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萧琛那儿回来后,虞扶尘的脸色一直不是很好,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就算风长欢已经把孟婆关进小黑屋打算逼问到底了,他也是木然关起门来,搬张椅子在角落里愣神。
关心他是不是出去一趟又被鬼上了身,风长欢摸摸他的头,没觉着发热,捏捏他的脸,还是不见反应,无计可施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长欢,萧琛他好像……”
特意凑在那人耳边压低声音说了这话,谁料激动之下风长欢竟脱口而出:“什么?萧琛已经不是处男了,他耐不住饥-渴居然利用苍蟒……”
虞扶尘赶紧捂住他的嘴,可这个时候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各自眯在房里的诸位都开门推窗竖着耳朵静听细节,莫说那好事的明斯年和墨千临,就连许久没见人的长明氏也把帘子掀开了一角。
这下好了,萧琛风评被害,罪魁祸首就是虞扶尘。
为绕过这话题,虞扶尘端正态度拿出从苍蟒那儿收来的符纸,疑惑风长欢用意的同时,也好奇起他和萧琛本就水火不容的两人怎突然间有了如此默契的配合。
“碰巧我们所求相同,为的都是一个目的。”
风长欢把符纸一张张摆在桌案上,看向端坐在对面的孟婆。
“对待谎话连篇的人,总要略施手段才能让她乖乖交代。”
“……你要用私刑?”
“怎会,我可不是那么温柔的人。”
风长欢朝他狡黠一笑,虞扶尘背后一凉,心道孟婆招惹上自家媳妇也实属倒霉。
不过那人对咒法可说是一窍不通,夹着两张朱砂写成的符咒犹豫不决,点来点去选了一张,贴在孟婆背后,后者立刻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浑身好似火灼般冒出红光,吓得他赶紧扯了下来,把符纸上下颠倒重新贴了上去。
“反了,该是这么用的。”
要么怎说月华氏的咒法高深又玄妙,仅仅是调转方向,效用就大不相同。
眼看孟婆咬紧牙关,两手捂着剧痛的头,口中发出咯咯的诡异声响,扭动着身子好似与一股无形力量相抗。
“不……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是孤澜!”
歇斯底里的嚎叫逼的虞扶尘不得不捂起耳朵,风长欢却是感叹:“萧琛的咒法还真不赖,江沉沙果然没看错人。”
虞扶尘捏着薄薄一层符纸,看不通那些鬼画符的玄机,“萧宗师托我把这转交给你究竟是什么用意?”
“你看着就知道了。”
那人站到胡言乱语,两眼无神的孟婆身后,手中还攥着另一张朱砂符,以一种蛊惑的语气逼问:“江沉沙是怎么死的,是谁害了他?”
短暂的一瞬间,孟婆眼中恢复了神采,可她很快再次沉沦在符咒造成的幻象中,麻木作答。
“是我……和孤澜。天虞山一战时为夺取万受秘法,趁乱捅了他一刀,还是偷了言求道的贴身匕首做了这事,本想嫁祸给月华氏,借机挑起两派争端,但万受谷随即撤出战局,再未涉足神州,便只是让萧琛对言求道心怀误解。”
原来早在萧琛彻查江沉沙的死因之前,就已经怀疑言求道了吗?
他隐忍冲动在十年间都不曾质问过言求道,可见他给了后者足够的信任。难怪在对方动手时,与他割袍断义的萧琛会那么绝望。
“孤屿的百姓是为谁所害,姑射天女又是怎么死的?”
“屿民私藏鲛皇千宫问阙而被帝尊降下诅咒,帝尊命巫山渡研制尸毒让他们生不如死,一生都只能藏在不见天日的阴暗角落。但千宫问阙的幻境结界保护了屿民十年,当白清寒去往孤屿解救屿民时,孤澜便知时候到了,他残杀屿民,又害死鲛皇挚友姑射天女,只从岛上带回一个人,就是白清寒。”
“白清寒的心疾是谁造成,可有解决之法?”
这个问题一出,有问必答的孟婆陷入沉默,她依旧是毫无神采的呆滞表情,可诡异的沉思让人怀疑其中有诈。
风长欢还想把另一张朱砂咒也贴在孟婆身上,后者突然开口。
“是孤澜。早在修界十二州初立时他就有意吞并其他门派为己用。白清寒出世前,他安插亲信之子步念安深入凌雪宫,得到凌雪祖师信任,指使他与白清寒争-夺-权-势,并为年幼的白清寒种下诛心蛊。”
原来从一开始步念安进入凌雪宫就是另有目的,他麾下的道虚势力都是为巫山渡所用,难怪他不敢反抗孤澜的命令,被迫站在巫山渡一边。
“诛心蛊,好恶毒的名字……”
“诛心蛊的蛊虫会深入心脉,宿主心绪波动就会痛不欲生,动心动情更是生不如死,唯一的解法是有人为他注入自己的心血,引出与他已成一体的蛊虫。这个过程极其漫长,十年不短,二十年不长,从未有人真正摆脱诛心蛊,所以诛心蛊,无解。”
虞扶尘好似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本就渺茫的希望在听到这话时被无情碾碎,就等同于宣判了白清寒的死。
门外一声异动打破死寂,偷听已久的墨千临迫不及待进门,脸上是难掩的欣喜。
“真的吗?这法子真的能救他吗?他还是有救的对吗?”
三连急问让虞扶尘意识到,或许在旁人眼中白清寒长命百岁的希望渺小到几乎不可能,但在墨千临看来,只要有那么一丝可能,哪怕只是万分之一,千万分之一,也是值得一试。
至此,风长欢对孟婆的审讯告一段落,他扯下符咒揣在怀里,虞扶尘多嘴一问,“你没毁掉这符咒,就不怕以后被人偷了去,反过来逼问你?”
“是打算日后你待我冷淡了,就用来逼你招供到底是谁家的闺女让你动了心。”
“那可真是多此一举了,这个危险的东西可得没收。”
看他探手来拿,风长欢稍显紧张的收紧了领口,不过那人炙热的手伸进衣服里乱摸,哪还有心思抢什么符咒,揩油还来不及。
沉默片刻,他有些失落的开口,“其实我还有很多事想问,总觉得知道的还不够,又害怕那些细节会让我难以接受。我甚至不敢去问,千宫问阙的死是否与她有关。”
当时提议把狗娃子带到神州的人就是千宫问阙,出海时被烈日暴晒的狗娃子并没有表现出尸鬼畏光的特点,可见那时的孟婆就已经渗透到他们之中了,怎么可能会放任一个可能拆穿她伪装的危险在身边呢?
“孟婆留在雪霭城不是办法,她不传出消息,孤澜定会察觉她的处境,我们要不要反客为主?”
虞扶尘噗嗤一声笑了,两手合十以灵力拈了只传信的雀鸟,放它在指尖蹦跶几步就匆匆送上了天,看那一道灵光消失在夜幕下。
“也不知娘子被抓这事在孤澜眼里算不算惊天动地的大事,要是他根本不把孟婆放在眼里,那岂不是很尴尬。”
“我倒是觉着就算孤澜对此没有动作,有一个人肯定会坐不住板凳。”
风长欢意味深长的朝他眨眨眼,那时虞扶尘还不明白他话里的深意,直到睡了几个时辰后被外界的嘈杂声吵醒。
穿衣出门时,留守雪霭城的众人已经做好应战准备,紧张应对城外悄然集结的人马,算计着双方苦战一场究竟会有多大胜算。
最为焦虑的当属凡界太子明宫商,有赤霄剑立于阵眼加固结界,他可以省出更多精力应付敌人的进攻,将雪霭百姓送出城后没了后顾之忧,他施展灵为也就更加放得开手脚。
但他大病初愈,身子还没恢复到最佳状态,并不适合出城对敌。
虞扶尘拍拍他的肩,吩咐明斯年好生照顾太子,又对绷紧神经的众人道:“没事,小意思,大伙儿都散了吧。”
前后左右没瞧见萧琛,墨千临就知道这事不简单,多嘴问了一句,“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计划?”
“还算不上,主要这事与你我关系不大,掺合进去只会把事情搅得一团糟,倒不如置身事外看一场戏。”
“哦?听你这语气好像成竹在胸,介不介意透露一下细节。”
虞扶尘对人灿烂一笑,“不行。”
紧接着就把畏首畏尾藏身于人群的步音楼拎了出来,给他留了面子,还是把人拉远了点才提醒,“别说你认不出城外那群虎视眈眈的人是谁,认不出自己的爹,你可就是个不孝子。”
步音楼早就预料到在这场战局中自己的立场将会十分为难,可在与父亲站在对立面时还是本能的想逃避。
“扶尘,你放过我吧,那可是我爹啊,你难不成想我真刀真枪与他作对?那我可就真的成了不孝子了。”
“正因为不想让你背负这恶名,才必须让你明白今日一战是为何打起。”
虞扶尘收敛笑意,拉着步音楼走到能清楚看到城外情形的高处,指着为首那一人。
“你的父亲步念安不是为了别的,他是为你而来。”
“我?你在说什么胡话,他该是为孟婆……”
“此前你我曾与他交涉营救西君一事,他会妥协也是因为你在雪霭城的缘故。昨日长欢审问孟婆时得知步真人是孤澜安插在凌雪宫的底细,就连西君的心疾也是他一手造成,西君假死退隐后,完全掌控凌雪宫的步真人在修界的地位已然超过孤澜,但他还是对孤澜言听计从,你可曾深思其中缘由?”
一时接受不了事实,步音楼心中有着许多疑惑不知从何问起,迫于形势危急,也无暇深思。
虞扶尘按住步音楼,逼着他惊慌失措游移不定的眼神注视自己。
“步音楼,是因为你,也在巫山渡的控制下。”
“我?”
“我从未深究你与微之的情蛊是从何而来,但你一定清楚自己与九阴岛的渊源,孟婆能以蛊毒中伤西君,那么靠挟持你来控制步真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管步真人做了多少恶事,有多令人痛恨,你不要忘记,他是你的父亲。今日到此,无论输赢成败,他都是为了救你!”
虞扶尘放开手,备受打击的步音楼竟跪倒在地,茫然无措的盯着自己的两手。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没有勉强他立刻接受事实,虞扶尘想为他留下冷静的空间,回身时恰好对上一双平静的眸子。
风长欢问:“也许步念安并不想把他无力扭转的恶果强加给自己的儿子,你这样告诉他事实,会不会太冲动了?”
那人摇摇头,“从前我也是这样被你呵护,以至于留下了太多不可挽回的遗憾。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保护,我不想他后悔,所以,我想给他一个逆转结局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万更的一天,冲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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