地话,“莫要担心了,那些路早就被我铭记于心,而且小青山也没什么危险的,乖,好好在家等着,遇到难缠的病人就好好躲着,千万别逞强知道吗?”
他说着竟也开始嘱咐起宋茯苓来了,不过是要离开半日,两人竟难舍难分起来,他絮絮叨叨半天宋茯苓一张脸都纠起了来,她呐呐应好,扯了扯手帕,见陆成已经背着个大背篓过来了,才松了口气,娇声催促:“相公快去吧,这个给你擦汗。”
说着就把自己的小香帕塞他手中,白青捏了捏手中柔软的布料,勾起唇角,突然弯下腰脑袋凑到宋茯苓的腹部,脸轻轻贴着,温柔道:“孩儿要和娘亲都乖乖的,等爹爹回来给你们带礼物。”
宋茯苓愣了下,然后柔下目光,轻轻道:“嗯,那我就和孩儿就等着爹爹的惊喜啦。”
“宋大夫——,快来看看我!”病房中一声痛苦地呻吟响起,宋茯苓一惊,只来得及说声:“我先去忙了!”就抽身离开。
白青顿了顿,听到里面声音并没有太过慌乱,才放心地离开。
“白公子。”陆成凑到他身旁。
白青点了点头,“走吧。”
昨日刚下过雨,清晨的天气十分清凉,空气中还夹杂着雨后的湿润与清新,山林也中氤氲着雾气,
有陆成相助,再加上白青出色的耳力和嗅觉,两人速度很快,默契十足,等太阳高照,山中雾气散掉的时候,就已经采了小半篓的药。
水汽已经蒸发掉,燥热的风裹着一丝丝的血腥味,白青停了下脚步,鼻翼微动,那抹微不可察的甜腥味飘入鼻中。
陆成见他神色微凝,也停下脚步,低声问:“公子?”
白青蹙眉,“有血腥味,在西南方。”
陆成面色顿时凝重下来,锐利的鹰眸仔细扫视了一遍西南方向的山林。
看到一抹红色后,他上前几步,蹲下身子,捻起地上湿漉漉的红色泥土,指尖搓了搓,送到鼻尖嗅了两下,等白青走到他身边后,他起身冷静道:“公子,是人血。”
附近都是宋家村的人,白青担心是宋家村的村民遇险了,凝眉沉思了下,道:“去看看。”虽然娘子不想让他冒险,但是若宋家村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他于心难安。
“是。”
两人顺着血迹一路走来,周围并没有出现大型猛兽地痕迹,只是地上的泥土从三两点血迹到出现明显的血痕,陆成面色更加浓重,血迹从一丛灌木后就戛然而止,灌丛中隐约有一段身影,他上前扒开灌木,就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躺在地上,他惊道:“公子,是位姑娘!”
白青诧然,宋家村的人叫什么陆成都知道,若是认识的人,他会直接喊出这位姑娘的名字,既然他唤姑娘那就是说这个人不是宋家村的人。
他走向血腥味明显浓重些的地方,问:“怎么样?”
陆成凑近些,发现她脸色惨败配这一身红衣乍一见如女鬼一般,但呼吸还算平稳,身上也并无大伤口,只是右脚腕正被一个捕兽的铁夹子狠狠地咬住,铁齿镶嵌在血肉中,血肉模糊的脚腕处正流淌着鲜血。看这夹子挪动痕迹,可以看出来她曾经挣扎着想要摘下来,只是反而越咬越紧不说,还踩到了另一个铁夹子,看看她左脚上的齿痕还有铁锈迹和从鞋底淌出的血迹。
啧,这位姑娘可真笨,陆成心中默默吐槽。
然后对白青道:“无甚么大碍,被捕兽夹子绊住了,应是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公子,救吗?”这女子头戴金钗,衣裳也是有这寸金寸锦之称的云锦,应是世家的千金小姐,突然出现在这荒郊野外,更别说是地位偏僻的宋家村附近,陆成不确定她会不会带来事端,简单叙述了下她的情况,等白青的决断。
世家之女....
他垂眸,淡淡道:“兽夹帮她取了,上些止血的药就可,她醒来自会离开。”
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的娘子正怀着孩子,既然这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不好弃之不顾,救她一命也能为未出生的孩儿积累些福分,至于她醒来后能不能活着离开这片山脉就看她的运气了。
有陆成在也不用他动手,他站在一旁,静等着陆成弄完。
这种铁制的捕兽夹子是村里的猎户常用的,一般是用来捕捉些竹鼠、野兔、狐狸之类的动物,铁齿十分尖锐,捕捉到野物后会死死咬住,越挣扎越紧,但其实只要把一旁的销扣拔下来就可以松开。
这姑娘折腾了半天,难不成也是个瞎子,竟然连这么明显的销扣都没看见。
陆成手随意一摆弄,夹子就松了,然后‘咔哒’一声,捕兽夹掉下来,只是上面沾染上了血迹,许是他太过直接果断,那姑娘的伤口一被刺激就猛的抽搐了下脚。
宋娇娇乍然被痛醒,尖叫地醒来,“啊——!”
有一双男人地大手握住她地脚腕,荒郊野岭地,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袭上心头,她下意识地大叫起来,“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救命啊啊!”
她剧烈的挣扎,使劲地蹬掉了陆成的手,还一脚糊在了他的脸上,双手狂魔乱舞的摆动,“啊啊啊,别过来!别过来!”
脸上剧痛,一连懵逼的陆成呆呆地僵住。
白青也被这惊雷般地尖叫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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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您坐。”
宋茯苓的小医馆来了个十分特别的病人,是一个看起来十分贵气的老夫人,这位老夫人应是特意打扮过自己,穿着的样式虽然看起来与农家老婆婆的样子一样,但那料子一看就十分细腻有光泽,显然不是乡下人家的粗布麻衣,而是绸缎,更别说那通身的气度,一旁陪同的老爷子也是气势强盛。
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宋茯苓的记忆不差,这位老夫人她之前未曾见过,显然是用了别人的牌号,这般人物怎么会来寻她这乡野村医?只是一个乡君,她的名气应该还没有大到让这些权贵世家之人寻来吧?
宋茯苓按捺中心中的疑惑,温和地问:“老夫人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这两位确实不是寻常人,而是当今圣上的亲外祖父、外祖母,萧国公和国公夫人,他们的亲外孙终于寻到了,却不得相见,人到花甲,能团聚的日子实在是少之又少,实在是想念那丢失的外孙儿,两人干脆就亲自寻了过来。
国公夫人齐老夫人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宋茯苓,见她温婉大方,没有那些村妇的小家子气,心中暗自点头,然后不疾不徐道:
“老身前些时日就有些腿脚不便,只是寻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转,听闻圣上封宋大夫为乡君,就赶快来瞧一瞧,宋大夫您看能治吗?”
宋茯苓温声问:“我可以看看您的腿吗?”
“可以。”齐老太太依言撸起左腿裤,心中对这个温和有利的外孙媳妇颇为满意,她来时的路上就设想着这外孙媳妇模样,脑海中全是那些面瘦肌黄的寒碜样子,现在看着十分养眼的外孙媳妇心中只觉庆幸,没有嫌弃的念头。
她的左腿下肢明显有些一处肿胀,皮肤青紫色,呈现花斑样,宋茯苓的手轻轻覆在肿胀的地方,感受到微微此处的皮肤温度要稍微高些。
她轻轻按了下,问:“疼吗?”
齐老夫人答:“疼。”
宋茯苓心中便有了数,是下肢静脉栓塞,有血栓堵塞住了血管,只需要溶解掉小栓子就好。
她抬头,温和地勾起唇角道:“可以治。”
那自信满满的模样看的齐老太太一愣,她恍惚中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小女儿潇洒自由开怀自信的模样,她眼神柔和下来,“好,多谢宋大夫了。”
她在京中有无数太医给她看过,却只能短暂的治好,之后反反复复总是复发,这小姑娘虽有着圣上的封号,她其实是不太相信能真的给她治好的。不过,试一试又何防,她一个快入土的人了,也不怕什么。
萧国公看着一来一回交谈地十分温馨的两人,浓眉皱起,颇为不解,老婆子来时还挂着一张苦脸的,话里话外都是什么农家媳妇又丑又粗俗,这会竟然亲亲热热的一副把她当成好外孙媳妇的样子,竟然还相信了这小村医?
两人挤眉弄眼的用眼神交流了一阵子,萧国公算是知道了,原是这姑娘让他老伴想起了遥遥了,念起小女儿萧遥他严肃的神色难得温和了下来。
默默伫在一旁看着,没有出声。
宋茯苓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神色来往,静静地伏案写药方。
桂枝,肉桂,茯苓,桃仁,丹皮,赤芍....
“这是活血的药?”齐老太太活了这么多年,吃过的汤汤药药也不算少,宋茯苓列出来的那些她也都认的,只是这活血化瘀的药如何治她的腿疾?
这跟太医院的治痹症之法完全不同!
宋茯苓见她震惊似是不信她开的药,她心中叹气,轻声问:“老夫人平日吃的可是驱寒补气血的药?”
齐老太太惊奇她竟然能看出自己曾用了什么药,“确实用过。”
宋茯苓笑了笑,“您的病不是痹症,之所以腿脚不便是因为此处的气血堵塞住了。”她白皙的手指了指齐老夫人的腿部,继续道:“用那药只能暂时缓解不可根治,这药可清热健脾,活血通脉,只有气血通了您才能好过来呢。”
齐老夫人和萧国公皆恍然。
心下不由得相信了几分,看宋茯苓也越来越满意,只觉得这个外孙媳妇聪慧又漂亮。
好,太好了啊,外孙儿有福气啊!
“多谢宋大夫,只是老身家中有点远,来回一趟实在不方便,可否容许老身在这里治好了再回去?”
齐老太太和萧国公还想见见他们那外孙儿,自然不舍得离开。
下肢静脉血栓的病人不适宜久站和活动,需要卧床休息,而且他们都是老人家,确实行动不方便,宋茯苓也有意留人,见他们主动提出自然答应了下来。
因为是一对老夫妻,也不好住在药房中,宋茯苓起身打算带他们去客房住下。
只是坐了时间太久,她刚站起来就感到眼前一花,她赶忙一手撑住桌子,一手护住肚子。
萧国公见她站不稳,快步上前扶住了她。
待缓过来后,宋茯苓护住肚子,眼眸中盛满感激,“多谢您。”
“你怀孕了?”齐老太太见她牢牢地护住自己的肚子,电光石火间想起自己怀孕时的样子,眼眸闪过一丝惊喜,忙问。
正扶着她的萧国公一惊,瞪大眼睛看向宋茯苓的肚子。
“嗯。”宋茯苓下意识的抚摸了下自己的肚子,轻轻道。
“好,好孩子,快快坐下!”齐老夫人大笑。
萧国公也裂开嘴忙扶她坐下。
宋茯苓茫然地看着突然开怀大笑的老夫人和萧国公,不知所措。
她怀孕跟他们没关系吧?
齐老太太满怀欣慰地拉过宋茯苓的手,和蔼地拍了拍,慈爱道:“我一见你就像是看见了我那早去了的姑娘,是我太激动了,来来,我有个礼物给你。”说着她就将自己手腕上的翡翠玉镯卸下来套到宋茯苓的手上。
没想到她有生之年还能等到曾外孙的出生!
她激动地抹眼泪,然后继续道:“这个玉镯子曾被得道高僧开过光,可保平安,你好好带着。”
那玉镯子玲珑翠绿,含蓄内敛光泽水润,即使是对玉器不太了解的宋茯苓也知道它价值不菲,她吓地直摇头拒绝,“不不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老夫人使不得!”伸手就要将手腕上的镯子摘下来,却被齐老太太按住了手。
齐老夫人温和地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惆怅和思念:“我看见你就觉得亲切,像是我家姑娘又出现在我面前一样,这镯子原本是我想送她地生辰礼,只是没来得及送出去,她就走了,正巧你怀孕了,我就想送给你当礼物,乖孩子,你就收下来吧,就当全了老婆子的一番念想。”
“哈哈哈,对对,快快收下,你若是不收我那老婆子估计就要老不羞地哭鼻子了。”萧国公打趣道。
齐老太太睇了她一眼,然后温柔慈爱地注视着宋茯苓。
宋茯苓被他们那慈爱祥和的态度打动,想起了自己前世的爷爷奶奶,轻轻笑起来,柔声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来晚了,orz
对了对了,治病什么的都是百度来的,咱也不知道对不对,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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