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碧曼离开还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凌波就见她行色匆匆地返回来了。
凌波起初以为是楚碧曼对经脉逆行还有问题想了解，可凌波发觉这回楚碧曼连婢女都没?带，她就觉得?应该是有别的?要事。
“冷姑娘,适才手下向我汇报了一件古怪的?事。”
楚碧曼拉着凌波走进屋内，刚准备关上屋门,凌波就听到外头传来好几道杂乱的?脚步声。
凌波拦住楚碧曼重新?推开门，发现是先前?离去的?庄芊芊和陈慧月,两人的?身后还跟着高子安他们。
她俩和楚碧曼一样,神情?都有些不太对。
连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高子安都来了，凌波忽有预感，这定是发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冷姐姐！”
庄芊芊见到凌波站在门前?忙忙小跑赶来，走近了她才发现楚碧曼也在屋里：“楚姐姐也在？正好，省得?我们再去找你了。”
楚碧曼谨慎地扫视这四人一圈，轻声问道：“几位来找我与冷姑娘是有何事？”
庄芊芊先扭头瞧了眼?高子安的?神色,见他没?有反对，她就从挂在腰间的?锦绣荷包里拿出一样东西。
那样东西刚被庄芊芊拿出来时,楚碧曼就觉得?有点熟悉。
凌波竟然也觉得?有些眼?熟。
因为那，是一张纸笺。
凌波再仔细瞧,发现纸笺上面?绘着几朵粉色小花，散发着一股清淡的?雅香。
这还是一张花笺。
楚碧曼瞳孔猛然缩了一瞬,她下意识地看向凌波。
但?凌波神色如常，她只是盯着花笺，一点都没?有去看楚碧曼的?意思?。
楚碧曼随即发觉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度，忙垂首捻起手帕掩饰。
这一幕就发生在一瞬间，却被一直关注着凌波的?高子安瞧见了。
高子安看见楚碧曼的?欲盖弥彰的?举动，不免生出些许疑心。
这点时间，已经足够凌波看完花笺上写的?内容。
这竟然是一张来自“千面?魔女”写给楚家的?花笺！
上面?写着十日后,“千面?魔女”将来取楚家的?那本鞭法秘籍《落英鞭法》。
楚碧曼由此也联想到她先前?想要告诉凌波那件事，就知道写出这张花笺的?绝对是个冒牌货。
楚碧曼曾提过要将鞭法送给凌波，凌波当时说她会?自己取。
但?凌波的?意思?只是说她会?通过比武招亲光明正大的?手段取走，却不是以这样多此一举的?形式偷走。
凌波神态自然地向庄芊芊问：“能给我检查一遍么？”
庄芊芊没?犹豫，很爽快地就把花笺交到凌波手上。
楚碧曼有些担忧凌波会?因此事有所异状被其他人察觉，但?凌波可比她放松多了。
凌波饶有兴致地反复查看起花笺来，若不是楚碧曼知道她的?身份，恐怕真会?被凌波此时新?奇的?反应骗过去。
这张花笺乍看之下与凌波先前?在荆州城内作出的?那几张差别不大，就连花间上边的?字迹都模仿得?有七分相似。
即便是拥有真花笺的?那几户人家看到这张花笺，说不定都分不出真假。
凌波心下当即便有了判断。
模仿之人，肯定看过甚至可能还拥有一张真的?花笺。
这不是借着千面?魔女名号行窃的?普通模仿犯，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冒名顶替案！
花这么大的?功夫特地拿到花笺的?真品，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偷一份武功秘籍。
这背后一定隐藏着其他的?秘密。
凌波把花笺还给庄芊芊，问：“这张花笺怎么到了你手上？”
庄芊芊回忆道：“我回屋时还没?有，可一转身就看到它?在我房中的?桌上。”
凌波忽然说：“可你不是楚家的?人，千面?魔女为什么会?把它?给你？”
“啊？”庄芊芊听凌波这么一说，突然也觉得?有些奇怪，“冷姐姐说得?对，我这么一个外来人，给谁都比我合适。”
“或许，正是因为你才是最合适的?那个人，她才会?把这张花笺交予你。”
凌波若有所思?地问：“楚家主与楚小姐的?身边是不是都有暗卫保护？”
“自然。”楚碧曼有些了悟，她也明白了什么。
“有暗卫在，若想不留痕迹地把花笺放到楚小姐的?面?前?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里是泉通城，也不是每一个人都知道千面?魔女的?事迹。若是这张花笺给了某个楚家下人说不准会?被当作是一张废纸丢了。”
“高少侠与陈少侠都有武艺在身，高少侠还是人榜第十，我的?武艺也不算太差。如此一来，也只有庄姑娘和陈姑娘……”
不必凌波将话说完，其他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庄芊芊发觉有些不对：“可是千面?魔女轻功绝顶，列人榜第三十，怎会?……”
这自然是因为此人并非真正的?千面?魔女，而他的?功夫又比不上真正的?千面?魔女，所以才将花笺给了你。
但?这话凌波不该说出口，于是她换了个说辞：“当时荆州城内千面?魔女与贺老先生一战过去不久。贺老先生虽受了内伤，但?他终究是地榜高手。那一战后，千面?魔女极有可能受了伤。”
所以行动不便么？
凌波说得?合情?合理，高子安却总觉得?她还有话没?说完。
其他人还未消化完这个消息，就听到楚碧曼也开口道。
“其实，我这也有一件事与千面?魔女有关。”
楚碧曼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众人。
她忍住去看凌波的?冲动：“昨夜，晋城的?一户商贾之家被灭了门。据晋城的?捕快交代，灭门之人就是千面?魔女。”
“什么！”
最先做出反应的?不是凌波，反而是庄芊芊，她一脸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呢！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凌波的?心情?瞬间下沉。
她终于看向楚碧曼，楚碧曼不留痕迹地向她点点头。
看来这事是真的?。
时间如此凑巧，那做出这件事的?人与向楚家送出花笺的?人，极有可能是同一人。
凌波就马上想到若是幕后之人真为她而来，那这些人岂不是因她而死？
灭门。
这一行为与凌波知道的?某组织很相似。
这次还是他们吗？
若真是他们，那应该就是为了荆州城的?事。他们报复不了贺家与六扇门，就来报复她？
有一户人家可能因她而死。
凌波觉忽觉心有些沉甸甸。
她沉默半晌，看了庄芊芊一眼?。
凌波忆起茶楼时庄芊芊说起千面?魔女时曾带有一丝向往之情?，有如此反应也不足为奇。
“其实，她做出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
凌波忽然说，“庄姑娘先前?在茶楼也曾说过她杀人不眨眼?。庄姑娘忘了么，千面?魔女曾在荆州杀过一位赤手空拳的?老人。”
若此事真是因她而起，被她害死和被她亲手杀害似乎没?什么区别。
庄芊芊喃喃道：“可那老人原本就受了内伤……”
凌波无情?地说：“那也是因千面?魔女而死，这足以说明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庄姑娘别对她抱有太大的?期望。”
庄芊芊不太喜欢凌波这么说千面?魔女，她语气有些不善：“冷姐姐怎么今日完全?变了样？茶楼那日你可不是这般说辞。”
那不是因为贺老馆主是假死脱身吗？
凌波顿了两秒，道：“那时她还未做出如此祸事，灭人满门可是大罪。”
“或许，或许，”庄芊口不择言道，“或许是这家人活该……”
“庄芊芊。”
这次发话的?不是凌波，反而是近日来一直与凌波不太对头的?高子安。
高子安不大赞同地看着庄芊芊：“你魔怔了。”
其实庄芊芊说完她立刻就后悔了。
但?庄芊芊见冷姐姐和高子安都反对自己，她又觉得?很丢人，拉不下脸来道歉。
她跺了跺脚，头也不回地从屋里跑走了。
陈慧月放心不下，扔下一句话追了上去：“你们莫怪她，那不是她的?真心话。芊芊是脾气差，但?她心地还是很好的?。”
“我去劝劝她。”
两人离开，屋中的?气氛有些沉闷。
凌波坐在桌旁，神色淡淡。
楚碧曼听她把自己贬低了一顿，实在是看不出凌波到底是怎么想的?。
楚碧曼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打算说出口：“冷姑娘，毕竟楚家也收到了花笺，我有些担心。
我与父亲皆身体不适，不便去晋城，可否拜托冷姑娘替我去一趟了解那边的?情?况么？”
楚碧曼心中猜测凌波应该是会?去的?，她说这话是想给凌波创造机会?。
凌波点点头：“我尽力而为。”
高子安也道：“我与文宣都愿助楚小姐一臂之力。”
楚碧曼这时又看了眼?凌波，见凌波没?有反对的?意思?，她才点头答应。
而这一小细节，同样被高子安看在眼?中。
高子安狐疑地想明明是楚家的?事情?，楚小姐决定之前?却还要看别人的?眼?色？
时间紧迫，凌波三人没?再磨蹭，一盏茶后就骑马出发前?往晋城。
晋城离泉通城不远，不过半个时辰，三人就出现在了那户商贾院落的?街前?。
因为发生灭门的?命案，商贾院门口还有官府的?两名捕快把守。
凌波三人在街边下马，将马匹交予一处人家看管。
这短短的?一条街上，凌波听到不少住在商贾家附近的?百姓们三五成群地指着商贾家议论纷纷。
“太惨了，太惨了，一家人全?死了。”
“他们怎么会?遭此大难？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赵老爷待人和善，怎么会?得?罪人呢！”
“我听我那在衙门当差的?叔叔说，他们是得?罪了江湖上的?人！”
“江湖人，怪不得?，那些江湖人都杀人不眨眼?呢！”
凌波微垂双眸，掩盖眼?底的?情?绪。
三人大步流星地越过人群，走到商贾家门前?。
门口的?捕快见这三人眼?生，警惕地将他们拦下：“衙门办案，速速离去！”
凌波掏出一块楚小姐给的?腰牌，淡淡道：“楚家让我们来的?。”
楚碧曼来前?将这块腰牌交予凌波。
楚家虽然在江湖上名声不显，在泉通城却是响当当的?地头蛇，周边的?城镇多会?给楚家几分薄面?。
果然，捕快见到这块腰牌态度立刻就缓和了不少。
不过他们还是没?有马上放凌波他们进去，捕快问：“楚老爷派你们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高子安没?瞒着，他将楚家收到花笺一事告知两位捕快。
听见这事，两位捕快神色一凛。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名捕快说：“几位在此稍等?片刻，我去禀告头儿?一声。”
捕快快步走进门内，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捕快回来了，他的?身后跟着一位容貌沧桑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挑剔地打量了三人一眼?，抬抬下巴：“随我进来吧。”
男人是晋城衙门派来负责这起赵家灭门案的?捕快头头，钱捕头。
领凌波三人向里走的?路上，钱捕头简单介绍了这赵家的?情?况。
赵家只是一户普通的?商贾之家，经营的?是一些香料、布匹。
规模不算很大，在晋城只算中流。
今日之前?晋城衙门并未接到过赵家的?报案，直到今早赵家铺子的?掌柜上门，衙门才知道此事。
钱捕头说，赵家与武林没?有接触，他们从未听说过千面?魔女的?名头。即便收到花笺，也没?将它?当回事。
那张来自“千面?魔女”的?花笺，就被赵老爷很随意地塞在书房的?一本书册内。
但?钱捕头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千面?魔女会?看上普普通通的?赵家。
凌波走在最后一心二用?，她边听钱捕头诉说，边四处打量这赵家。
赵家的?宅院很大，凌波三人从门口走到前?厅，都花了一刻钟的?时间。
听到钱捕头提到赵家只是一户商贾之家时，凌波微微眯了眯眼?。
三人在半道上就在空气中闻到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陈文宣虽然会?武，但?他与高子安不同，天赋平平。练武只为强身健体，他没?实际见过血。
猛地闻到这刺鼻的?血腥味，陈文宣不禁煞白了脸。
钱捕头看到陈文宣的?模样，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这楚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派了两个毛头小子不说，还有一个是柔弱的?女子。
虽然这女子戴着帷帽，但?那身段，钱捕头哪会?看不出来？
要他们是高手也就罢了，可这姓陈的?小子一看就不行，派这些人来有什么用?处？
钱捕头眼?珠子一转，他心中思?量一番，还是出声告诫道：“我人手不够，楚家还有不少尸体没?有搬运走。三位可要小心些，千万别弄脏了现场。”
说罢，钱捕头将三人带到前?厅就匆匆离开了。
凌波率先走进去，高子安略慢她一步。
陈文宣则是在外做了一些心理建设，才壮着胆子随后跟上。
血。
红得?发黑，满目的?血。
大片大片的?血迹溅射在墙上、地上，遍布前?厅的?每一个角落。
不用?细想就能看出这里死了不止一个人。
虽然前?厅的?尸体已经被捕快运走，但?如此触目惊心的?场景，再加上鼻腔内充斥着无时无刻都在刺激大脑的?血腥味。
陈文宣最终还是没?忍住。
他干呕一声，捂着嘴，冲出了前?厅。
高子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出去。
凌波神色如常，她往里走，蹲下身子仔细查看。
血迹已经呈现出暗黑色，凌波以她贫瘠的?医学知识粗略判断，这些人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深夜。
可是在深夜，为赵家什么有人不睡觉在前?厅聚集？
凌波抬头打量起前?厅的?景象。
厅内的?瓷器碎了一地，但?家具这一类稍微笨重的?物品没?有被毁坏。
凌波猜测这是有人曾挣扎反抗，可是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当时的?凶手应该不止一个人。
凌波在前?厅能发现的?信息就这么多了。
走出前?厅，凌波找上一位捕快问到赵家后院的?位置。
在前?往赵家后院的?路上，凌波还是感到赵家很大。
赵家后院的?血腥味反倒没?有前?厅味那般沉重。
除去几个下人的?屋中有血迹，凌波在赵老爷和他几位夫人的?房中都没?有发现血迹，连一丝血腥味都没?有。
凌波觉得?死在前?厅的?人里，或许就有赵家老爷和他的?几位夫人。
不过赵老爷竟然一个孩子都没?有么？
出来后凌波又去书房。
在去书房的?路上，凌波遇到两位捕快抬着一具尸体离开。
虽然尸体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竹席，但?凌波还是看到席子下边露出一双纤细的?双脚。
这双脚的?大小，能看出这具尸体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凌波沉默地看着捕快将尸体运送出去，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走向书房。
花笺已经被捕快当作证物拿走，凌波也没?想要看花笺。
她只是在书房中随意地翻看赵老爷的?摆在房中的?书籍。
多是一些四书五经，诗书类还有算学类的?工具书，连一本杂书都找不着。
别说武功秘籍，就连话本的?影子都没?有。
书房的?摆设装饰都十分地常见普通，凌波看了一圈，觉得?有哪点不对劲。
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出来。
书房的?门忽然从外被打开，高子安看到凌波若无其事地站在房中，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高子安黑着脸问道：“我在外叫你怎么不应？”
凌波一愣：“你叫我了么？”
高子安恶声恶气道：“叫了好几声，你是不是故意不理我？我都没?和你生气，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
小心眼?的?人到底是谁啊！
凌波认真地说：“我没?有故意不理你，我是真的?没?听见。”
高子安不大信。
凌波可是有内力的?，他刚才就在几米外喊她。
凌波就算是在屋子里，也不可能听不见。
凌波沉思?片刻，生出一个想法：“你待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
高子安疑惑地看她。
凌波没?有解释，她直接出门，出门前?还特地把书房的?门给关上了。
高子安就站在书房里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凌波回来。
他皱着眉问：“你干什么去了？”
凌波心中暗道我买橘子去了，她嘴上回：“你刚才听到我叫你了么？”
高子安一顿，狐疑地看她：“我什么都没?听到。”
“这就是了。”
凌波没?有过多解释，她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一个能看到书房全?局的?位置。
她眯了眯眼?，低声道：“这是一间隔音很好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