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虞扶尘先坐不住,上前迫不及待解释,岂料众人根本无心听他一言,孤澜老人更是帮腔:“这里可是公堂,岂容你这罪人放肆!要给你戴上马嚼子吗?”

“且慢,虞扶尘与风长欢只是嫌疑人,本庭还未作出宣判,孤澜怎就给人定罪了?”

听出白清寒这话里话外明摆着是包庇二人,精明如孤澜老人不会自取其辱,在心中记下一笔,狠狠瞪了易晚水一眼。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兔崽子……

“你说被害的二人还活着,可是真的?”

“是,但他们情况并不乐观,都被禁咒压制,精神也失常了。其中陈师妹更是怀有身孕,因禁咒之故,腹中胎儿已成死胎,此事明显是有人欲栽赃陷害我师尊,又不忍真的杀了他们,待日后风头过去再寻回二人,他们依旧能为凌……修界效力。”

差点就说溜了嘴。

其实虞扶尘早就猜到此事是步念安所为,就算不是一手安排,他也一定知道隐情,只是不好明着针对凌雪宫道虚,只好拐了个弯儿。

反观被众人戳着脊梁骨,恨不能当场活剐了的风长欢,低头盯着自己的足尖出神,好似性命大事都比不得他靴上那点污泥一般。

这时虞扶尘意外发现,师尊今日竟然不是赤足出场,而是在无人提醒的情况下乖乖套了鞋袜。

……这是什么情况,知道将会出现在人前,想打扮的正式一点??

可看他那乱七八糟披在肩头银白的乱发,显然这个猜测不足以打动小野狼。

“就算你说的是……是实话,有人因风长欢惨死也是事……事实,三十六陂的弟子,还、还有佛宗的虚归大师!!”

易晚水气愤填膺,越是看人狡辩,越是气上心头,终于把理智抛之脑后,要不是有人拦着,怕是都要冲上去撕了虞扶尘。

虞扶尘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既要保守虚归即是玄难的秘密,以免玄难被佛宗追杀,又要洗清风长欢的污名,当真是进退两难。

场面一度混乱,白清寒愁眉不展,抚额道:“如你所言,那么今日佛宗的代表人又在何处?是白某认不出虚无大师的模样了吗?”

众人四下环顾才发现在场居然没有一个光头佛修,唯一一个额上泛光的就是年老脱发的孤澜老者,一时心中满是疑问。

“咦?佛宗的人还没赶到吗??”

“别了吧,连远在关外的天刀门都来了,说不定佛宗根本就没打算出席庭审。”

“但抓到这两个妖人纯属巧合,佛宗应该只是不想把昆仑逼到绝境吧……”

“喂!你这话不就是说在场各位是想逼死九梦君了……”

不只是哪门哪派的随行弟子啪的一声,打了自己一巴掌,歉笑着退出人群,留下一群长者相互尴尬。

说来前来围攻仙境的也只有道虚、巫山渡与三十六陂,很明显墨千临是来和稀泥的,萧琛也没打算帮任何一方说话,这样一来倒像是十二州孤立了他们三派。

任凭气氛尴尬,审判还要继续,白清寒抬手,清心殿立刻安静,一时只能听得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在这之中,竟是白清寒自己的胸口起伏的最为剧烈,喘息也最粗重。

他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人被风长欢所害?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便不必禀告了。”

殿内依旧死寂,形势已然明了。

“三十六陂代掌门曾提起醉月楼中惨死的四人遭穿心裂体,而凌雪宫的二人却是身首异处,尸身碎裂,可说相似,而又不似。但众人一致认为是寒刃杀招所致,而风长欢就是拥有寒刃之能,最饱受非议的人。至此,白某要向北君提问了,风长欢在被九州降伏前并未显出异能,在凌霄塔下关押十年,他的寒刃从何而来?”

柳长亭不情不愿从茶盏中抬眼,恋恋不舍的放下心爱的瓷器,几不可闻叹了声,才答:

“是寒毒所致。他在凌霄塔的十年,昆仑以寒泉圣水汲取他的灵力,以免他恶念又出,杀心再起,伤人害命。而当年被击碎金丹的他可说灵力无存,连抵御寒气的本能也是没有的,以至于寒毒侵入体内,流淌在血脉中,反而成了支撑他苟活的动力。”

“言外之意,寒刃是寒毒所致,如若他体内寒毒消解,寒刃也将不复存在。”

语毕,白清寒甩出拂塵,塵尾在灵力驱使下延伸至风长欢身前,径直勾住他的右手。

与此同时,柳长亭也放出灵链,在众目睽睽下捆缚他的左手,二人同时发力,令毫无准备的风长欢险些踉跄跌倒。

“师尊!”

虞扶尘喊了一声,想拉住那人的手腕,却被强大灵力弹开,浑身似触电一般酥麻,一时接近不得。

“既然如此,便由白某冒昧一试,看看所谓妖人的寒刃究竟是何形态。”

白清寒与柳长亭同时发力,两种与风长欢灵相不符的灵流进入体内,干扰他自身灵力气场,与从前他对虞扶尘做的如出一辙,只是更加粗暴,难以反抗。

在如此暴力与强势的压迫下,风长欢难受克制的发出低吟,两臂颤抖着没有还手之力,被迫屈膝而跪,随着一声变了调的痛呼,自血脉中抽出的双剑紧握掌中,震惊四座。

复生后没有灵力的风长欢从未现出神武的原因也在此,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被迫使用寒刃非他所愿,如若可以,他也想以善使的双剑护住身后一方天地。

眼见那一玄一赤的两把剑身上泛着金光的图腾与咒文,连白清寒也屏住呼吸,盯着剑柄上镂刻的栩栩如生的鸾凤和鸣,连胸口钝痛也被忽略。

“凤皇双剑,乃是与鸾刀相配,被太子长琴淬于榣山的上古三大圣武,同生同源,因各自富有灵性,会亲自拣选主人,致使九重天帝尊求而不得。并非寒刃,而是凤皇双剑,敢问在场诸位,可还有异议?”

开口的并非白清寒,亦非柳长亭。

虞扶尘扶起额上渗着大颗汗珠跪倒在地,几近失力,只能靠在他怀里的风长欢,随众人望向殿门之外那骑着神兽姗姗来迟的熟人。

“狻猊!他的坐骑是龙八子!是玄机塔!!”

随着神兽迈步的动作忽上忽下的风择欢兴致不错,用他被黑纱遮挡的双眼环望四周,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

“哟,人来的不少,真热闹。没想到一介妖人能有这么大面子,真是让我羡慕呀,啧啧啧~”

殿前围观的众人让开一条血路,风择欢通过时还不忘对避让的修士拱手作揖,有种刻意的违和。

虞扶尘恨得咬牙切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看笑话!!

能请动玄机塔出面,足以见得昆仑与九梦君的面子够大,这下不只是易晚水,就连跳的最欢的孤澜老人也在风择欢的强势下低了头,不再出声。

有狻猊代步,风择欢恨不能在神兽背上架起软榻来享福,一步都不肯多走,慵懒的趴在狻猊背上,围着虞扶尘绕了一圈,打量够了年轻人,才慢悠悠低头看了弟弟一眼。

“金丹尽毁,灵力无存,略施法术都能让你如此不堪,不如……为兄帮你取出金丹碎片,你再重新修炼可好?”

风长欢脸色煞白,大抵是还记着在孤屿时被陷害的旧仇,奋力抬腿踢在那人脚上,疼的风择欢吱哇乱叫,忙躲到几步开外,不敢再招惹自己这脾气奇差的弟弟。

再看白清寒与柳长亭,脸色都不大好看,玄机塔的不请自来出乎意料,如果他有意搅局,那么接下来安排的一切都将被打乱。

好在风择欢乖乖退到一边,见二人迟迟没有出言,耸肩表明来意。

“别太紧张,安生日子过了太久,我只是想来凑热闹罢了,你们继续审判,我不出声。”

说着还把食指举到面前比了个叉,煞有介事。

白清寒见状,心里千百个不愿,硬着头皮继续。

“虽不知是何原因致使风长欢体内寒毒消融,但他无法使用寒刃是不争事实,回顾巫山渡门人被他所伤时恰是在醉月楼惨案之前,如果被有心人看在眼里,欲图制造恐慌嫁祸于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时,连玄机塔出面都不为所动,仿佛魂灵出窍的萧琛再次开口。

“他寒毒消融是我所致,苍蟒灵相属火,火毒又与寒毒天性相克,毕竟寒毒不是他生来的异能,被消融也在情理之中。而我与风长欢那一战他倍显弱势,显然无法伤人,在那之后又有火毒入体,无论是凌雪宫的惨案,还是虚归大师惨死之事,应当都与他无关。”

见对他满心误解的萧琛愿意不计前嫌,出面替自己洗清冤情,风长欢简直感激涕零,不由自主湿了眼眶。

虽是心中千百不愿,但事实摆在眼前,萧琛没有嫁祸于人的道理。

他起身走到堂前,居高临下审视着如今灵力不存,备显落魄的风长欢,听到那人有气无力的唤了一声:“萧笑笑……”

一时心中被激起千层巨浪……

萧琛颔首朝人致意,沉默良久,长出一口气。

“玄机塔,道玄,九梦君。萧某以为,风长欢是无辜的。”

作者有话要说:白甜甜,萧笑笑,来猜猜柳长亭和墨千临的外号是啥吧~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