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虹引见的这位,正是虞扶尘目前最想见,也是最不该见的人物。

谁会想到本该在海外休养,就算被迫站队也不该加入战局的九阴岛主慕信风会在这个备受争议的风口浪尖上冒险前来拜访呢?

慕信风的身份与立场十分敏感,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于是虞扶尘将人请到僻静的风月别院,忽见门边冒出两个毛茸茸的脑袋,一大一小,眼睛眨巴眨巴闪着光。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风长欢挤在门边眯眼盯着鬼鬼祟祟的两人,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奸情似的。

他身下刚好还有个长得与他极像,皱起眉头撅起嘴来表情简直一模一样的小包子,慕信风一见这架势乐了。

“哎哟,几天不见连儿子都有了,看不出来,你居然是个会生娃的真爷们儿啊!”

说着还抬手一戳虞扶尘,后者心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生的……

本来这事是不想告知风长欢的,眼看瞒不下去,虞扶尘只能在心里默默念叨玄难别怪他,再看慕信风也是满脸惆怅。

“我把他带来了。”

不用多说,这一定也是玄难生前安排好的,他临终遗愿之一就是想让惨死九阴岛的云无棱复生,他当初所说的条件已经满足其一,最重要的人自然要登场。

慕信风咳了一声,听到他指示的亲信慕灵犀在外敲敲门,抱进了一个浑身被白布包裹的人。

此人面部呈现出诡异的苍白,泛着一丝铁青,双目闭合,牙关紧咬,瘦削的两颊已经陷了下去,显然死去多时。

慕信风摆弄遗体的时候并没有尸身僵化的迹象,可见他为保存这具遗体也是下足了功夫。

“离开九阴岛前,我在他体内放入了六只防腐的蛊虫,这对他日后的生活将有一定影响,但为了复生大事,吃点苦头也是值得的。”

提到复生,风长欢坐不住了,他把肉乎乎塞进虞扶尘怀里,紧盯着慕信风欲求证,想要个确切答案以求心安。

“具体过程我也不知,只听说有复生的可能,我便遵照故友的心愿将人带来了。岂料他的心愿竟成了遗愿,就算做了这些,他也看不到了。”

安置好云无棱的遗体,慕信风驻足许久,隐去眼中的水雾,强颜欢笑。

“不过生死这事谁又说得准呢,或许下一个就是我了。”

“岛主!”

慕灵犀气急,发觉言行不妥的慕信风迁就着改口,“好好好,不说丧气话。我这人生来随性,不喜争论什么,见你们未埋怨我的选择,便道一声谢,感谢你们理解我迫不得已做出的抉择。”

在作为岛主以前,慕信风是个人,更是一位兄长,由着私心选择亲人也是无可厚非,哪怕明知慕夕月处境并不乐观,也要尽力一试,乃是人之常情。

“此处不可久留,下次再见就是敌人了,如果有话想对我说,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岛主还请留步。”

虞扶尘做了挽留,对风长欢试了个眼色,那人会意,点了点头。

有了他的默许,虞扶尘才道:“岛主对西君白清寒可有了解?”

“知道他在修界的大名,也听到些近来的风声,但我与他并无私交,算不上了解。”

看他的表现不似有假,可见他对白清寒身染蛊毒一事并不知情。

白清寒幼时就有了心疾的毛病,不可能是还年幼的慕夕月所为,从这些线索推测,致使他被蛊毒折磨一生的罪魁祸首就是……

“孟婆。”

慕信风没来由的吐出一个人名,且与虞扶尘心中所想重合,不免让人紧张。

“此次到往神州,渗入巫山渡势力中的我没有看到孟婆出现。她是孤澜的结发妻子,与其狼狈为奸做了不少恶事,没理由在山雨欲来前销声匿迹。我觉得其中一定有更大的阴谋,你们须得小心。”

“多谢岛主提醒。”

“还有要叮嘱你们的就是,孟婆的易容术法非常高深,如果不使用强大的法器是无法让她现出原形的,若察觉到有什么人的表现反常,一定要深究因果,以免敌人深入腹地。”

说完这些,慕信风摇身披上黑衣,匆匆道别,便与慕灵犀一同离开。

他的话引起虞扶尘的沉思,不安的踱着步子,总觉着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细节,以至于从前的见闻出现缺口,发现有那么几个环节的确很可疑,深究下去又会牵扯出更多疑点。

“如果岛主说的是真的,先前的疑团就解开了。”

风长欢拉着虞扶尘坐在桌边,倒了杯茶,手指沾了茶汤,在桌面上写下了与疑点呼应的一个人名。

——刘师兄。

发现所有疑点都在这个人身份暴露的同时解开,虞扶尘感到毛骨悚然,他一把握住风长欢写字的手,压低微微颤抖的声音。

“难道早在凌雪宫时,他们的阴谋就已经开始了?”

“或许更早,以与我寒刃杀招十分相似的风刃犯下扬州城的血案,又在凌雪宫布下引我们入瓮的陷阱时。暂不追究那两具无名碎尸的身份,若刘师兄是孟婆假扮,那陈师妹难道就只是被牵扯其中的无辜者?巫山渡完全可以以‘刘师兄’的死嫁祸于我,为何非要多出一个陈师妹,难道只是为混淆视听?”

“不……陈师妹怀有身孕,生下的还是灵胎,以巫山渡的本事不可能查到灵胎的下落,深究其幕后主使,无非天上地下两位帝尊。”

看着怀里蹬着小腿朝人绽开笑颜的肉乎乎,虞扶尘实在不愿相信他的降生是早已被人安排好的阴谋。

“原来不只是我们,连我们的儿子,也没能逃出他们的算计。”

他道出十分残酷的事实,扶着额头感到崩溃,但风长欢的反应却很平静,从他怀里接过肉乎乎,亲了口崽儿圆嘟嘟的脸蛋,假意是在逗孩子,实际却是把话说给虞扶尘听的。

“北辰,来给你爹笑一个,看他愁眉苦脸的,好像天塌下来了似的,多大的事啊,我们可不能像他一样啊,对不对……”

看着肉乎乎咧着小嘴流着口水乐了,虞扶尘感到心头压力稍稍减退几分,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发现了什么,一把捏住肉乎乎的小脸。

这下合不拢嘴的肉乎乎流了他一手奶味的口水,虞扶尘也不嫌弃,掐着他的小嘴招呼风长欢凑过来看。

“长欢,长欢你快看,咱儿子长牙了!”

天罚之下不见日光,分不清早晚时辰的人们早已麻木了时间的流逝。

与之相反的却是长得飞快的孩子,哪怕晒不到太阳,只要二人养育他的精血补足,也能像雨后春笋般猛窜。

虞扶尘整顿了心情,划破手指喂着肉乎乎。

“孟婆从一开始就是抱着祸水东引的目的挟持陈师妹到雪霭城自投罗网,引得明宫商收留我们,也就给了他们对凡界出手的理由,使得局势愈加混乱,创造趁火打劫的机会。”

“蛊妖之乱后,刘师兄销声匿迹,孟婆一定还留在雪霭城伺机而动,关于她又假扮成了什么人,你可有头绪?”

“我觉得一定是潜藏在我们身边,平时不易被察觉,关系又没有疏远到让我们忽略他的一号人。”

听他这话,风长欢一脸“这不是废话”的表情,满眼写着嫌弃,拍着吃饱喝足的肉乎乎入睡,翘起二郎腿来一个个排除嫌疑。

“你觉得会是我吗?”

“会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假扮你吗?那得是多大的胆子。”

“说的也是,就你平日里对我上下其手做的那些事,换个人也不敢轻易尝试。这样说来成双成对的都可以排除了,比如微之与步音楼,顾轻舟与长明氏,白清寒与墨千临……还有萧琛与苍蟒。”

“……最后一对是什么鬼?”

“白虹是剑灵,他的身份没人能顶替,明宫商身为凡界太子,在双亲面前被人假扮也不太可能,岁尘月与他们朝夕相处,有什么异样也会被察觉,除此之外……似乎没什么人了。”

两人不抱希望的算着人数,排除掉那些被送到城外避难的百姓,城中就只剩下坚守在太子府的亲卫了,孟婆再怎么糊涂也不会伪装成连话都说不上的小人物吧?

虞扶尘趴在桌上,绞尽脑汁也再想不出什么人了,不抱希望的开着玩笑,“该不会是我们从孤屿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来,所以现在才找不出这个鬼人吧?”

可听了他这话,风长欢两手一抖险些把肉乎乎摔在地上,吓得崽儿惊醒过来。

那人脸色煞白,无暇去哄哇哇大哭的肉乎乎,冰凉的手一把抓住虞扶尘。

“我们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一个险些害死了许多人的人!”

与此同时,幽静的庭院里,一个鬼祟身影摘下遮住脸孔的漆黑斗篷,露出了腐烂发臭的皮肉,朝灯火微闪的房间诡异一笑。

他扬手一挥,房门就被一股阴风吹开,他轻步踏入房内,见了榻上静卧的人,口间溢出了阴森沙哑的笑声,抬起手来,一条足有手指粗细的蜈蚣从他袖内爬出,盘在他手背上,发出令人胆寒的响声。

“白清寒,好久不见,老身想死你了啊,嘿嘿嘿……”

不速之客走近后弯下了腰,正要将那毒虫放入昏睡的白清寒颈间,忽被近在咫尺的巨响打断。

“住手!孟婆!”

踹门而入的人正是虞扶尘,而作恶之人也正是方才风长欢所猜之人,来自孤屿的狗娃子!

被人坏了好事,自知身份暴露,错过这个良机就再无法控制白清寒的孟婆孤注一掷,掐住白清寒的脖子要迫他吞下那剧毒的蛊虫。

岂料这时床榻里侧传来一声异响,刀光一闪,那毒虫与孟婆的手腕竟被齐齐斩下。

骨肉尽断的孟婆发出一声凄厉哀嚎,死瞪着那护在白清寒身前的男人。

“呵,墨千临……是我大意了。”

为抑制疼痛,孟婆将全身灵力都集中在受伤的右手,以至于易容的术法出现裂痕,渐渐褪去尸化的表象,露出了真容。

一改先前所见邋遢苍老的形象,此时的孟婆身形曼妙,看上去仍是妙龄,属实是能与慕夕月一争高下的美女。

虞扶尘惊道:“连你也用了万受谷的蛇蜕术?!”

作者有话要说:嫌疑人是十八线小配角,是不是有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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