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兔脾气极差,照着虞扶尘的手背就是一口,两排血痕甚是惹眼,疼的他不得不缩回手来。

呸!漂亮个鬼啊,根本是只凶物!!

虞扶尘不动声色瞪了兔子一眼,转而翻脸如翻书,媚笑着朝向风长欢,看得那人后背一凉,退了一步。

“你这么喜欢,不如收养□□宠了,要不要想个名字?”虞扶尘在他手心里写道。

风长欢若有所思望向正在林中漫步的白子,便在虞扶尘手上回了简短的二字:“黑子。”

“……”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人给他取表字会叫三花了,以后再有机会去昆仑,一定要帮他把脑子找回来,好好安上……

“……也成,黑子和白子,刚好凑成一对。”

他伤口冒出血珠,生着闷气的风长欢见状咬唇把黑子从膝盖上推了下去,小东西很不情愿的跳了几步,眼里映着风长欢捧着虞扶尘的手,满是担忧的场面。

再一次被他碰触,虞扶尘觉着好不容易压下的□□又有重燃的势头,赶忙缩手,傻笑几声擦去血迹,告诉那人只是一点小伤,并不碍事。

……老和尚生前为什么只教他控制欲-念,却不讲明欲-望究竟为何物?

他现在心里七上八下,不明白那是什么,很怕自己是个与众不同的怪物。

从前在佛宗,从未见过那些佛修有不雅之举,一个个面不改色心不跳,做什么都极尽坦然。

可他呢?慌乱的就像个初入江湖,又不谙世事的少年。

他被保护的太好,金钟罩覆在体外隔绝所有难以直面的不堪,以至于他安逸多年,对于碎裂开来,且愈加深刻的裂痕只有无措,不清楚如何修补,更不知该如何应对。

拜托谁都好,给他指条明路吧……

虞扶尘欲哭无泪,欲说还休。

难道要对风长欢实言相告,说他自己只要见了他就免不了心跳加快,蠢蠢欲动??

“放肆!你这登徒子,放开我师尊!!”

突如其来一声怒喝,虞扶尘来不及躲闪,脑后再次被重击。

还是那酒壶,还是那青包。

也还是明斯年。

满面怒意,蓬乱的栗色长发都快直竖起来,还睡得衣衫不整。

活脱脱一只炸了毛,要与人拼命的橘猫。

“你听我解释,这个是……”

情况怪不得明斯年误解,换作谁看到两个男人手牵手含情相视,都会觉出一丝异样,更何况那人还是明斯年的……师尊啊。

他有些慌,越乱越不知怎么解释。

半个时辰后,虞扶尘揉着被打肿了的眼眶,老老实实道歉:

“对不起,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现在不用见到明斯年的脸,只听他的声音都会让虞扶尘感到身体各处痛的要命。

老大夫果然有一套,上手就是毫不留情一通推拿,几乎要将他浑身的骨头拆零碎了,再一一拼接回去,不死也要丢去大半条命,以至于明斯年在那之后只要靠近他方圆两尺的范围,虞扶尘都会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

“其实我……不讨厌你的,只是不想你与师尊走得太近,毕竟我才是他的徒弟。”

每当说些与他身份不符的话时,明斯年总会以手挡住额头,不肯让人看到他的神色。

没人知晓,正是因自小遭遇灭门惨案,在不解、指责与詈骂中长大,他所要承担的远比虞扶尘多。

他没了父母,世上再无疼爱他的人。顺其自然拜入桃溪涧,本以为一葵祖师可以给予他缺失的关爱,但她是一门之长,很难心系一人,即使拼尽全力,甚至凭借过人的天赋夺得首席大弟子之位,最终得到的还是寥寥无几。

与风长欢的相识,他就像得了救赎,只要接近,就不再是孤身一人,所以他放下用以冰封内心的自傲与自矜,拥有了,便不想再拱手相让。

可当虞扶尘拍着他的肩膀,声音低沉对他说道:“别想独占他,他迟早会是我的。但你可以适应着接受我,这样以后在乎你的,就不只是他一人了。”

是了,他忘记了……这丑东西,也算是个人的。

而后二人心照不宣不再提起此事,回归正题,试图凭借虞扶尘的灵力替风长欢寻回散失在周身各处的碎片,借以重塑金丹,恢复灵力。

他对此不抱希望,毕竟传言是天方夜谭,迄今为止还没听说哪门哪派的大仙能把碎裂的金丹恢复原状,最多只有凭借过人毅力与半生精力再次凝结一枚内丹,取代先前的缺失。

明斯年的法子,八成是没戏。

“需要我做什么?”

“先看看你的灵相属性,只要略施……”

还未说完,就见虞扶尘掌中腾起一道泛着金光的明火,力道之大,来不及闪避,硬是将明斯年逼退几步,连周遭的各式杂物也被推出足有一丈远的范围。

“喂,你没……”

虞扶尘本人也被失控的灵力一惊,见明斯年被打得措手不及,立即关切询问,谁料身下的板凳也支撑不住如此强力,应声倒塌。

“……事吧?”

明斯年毫无防备,胸前猝然受力,若不是在那人出手时借以退后半步,怕是这会儿已经人事不省了!

擦着嘴角渗出的血迹,他揉着疼痛难忍的胸口,相信对虞扶尘而言,刚刚那一招他的确只是意思了一下,并没有动真格,气场就强大至此……

可怕……

而比这更可怕的是,包括施法者虞扶尘本人在内,都被他难以控制的灵力掀翻在地,相比之下灵力最为薄弱,状态也最接近凡人的风长欢却依旧坐在原处,故作惊愕面对二人与周遭异状。

他与一头雾水的虞扶尘对视着,后者不知所措。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看来虚云大师曾在你身上设下禁咒用以压制你的灵力,可他圆寂之后,咒法随之失效,你失控也在情理之中。”

明斯年啐一口含血的唾沫,封住几大血脉,俯身呕着残血。

“喂!你怎么样了?我……我没想害你的。”

“知道,你只是控制不住……对吧?九重天的大仙。”

早在看到虞扶尘的灵相时,明斯年就猜到他身份不凡。

无相佛宗以修习佛法而练就心性,看似属相为金,实则掺杂诸多修士的情感在其中,尚未修成正果时,或多或少都会显出瑕玷,他却是如此纯粹……

以虚云大师的思量,不肯收他,就不会传授高深佛法以助他修炼,如此强大的力量,只能是与生俱来……除去九重天,还有什么可能?

虞扶尘很是惊慌,他的力量从未失控至此。

“现在怎么办?”

“你力量失控,还是不用为妙,否则极易伤了师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在此之前,你的灵力也不受自己控制?”

“没有,平日我与高阶佛修无异,只是出招毫无章法罢了,与人比试也时常吃亏,挨了不少毒打。老和尚总是要我莫急莫急,却什么都不教我,会不会是走火入魔了?”

“你?还是虚云大师?”明斯年白他一眼,迈开步子向一片狼藉的院子走去。

“速速收拾,我们要上路了。”

他说话时,虞扶尘正甩着纠缠不休,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背后的风长欢,听了这话有些诧异:

“不至于吧,打坏些物件也犯不上落跑,赔了不就结了?”

“你是猪脑子吗!!既然你的力量是从九重天来,只要你动用灵力,纵使藏身天涯海角,玄机塔也能知晓你所在之处,你就不怕被找上门来吗!!”

换作别的修士见了九重天的仙尊,都恨不得抱紧大腿给人舔鞋,只为受其点拨,早日得道升仙,超脱轮回之苦,明斯年则恰恰相反。

他对九重天嗤之以鼻,若不是被一葵祖师收养,或许一辈子也不会踏入仙门。

他承认对九重天怀有仇视之心,痛恨永远高高在上,漠视人间疾苦,还将恶行说得冠冕堂皇的斯文败类。

“现在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先前对你有所隐瞒,不知现在解释还来不来得及。我体内的蛊虫,是步音楼与九阴岛勾结所下的不假,但与桃源无关,与门派争斗亦是无关,我……”

他却觉得难以启齿,犹豫良久,才托出实情:“我是被地网追杀,才会沦落至此。”

修界间存在天罗与地网两大隐秘组织,前者听令于九重天,后者则受命于玄机塔,势力相互交织,麾下杀手大多是十二州精锐,所行之事无非是镇压恶行,还世间以公道。

早在十年前,风长欢堕仙成魔引来祸端时,天罗地网的存在就成了笑柄,更有甚者借此将矛头直指旁观浩劫而不施以援手的玄机塔与九重天,自那之后,两个组织双双销声匿迹。

没想到时至今日,还能听到如此熟悉的名字。

“此地不可久留,耽搁下去迟早生事,我们必须尽快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