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不知你与冷师姐很熟。”凌波幽幽道,她看向蔺寻的眼神带了点意味深长。
蔺寻心想他的确和冷依依打?过交道,虽略带点夸张的成分,但不算是骗人。
于是他理直气壮,道:“我先前与武当派的大师兄蔺寻关系不错,他和冷依依是八拜之?交!我虽说是被顺带的,但也和冷姑娘认识。”
“哦,八拜之?交。”凌波的语调拖长,她笑着?给自己倒了?杯茶,“冷师姐是我青衣楼的弟子,我对她神交已久,却苦无门路。不知孟兄能否为我引荐?我定不胜感激。”
蔺寻眼皮一跳,他连怎么找到冷依依都不知道,哪能替凌波引荐。
他忙找借口说道:“你年纪尚小,姑娘们更愿意和成熟的男人认识。”
“比如孟兄这?样的?”凌波道。
蔺寻毫不谦虚地应下:“我痴长你几岁,自然要比你更成熟些。”
“谭弟虽有天赋,但年纪尚轻,在江湖中名声不显。”
“以谭弟你的能力,假以时日定能登上此册。年纪轻轻就能在天地人榜拥有一席之地,想必就算是冷姑娘也会高看你几分。”
凌波盯着他看,忽然问:“孟兄可是仰慕武当派的蔺寻?”
蔺寻想都没想:“那是自然!”
这?话一说出口,蔺寻觉得是不是脸皮太厚了?点,于是他又?补充道:“当然其他的英杰都不比蔺师兄差,比如那神剑山庄的叶星渊也还?算说得过去。
不过蔺师兄人好心善气质佳,我与他曾是同门师兄弟,对他自然是更加仰慕。”
听到这里,凌波终于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凌波和蔺寻相处的这?些天,她多是勾唇轻笑,难得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
光影朦胧中,凌波本就精致的容貌更是夺目得叫人挪不开眼。
凌波外形本就出众,如此一笑,愈发显得浓墨重彩。
蔺寻只觉得凌波像是被一种浮夸的光芒笼罩,他还?从中看出了几分艳色。
见她眼里满满都是笑意,蔺寻不知为何心底动了一下,他生起一种想要触碰那双眼睛的冲动。
“怎么?”
他飘乎的思绪忽然被凌波突来的声音给打?断了,见凌波疑惑地看着?自己不由自主伸出的那双手,蔺寻下意识地掩饰道:“你脸上有?脏东西。”
波随意地摸了一把脸:“还?有?么?”
蔺寻盯着她出神,忽然道:“你笑起来时——让我不由得想起武当派的大黄。”
凌波:“……大黄?”
蔺寻全然没意识到危险正在靠近:“是我幼时武当派养的一条狗,死了好几年了,怪想它的……别冲动,不要?拔剑!我说的都是醉话——”
~
二人徒步回到祝家。
已到饭点,祝君昊准备了?一桌菜等?着?他们,蔺寻便先回屋去洗去他身上的酒气。
虽说蔺寻知道祝君昊不会介意,但这?种时候,还?叫他闻见身上一身酒味总归是不好。
祝君昊还?在服丧,桌上自然不会有?酒肉。是以祝君昊亲自起身给二人倒上茶水,他举杯道:“今晚劳你们陪我一起吃素了?,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
虽说都是素菜,但祝家的厨子手艺不比蔺寻的差,就是素菜都做的香气四溢,叫人口舌生津。
祝君昊见凌波吃得津津有?味,不禁说起从前的往事:“早些年这家伙来我家,他挑剔得很,吃了?一顿就说难吃,再?也不来了。
如今这?厨子是我后来花重金从京中请来祝家,就是为了?日后能叫他夸上一句。”
蔺寻眉毛高高扬起:“难道你平日不吃饭?”
祝君昊飞他一个白眼:“我又?不在这里久住,一月里吃上一两顿,与不吃有?何异?”
两人开始聊起从前,凌波在一旁听着也觉得有?趣。
说到尽兴时,虽没喝酒,但祝君昊却像是醉了?似的。
不知是想起从前,还?是当下,他一时有感而发:“还?好有你在,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今日无酒,终究是差了?点意思,他日你我再?一醉方休!”
蔺寻笑笑,他一口喝完手中的茶,低声道:“唯愿当歌对酒时。”
月光长照金樽里。
饭后祝君昊还?需要?回到灵堂守灵,知道凌波二人要去祝老爷的屋中查看,他唤来听风,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听风带着二人从正厅离开,三人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来到祝老爷的院子。
听风告诉凌波和蔺寻,祝老爷和夫人同住一屋,当日便是在眼前的屋中发现二人尸首。
此时已是深夜,微风吹过,树叶簌簌发响。
乍然一听,有?几分像是凄厉的哀嚎。
听风白着一张脸,他喏喏道:“二位少侠,小的,小的在门口候着?。二位有?事就唤小的一声,小的就不进?去了。”
看这?听风脸色白得能和月光一拼,凌波二人就没有难为他。
大约是自那日事发后,这?间屋子就再没人进?出的关系。凌波一推开门,就感觉到一股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
蔺寻拿着火折子大步走进屋内,他找到烛台将其点亮。
有?了?光,凌波总算能看清屋中的情形。
屋内干净整洁,虽多了?点灰尘,却一丝血腥味都无,也看不出是否有打?斗的痕迹。
凌波道:“这?里被清理过。”
古代没那么多讲究,知道要?保护案发现场。
有?不少人在事发后嫌晦气,会把屋内的所有?东西都换过一遍,是以会丢失不少的证据。
“嗯。”蔺寻虽然不懂什?么叫案发现场,但他明白肯定这?是对他们的行动有所不利。
于是他对外边的听风喊道:“当时发现祝老爷和夫人的人是谁?你把人给我找来,我要?问话。”
“现,现在么?”听风哆哆嗦嗦道。
蔺寻厉声道:“快去!”
“是!”
等?听风的脚步声消失不见,蔺寻终于吐了?口气:“总算走了。”
凌波笑:“你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蔺寻平静地说道:“黏糊得要?命,自然是祝二派来盯着我们。不知道到底是想让我们查出点什么,还?是不想让我们查出点什么来。”
“不暗中给你下绊子就已是不错了?。”凌波朝他摆摆手,“你过来。”
蔺寻一愣,觉得这?怎么跟唤狗似的,但他还?是乖乖地过去了。
凌波半跪在地上,蔺寻也就跟着?一起蹲了?下去。
他心想,更像狗了?。
凌波手指着?二人面前的那块深色印记:“你看这?。”
蔺寻问:“有?什?么问题?”
凌波道:“这?有?点古怪。”
蔺寻盯着这?玩意瞧了半天,也只看出这就是一块因时间太久而干涸无法清理的血迹。
人既然是枉死,自然会有?血迹,古怪在哪?
凌波瞧出蔺寻的疑惑,她给他解释道:“祝家老爷和夫人是在夜里被人杀害,你知道吧?”
蔺寻点头,他回忆道:“祝二说那日申时祝家除祝二外全都在前厅用餐。
戌时祝夫人和少夫人各自回屋,老爷与大少爷则是先去书房,二人直到亥时才回屋。”
“是以能够肯定的是,直到亥时祝家这三人都还活着。”
凌波条理清晰地说道:“血迹不在床榻上,这?是不是能证明祝家老爷夫人并非是在昏睡中被人杀害?当时他们极有?可能仍然清醒,两个人甚至都在厅中,就站在这里。”
“可亥时已是深夜。如此夜深人静之?时,若有人半夜去你的寝屋,你会乖乖地开门请他进?去么?”
蔺寻的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突然点亮了?,他脱口而出:“必然是他们极为熟悉的人!”
他立刻就明白了凌波的未尽之?言,不必凌波再说,蔺寻也能知道:“若是生人闯入,祝老爷必然会有?所抵抗,抵抗间必定会有?所受伤。
可这屋中的血迹只有两块,足以证明老爷夫人是在全然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突然被人杀害。”
想通这?点,蔺寻的情绪忽地沉下去。
他往日向来轻快的声音变低:“难道真是祝二?”
凌波看他一眼,低头淡淡道:“除了祝二少爷,祝家还有?其他人。”
“祝老爷的妾室,宋姨娘。祝老爷庶出的大哥,祝思文。那位如今疯了的少夫人,胡清淑。”
“甚至是祝老爷身边的下人,这?些祝家人都是祝老爷不会防备的人。”
所以,并不只有祝二少爷。
虽然凌波没有?明说,但蔺寻知道对方是在安慰他。
蔺寻的心情轻松了些,瞧见凌波还是冷着一张脸,他忽然笑了?:“谭弟!”
凌波:“?”
蔺寻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如此体贴,就算冷姑娘看不上你,但天涯何处无芳草。男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
凌波无语地看他。
这?人就是个傻子吧?
外头脚步声渐渐响起,是听风把祝老爷身边伺候的人带来了。
共四人,两小厮分别是观言,明路,他们在祝老爷跟前伺候,另两人是婢女陵香和翠喜。
这?四人都对进?屋有?些抵触,凌波和蔺寻就在院中问他们,叫他们说明当日事发时的情形。
四人对视一眼,观言率先开口:“那日小的和明路随老爷一同从书房回屋,同往常一样,上半夜由小的和陵香一同在门口守夜。
可那日不知是怎地,困倦异常。不知不觉,小的们就忽地睡着了?,是明路和翠喜将小的们唤醒的。”
翠喜点头道:“奴婢本在寅时守夜,谁想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奴婢一出屋子就见到观言和陵香躺在门前的地上昏昏大睡。”
“奴婢和明路将他们二人唤醒,一推开门,就瞧见……”
翠喜说到这里忽地有些惊恐和哽咽:“就瞧见老爷的尸首分离!
他的头……他的头摆在茶案上,两眼死死地瞪着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蔺寻,蹲在地上,大悟:原来大黄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