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灰意冷的风长欢将那早夭的无名氏婴儿带回佛宗安葬,并在后山佛堂供奉灵位,足足一年都在为萍水相逢之人祈福来世安康。
待他再次出关,伤势已是好了大半,身边也多了只喜欢跟着他到处乱跑的仙鹿,只与虚云大师寒暄几句,便又踏上去往天虞山的旅途。
临行前,老和尚问他:“可曾后悔一意孤行?”
风长欢答:“不悔。那个会为旁人杂事而牺牲长天君的法华君已经不在了,站在您面前的,只是一个护徒心切的师父罢了。”
“若这一世不涉及感情纠葛也就罢了,可你,做得到吗?”
那人笑着摇头,“老和尚说笑了,您曾说过一世缘分不是白得,我与他前缘未尽,破镜重圆才是应当。只是日后身在我的立场,或许……”
无法尽情表达被压抑的情感罢了。
望着少年远行的背影,虚云大师深知他这一走,时隔多年后再相见,便是身败名裂,负尽天下苍生。
可是那又如何?法华君不会后悔,风长欢更不会!
到往天虞山的风长欢没能如他所愿见到理应何乐安康的一家,由着这个不被期待的灵胎降生世间,已然成了恶祸开端,首当其冲被殃及的就是与他相近的亲人。
昔日富贵荣华的大户人家,如今不见人烟,白幡于残风中摇摇欲坠,破败萧瑟之景引人唏嘘。
他一路问询那家遗孤身在何处,所遇之人皆是满面嫌厌,避之不及的躲开,只有那好心的姨娘劝他:“莫要深究了,那就是妖魔转世,留不得啊……”
可他从未放弃找寻那孩子的下落,终是在闹市肮脏角落里见到那狼狈身影。
惹的满身脏泥,脸上还沾着血痕,连呼吸也十分吃力,见到他的一刻,风长欢心痛欲绝,急于上前抱住那落魄的孩子。
那是……他的长天君啊。
此时的行止眼神迷离,看不清他身前哭的一塌糊涂的人,只听忍着哭腔的清明之音渐入耳畔:“走吧,跟着小哥哥,日后保你吃香喝辣。”
之后,师徒二人被驱逐出天虞。
风长欢嘴上安慰着行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实则自己也不知今后当何去何从。
就在他犹豫不定时,一人的出现适时解去危机,便是那权倾朝野的九千岁,深得皇帝宠爱的大监岁尘月。
风长欢难以心安理得接受旁人的好意,婉拒几次,对方才道出相助的缘由。
“你可还记得当年被佛宗拒之门外,在山门前跪了三天三夜,险些丧命的求道者?”
那人仔细想来,似乎确有此事,只是太过久远,已经记不大清了。
岁尘月又道:“我因天阉之体备受冷眼,出生时被生身父母抛弃,奄奄一息时幸得佛者将我带回寺院养育才留得性命至今,本以为佛门清静远比尘世喧嚣,怎料得也是嫌我玷污净地的伪君子。那时我还不懂,只当是我求道之心不足,还妄想以真诚打动掌事者,到头来险些把自己搭了进去,究竟是图个什么?”
他话音顿了一顿,为枕在风长欢膝头小憩的行止盖了层绒毯,顺势摸了一把他肉嘟嘟的小脸,令睡梦中的小童发出一声不满哼声。
“我跪了足足三天三夜滴水未进,除了看门佛修的冷嘲热讽外,便只有夜间冷风与我作伴。那时我想,就这般跪死在佛宗门前也好,早死早超生,早些摆脱这备受厌弃的身子,也能早些解脱。但在我饿得只剩下一口气时,是你给了我一只冰凉的红豆包,把我从鬼门关拉回人间。”
风长欢终于有了反应,饮进口里的温茶呛进鼻子,咳了许久才缓过劲来。
“厂花,我不是故意捉弄你的……”
“捉弄?不,你根本就不懂,冰凉的红豆包或许不能暖身,甜香却能让人暂时忘却心中疾苦。吃过那只红豆包我便想通了,既然我选择活下去,便是还不想死,世间没有非得强求不可的事,天阉之体又如何?做个散修快活一生也是极好的。命途或许亏待了我,却不曾薄我,在被夺走什么的同时,势必会得到些什么,比如……这一身过人天赋。”
当时风长欢便下定决心,永远也不要说出那红豆包分明是他不小心掉在地上,纠结要不要浪费粮食时被岁尘月抢了去的。
其实当时的岁尘月就有着超乎常人的求生欲,本能也好,无意也罢,都成就了后来在凡界只手遮天,凭一己之力凌于人上的九千岁。
良久,风长欢才答:“救你的哪里是我,分明,是你自己……”
有了岁尘月相助,师徒二人的确在雪霭城度过一段安逸日子。
在此期间,风长欢教会了行止开口说话,读书习字,更引导他控制体内肆虐的灵流,不再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狂乱。
但行止的幽冥鬼瞳却是风长欢难逾的心坎,无论如何也找不出化解之法,便只有照虚云大师所说,前往九幽花海一求尊主御天印。
但幽冥鬼域深藏酆都,活人难觅入口,一旦失足涉入迷失其中,魂魄消散变成了无感无情的行尸走肉,将再无法回到人世。
与岁尘月几次商议,风长欢都不肯放弃唯一希望,执意前往花海。
而九千岁做出最大的让步,便是元神出体。
“以魂体前去九幽花海,若尊主有意帮你,定会放你安然归来。退一万步讲,真的发生不测,我也能设法把你的魂儿招回阳间,别傻呵呵把自己搭在里面。”
风长欢欣然接受岁尘月的提议,临行前他作了充分准备,为行止留下许多诗书,嘱咐他须得在自己回来前背得一字不差,又将长寿面的独家烹法教给岁尘月。
“要是我回不来,切记一定要伴他过好每一个生辰,让他在雪霭城被你保护一辈子也好,莫要再插手修界与九重天的祸事了。”
好像临终遗言。
岁尘月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不发一言为风长欢护法,助他元神顺利出窍,望他魂体飘向远方,直至再也觅不得踪影,才幽幽道:“你知道雪霭城护不住他,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会回来。”
如他所言,风长欢魂体去往酆都,凭借仅存的双感在死地中找到花海入口,混在诸多神情呆滞的亡灵中进入幽冥鬼域。
鬼魂眼中的世界黑白无色,唯有血红鲜艳夺目,而阴间唯一的色彩,便是那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
风长欢驻足其中,俯身轻抬花枝弯折,骨朵不待盛开便有凋零之态的幽冥之花,不分时间地点的多愁善感起来。
他的反常举动引起花海修怀疑,正要一探究竟,便见一位血衣灼眼的高贵男子抬手阻拦,缓步踱至那人身后。
“生者,为何踏入亡灵之境?”
对御天印的到来,风长欢不感意外,甚至没有急于起身回首,垂眸凑近了些,轻嗅花间幽夜然清香,待尽兴了,才不紧不慢叹了口气。
“你这无礼之徒,怎敢怠慢尊主!!”
见他举手投足间透着股傲气,掌事女修自是愤愤不平,正欲挥起提灯,以九幽真火燃尽那人魂元,便见御天印再次出手阻拦。
风长欢这才慢悠悠看了他一眼,凤眼眯得别有风情,淡漠中勾着魅惑的诱意,难怪当初的帝尊也会对他动心。
御天印笑道:“好一朵妙法莲华,果真名不虚传。”
“不论盛开在佛前的莲华,还是九幽之下的曼珠沙华,都有枯萎之日,暗香浮动的极美之物终会腐臭不堪,正如这垂死的花苞。不知夜帝是如何处置这些将死之物的?”
御天印扬手一挥,将近凋零的花瓣倏然挺立,方才还呈现暗色,转眼间又恢复到多时之前的艳色,于萧风中不住摇曳。
“那便让它回到盛开时,这有什么难吗?”
“人呢?”
御天印一撩额前火红碎发,无奈笑叹:“本君对人可没什么怜惜之情,要死便死,哪那么多废话?”
“既然如此,我来与夜帝做一场交易。”
“哦?敢谈交易,你手中一定掌握着足够全身而退的筹码,本君开始好奇了,不妨说来听听。”
“幽冥鬼瞳。”
风长欢也不与人绕弯子,可惜御天印只是嗤笑一声。
“的确稀有,可那还不够让本君垂涎,比起得到鬼瞳,还不比你杀几个貌美男子送到鬼域来让本君尝尝鲜来得爽快,说不定哪个讨了本君开心,便允了你的无理要求。”
“是吗,看来夜帝是不想要纯阳灵胎的幽冥鬼瞳了?”
御天印闻言一顿,眯眸审视着面前之人。
数百年内降生的纯阳灵胎,还是与法华君有关的人物,除九重天帝尊之子长天君外,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敢透露如此重要的秘密,你究竟是有着孤注一掷的决心,还是对本君过分信任,认定本君不会将此事透露给帝天遥?”
“我知道夜帝不会,因为纯阳灵胎也好,幽冥鬼瞳也罢,在你心中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风长欢上前几步,稍稍歪头与人接近,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你真正想得到的是……帝尊本人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好的!我已经透露帝尊的官方cp是谁了!!
从一开始这条线就埋在了名字里,帝尊名为帝天遥,意即帝尊与九重天是凡人遥不可及的存在,而夜帝名为御天印,御为驾驭,天……当然是帝尊帝天遥啦,至于这个印是什么意思,现在说可能会有点刺激哈哈~
不过这条线暂时还不会填,因为帝尊是个极品渣男,后宫三千佳丽的那种,肯定是要浪荡完了在被吃干抹净才好吃,关于帝尊与夜帝有着什么缘分与故事,现在也不透露,希望小可爱们支持这条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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