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雀,救救他,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望着面前低三下四的至尊之子,龙雀无奈叹息,咬牙道:“不是我不愿帮,而是不能帮。法华君触怒帝尊一事,身为剑侍的我没有置喙的余地,多嘴一句都只会让他吃更多的苦头。”

昔日讨喜的包子成了如今这般愁眉不展的模样,看他长大的龙雀自然于心不忍。

出于好心,他又提点:“如今帝尊已封你为长天君,便是要你自此之后与他一刀两断,你若仍是这般拖泥带水,对你自己与法华君都不是好事。”

“可我怎能眼睁睁看他受苦?父皇分明是在夺我所爱……”

长天君紧握一块润玉,知道在龙雀面前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正要开口,便听那人幽幽道:“那是法华君赠你的玉佩吧?”

“是,凤凰于飞,正是凤皇双剑的配饰。其实龙雀最清楚我对仙子哥哥的感情是超乎父皇的。父皇虽对我百般关爱宠溺,陪伴我的终归不及仙子哥哥,我自小在他身边长大,早已离不开他,况且……他也是父皇收养的义子,为何,为何父皇要夺走他?”

就算长成青年姿态,涉世不深的长天君仍是不谙世事险恶。

这话其实不应由龙雀来谈,但除他之外,想来没人能够设身处地站在二人的立场了。

龙雀又是一声长叹,带着长天君到往浣花池边,这也是他与法华君初见的地方。

“早些时候,少年时的法华君也曾幻想过得到父爱,后来他渐渐不再奢望,是你的到来让他被迫认清现实。”

“我?”

“你是天地孕育的精元,是世间罕见的纯阳灵胎,更是帝尊以自身血脉喂养的亲子,而他却是背负义子之名的外人?”

“外人……我从未将他当过外人!!”

“但事实就是如此,你百口莫辩。”

龙雀敛容叙述,话中不掺一丝感情。

他指着池中层次分明的清水与淤泥,借喻二人相差悬殊的身份。

“云泥之别不过如此,你是至高无上的帝子,而他,只是个卑微低贱的罪俘。”

“罪俘?怎会……”

“他从未对你提起过去是不愿在你们之间筑起高墙,是因为不谙世事的你会不带有任何歧视与异样的目光看他。”

法华君本为天乡羽民孤风氏后裔,帝天遥一统三界时曾俘获羽民百人,火烧天乡令他们流离失所,法华君当时虽年幼,容貌却已超凡,帝尊一眼看中了他,将他收为义子,并因他赦免天乡全族死罪,发落至凡界为皇。

其实帝天遥的心思并不难懂,正如他所言,从未享受过养成的乐趣,便也好奇着这样一个美人胚子日后会出落成何种模样,说白了就是娈宠,只是帝尊心性高傲,不会宠幸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昙华亭看似远离尘嚣,实则就是关押法华君的一隅牢笼,偌大九重天界之中,愿真心陪他度过孤寂岁月的人只有龙雀与断蛇。

龙雀道:“我自诩是为数不多了解他的人之一,深知他并非传言那般由着谋-权-篡-位的狼子野心接近帝尊,妄想一步登天。他对帝尊的感情纯粹干净,只是一个儿子对父亲的敬爱,他望向云光殿时的眼神总是怀着期待,又带着明知无果的失落,实在让人心疼。”

毕竟不是亲生,宠爱也带有侵占的欲-念,这也是帝天遥在法华君面前从不以“为父”自称,而对长天君恰好相反的原因。

长天君虽对此一无所知,却也不是毫无察觉,至少他看得出法华君在面对帝尊时的怯意与无奈,与父皇眼底时隐时现的欲-望。

那晚长天君去见了法华君,一堵灵力筑起的红墙立于二人之间,谁也看不见谁,却能凭直觉在同一处探出手来。

法华君抚着长天君压在掌心下的手背,温热触感一如既往,甚至能感受到他因这肌肤相触的一刻心跳加速。

“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可是仙子哥哥你拉着我的手却不肯放开呢。”

法华君错愕,望着自己死死攥紧的手,呼吸乱的涨红了脸,忙缩回手来辩解。

长天君没让他如愿,忽而从墙头探出头来,抓住那人躲闪的手。

“不让你走!嘿,除非你答应跟我走!”

“走……能去哪儿,这本就是我的命运,没有选择的余地,从前是我太过天真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该醒醒了……你也是一样。”

“可是你不爱父皇,对他的感情只有对父亲的尊敬,又怎会自甘堕落爬上他的床?”

这等虎狼之词气的法华君一瞪眼,嗔道:“是谁教你这些鬼话?我要他好看!!”

好死不死弯腰垫在长天君脚下的龙雀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暴露了自己。

“别气啦,我会改好的,只要是仙子哥哥不喜欢的我都会改,所以你……不要留在这里了,跟我一起走吧。”

龙雀双手抵墙站直了些,一顶站在他肩上的长天君,试图把人扔进红墙里成全一桩好事,还不忘煽风点火。

“一起走那叫私奔,被抓回来是要浸猪笼的,倒不如赶紧生米煮成熟饭,先帝尊一步下手才保险。”

可惜帝天遥对此早有防备,结界在被碰触的一刻骤然发出强光,灼伤了长天君试图更近一步的手,同时令身在囚笼之中的法华君遭到反噬,轰然引来一道天雷击顶。

“不知悔改,他究竟哪里吸引你九重天太子甘愿放弃身为未来帝尊的荣光放弃一切,长天君,他值得吗?”

帝天遥俯身抱起人事不省的法华君,五指插-入他发间强迫着抬起头,端详着早已不复印象中稚气的绝美相貌。

“他果然还是有能耐让你魂牵梦萦的。但是,他不配高攀你,你,也不配享用这等尤物。”

长天君欲驳斥父皇,可张口便觉喉咙火烧般干哑,再难发出声音,竟是一向敬畏的父亲施法禁锢了他的灵力。

“放……他,求……您!!”

“为父真后悔让他陪你这些年。你从他身上学得对为父的尊敬固然是件好事,却也让你生出太多不该有的念头,这一点法华君难辞其咎,既然他自己都不做挣扎,你又何苦自作多情?”

“他……”

“龙雀,孤皇还没追究你的罪责,趁着孤皇心情尚好,还不把太子送回昙华亭?”

嘴上说着遗憾,还是将人打发回他们朝夕相处的地方。

可回去了……又能怎样?妙法莲华不在,留他一人守那刹那芳华又有何用?

宫内,法华君啐着一口血沫,擦去脸上血痕,瞪视着居高临下解松衣领的帝天遥。

“帝尊,至此我还肯追忆过去的父子之情,为何步步紧逼?”

“你安逸的太久,连自己存在的意义也忘记了。方才你未在长天君面前反驳孤皇,便说明你仍有心护他,念着你口中的父子之情,孤皇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我知帝尊意欲为何,打从一开始养育灵胎,您便是有意退位,将这三界江山传与后人。我从未有过僭越之心,但我深知长天君还是个不知疾苦不谙人事的孩子。不肯他为皇位丧失本心的私情也好,不愿天下因他生灵涂炭的大义也罢,我放弃这个机会。”

“哦?若你真有这等顾虑,孤皇便再给你一个选择。”

不等法华君松下一口气,灼热的灵光瞬间朝他袭来,令他不得不抬手招架。

骨骼脆裂的脆响格外清晰,随即腕部传来的剧痛令他痛吟一声,被逼退几步。

“义父……您真要如此?”

帝天遥冷笑,只给出两条出路。

“要么取悦孤皇,要么,杀了孤皇。”

言尽于此,恩断义绝。

法华君抿唇,按压肩臂断骨忍痛起身,咬牙跪在曾疼惜他有如亲子的帝尊面前,稽首叩拜。

“一拜,叩谢义父养育之恩。二拜,感激帝尊赋命之情,三拜……谢君予我空欢喜,竹篮打水,终究镜花水月一场空。大梦总有醒来时,法华君愿赌服输。”

三恩跪尽,昔日父子已成仇敌。

见那人面上浮现莲华印迹,帝天遥不禁唏嘘,不由抬手想去触碰绝美容颜,却在愣怔间被痛感拉回现实。

“你可还记得佛前之花?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开花,弹指即谢,刹那芳华。孤皇有幸,得见妙法莲华绽放之日,知你不日便将凋零,索性亲手将你毁去,这样你的刹那,便永远属于孤皇。”

帝天遥张手,强劲掌力令人招架不得,随之而来的压力难以抵抗。

在被击碎金丹的一刻,法华君的灵力以明眼可见的速度溃散,如幽蓝晶尘散落云间,捕捉不得。

被汲取殆尽的法华君终究力竭,跪倒在强大帝者脚下,这一次再想起身已是有心无力。

“愿赌服输,只求帝尊赐我一死。”

帝天遥掐着他的脸颊,迫着那人与他四目相对。

“败者没有索取的资格,你的生死掌握在孤皇手中,折辱也好,折磨也罢,全凭孤皇心意。但你太过不堪一击,败的毫无兴致,孤皇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

“谢主隆恩。”

“不问细节?”

“问了也无法改变结局,何必多此一举?”

“就不怕代价是以身侍君?”

“您不会。”

沙哑的嗓音足以显露内心动摇,法华君强咽下喉间上涌的腥气。

“因为身为帝尊的同时,你还是个父亲。高傲又自制如您,是不会让下流的欲念毁了您与长天君的父子情的。”

法华君本应庆幸留得清白,却止不住悲哀与伤感。

为什么……身为义子的我到最后,也入不了您的眼?

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法华君其实活的明明白白,从一开始就知道所谓的父子情不能,也不可能会存在,仍是飞蛾扑火,追逐了镜花水月。或许是让自己彻底死心,又或是怀着侥幸心理,想在帝尊的假戏中找寻一丝真做的情感。

少年时的他会讨厌长天君就是因为感受到了危机,那时的他或许也生出过毁掉小包子的恶念,他知道自己所得的虚幻一切都将拱手奉还,但他不甘心,尝试放手一搏,结局就是……他把自己和长天君的红线绑在了一起,解不开,也不舍得解了。

好在这样的付出不是一厢情愿,只是报应来得太快了……

说帝尊喜欢法华君是不可能的,为皇者的征-服-欲与控-制-欲都极强,试问谁想把蛋糕上留到最后的草莓拱手让人呢?身在高位,本就自私,本就无情,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能争夺他的所有物,因此帝尊的心思其实也不难理解。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今天他亏欠两个儿子的,迟早都要被清算,至于这个制裁了帝尊的官配是谁……大家可以猜一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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