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扶尘是被一阵哭声闹醒的。
昨夜一直折腾到鸡叫天明才合眼,见身边那人一动不动睡着,他对外界的吵闹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冷脸下床把门推开一条缝隙朝外窥视,便见肉乎乎坐在雪地里哭的放肆。
虞扶尘心道谁家的娃能“嗷呜嗷呜”嚎个不停,一看才知。
“哦,原来是我家的崽子。”
许是脑子还不大清醒,他转身又翻上了床,合眼又要再眠,突然触电似的弹了起来,满脸疑惑。
“等等,我家的崽子为什么会在外面……”
一猜便知是谁搞的鬼!
虞扶尘猛一掀被子,好么,昨晚还翻云覆雨的人突然就变成了枕头,气得他牙根直痒痒,一跺脚冲出门外。
风长欢背对着屋门还没意识到危险,正把肉乎乎抱到雪堆上坐着,可搂着他脖子不肯撒手的肉乎乎本就害怕,一见某人恶神似的在后死盯着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致命煞气,吓得不敢吱声,连哭都息了。
“北辰,你是第一次见雪,不必害怕,来摸摸……”
肉乎乎哪敢答应,不住打着哭嗝,见他僵得不敢动弹,风长欢无奈叹气。
“怎么胆子这么小,一点都不像你爹的儿子……”
说着自己又坐在一旁的冰雕上。
“亏你步叔叔还给你堆了只冰马,瞧你这样子怕是也不敢骑了,可怎么办啊……你来看着爹爹,就是这样骑啊,两腿一跨,坐上去便好了……日后骑的时候也是这样,两腿夹紧,稍稍用力就好了……”
见肉乎乎一副快晕过去的样子,风长欢又是一声长叹。
“你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骑术不行的男孩子是要被看不起的……”
虞扶尘在后冷笑一声,活动着手指关节咯吱作响。
“你这么会骑,朕让你骑个够好不好??”
不等他抗拒,虞扶尘已经把人扛在肩上,任风长欢再怎么捶打他的背,也没有半分怜惜的意思。
“行止!崽儿,崽儿!!”
这人也不知是怎么当的爹,向来只顾自己乐呵,连儿子也不管了,就丢在雪地里放他手足无措。
虞扶尘本就在气头上,又把最后一点耐心给了那人,对待肉乎乎就粗暴许多,拎起小家伙的小短腿便把人扛在另一边肩头带进房里了。
“还敢骑?你教儿子的都是些什么,嗯??”
“帝君明鉴,真不是那个意思……”
“你给朕记住,朕的儿子永远是在上面那个,把你这些弯弯道道都收收,教坏了他,日后有你好看!”
“那帝君自然是要先日,才能有日后……不不不,臣是说着玩的,昨晚不知深浅不知轻重,那里现在还疼着……臣知错了!!”
风长欢咳一声紧了紧领口,“那个……时候不早了,是该起床了。”
“……朕这不是怕你在外面吃风冻坏身子,你大病初愈,该好生休养才是,和他胡闹什么。”
风长欢立刻来了精神,两眼冒着星星,“帝君难道是在关心臣?还是说……你一早起来发现身边暖床的没了,感觉孤独寂寞冷了?”
“再叨叨就把你嘴塞上!”
“还有啊帝君,昨夜其实是臣在上位不是吗,其实让北辰在下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姿势够不够刺激的问题罢了~”
虞扶尘冷笑一声,“你想被金馒头塞上,还是被银馒头塞上?”
“想被帝君的小馒头……嗷!啊啊啊,不小不小!!”
……
“……”
“……”
听着茶楼里说书的先生声情并茂的讲着自家双亲从前的风流韵事,虞北辰有些尴尬,越看旁边津津有味听着,还嗑着瓜子的殷无疾越是不顺眼,抬起胳膊戳的人打了个机灵,留下一片金叶子就招呼人赶紧走了。
“哎哎哎,你着什么急回去啊,这不是还没讲完嘛……”
“你那么关心我爹和父亲的私事,是不是想挨打?”
虞北辰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人见了不寒而栗,殷无疾只得跟上,恋恋不舍的回望着茶楼,听到说书先生没羞没臊的那“嗯嗯啊啊”的一声,失落的评价道:“嗯,确实不好听,不如回去听正主叫的……”
“你说什么?”
“咳!我是说……今儿个天不错,是该去孝敬双亲。”
特意起了大早,就是为早点见到双亲,虞北辰提着大包小裹,拖着殷无疾上了东渡的船只。
这是风长欢复生后第一次为虞扶尘过生辰,连通知虞北辰都是背着那人的,就想制造个惊喜,可见他有多重视这个日子。
自他们破镜重圆后,虞扶尘就带着风长欢寻了处隐蔽的海岛退隐去了,连虞北辰也不知他们究竟在何处,只能从来往信件中得知双亲现状,要不是这次风长欢主动对他透露消息,只怕再找上十年都没结果。
这一路颠簸,殷无疾晕船吐的一塌糊涂,动静闹的太大,惊动了船上同行的旅客。
舱门被推开一丝缝隙,从中钻出了一只手腕粗细的蟒蛇,盯着殷无疾嘶嘶吐着信子,把后者吓得连酸水咽了回去,不吱声了。
片刻之后,舱内走出一人,打着哈欠招呼蟒蛇不要到处乱跑,到甲板上一吹冷风,见了虞北辰,突然一拍大腿。
“对了!你不是那个……”
一眼没认出来这位,虞北辰猜到应该是与双亲有所交集的哪位前辈,立刻迎了个笑脸。
“对,我就是那个……”
“虞……”
“虞北……”
“鱼肉丸子!”
虞北辰嘴角一抽,笑容僵在了脸上。
见他脸色不对,萧琛才改口,“哦不对,不是鱼肉丸子,是鱼肉团团?也不对……你叫肉麻麻吧?”
“这位前辈,我叫虞北辰,乳名肉乎乎,您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对对对,肉乎乎,不就是虞扶尘和风长欢的宝贝儿子吗?我记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你以前可乖了,长大了怎变得如此叛逆?”
虞北辰满头雾水,觉着此人奇怪的很,说的尽是些他听不懂的怪话。
见他一脸疑惑,萧琛指着他身后脸色煞白,有气无力的殷无疾道:“这不是你相公吗?小小年纪不学好,就跟着搞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前辈您误会了,他不是……”
正好这时殷无疾起身,扶着虞北辰站了起来,浑身的重量都压在后者肩头,让他踉跄一步,不由扭头来看。
不看不要紧,回过头的时候,刚好脚底发软的殷无疾晃晃悠悠凑了上去,两人同时感到唇上一热,什么东西就抵了上来,再一看清对方的脸,同时发出闷声的惨叫。
反映最大的当属殷无疾,刚好这个时候,他腹中又在翻涌,只得推开虞北辰跑到船边,呜哇哇的吐了一滩秽物在海里。
而见他这副鬼样子,觉着自己被嫌弃的虞北辰深感屈辱,气的当场飞起一脚,毫不留情把虚弱的殷无疾踹进了海里。
“狗男人!死吧你!!”
萧琛在旁咂了咂嘴,觉着两人的感情算是板上钉钉了。
再怎么生气,也不能真的淹死了这只旱鸭子,虞北辰不情不愿抛下绳索把他拉了上来,看那人虚弱的连腹中的海水都吐不出来了,有些心软,不停给他拍着后背。
“没事吧你,晕船晕得这么厉害,以前也没觉着你这么怕水啊。”
殷无疾晕乎乎的躺在虞北辰怀里,嘤咛一声就晕了过去。
总不能让他顶着这样乱糟糟的模样去见自己的双亲,虞北辰只得压着不满,亲自给他洗去一身海水,换上干净的衣物。
那人偏偏就在给他套裤子这么容易被误解的时候醒来,睁眼一见虞北辰不耐烦的拨弄着碍事的某处,立刻误会了什么。
“你……对我有意思?”
“没!只是嫌它碍事!!”
“可你握起来的时候还挺舒服……”
“信不信老子一刀剁了你??”
因着这事,殷无疾对虞北辰有了误解,后者总是在无意中发现那人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等他回过头去与他对视,又立刻别开目光,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可他为什么会感觉那个做了亏心事的人是自己啊!!
被这个问题困扰,出海一连几天,虞北辰都是心不在焉,中途还见一位外袍上绣着龙纹的男子与戴着高帽的属下秘密登船,好似有什么惊天大事似的。
他很快就明白,虽然退隐多年,但自家双亲的面子还是不小的。
“我猜那个人就是当今北冥天子长明氏,而他身边那个,就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大监岁尘月,三朝元老,不容小觑呢。”
殷无疾悄声道:“我可是听说这位大监爬上了龙床,所以至今天子膝下没有子嗣,这事你怎么品?”
“别因为身份就限制了他爱人的权力,人这一辈子又不是非得留下自己的崽,只为传宗接代与发-情的畜-生有何区别?都什么年代了,还在信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一套。”
许是因着双亲才让他有了如此深刻的感悟,殷无疾别有深意的望着虞北辰的侧颜,有些激怒了后者,扭过头来瞪着他道:“乱看什么!”
“没,就是觉着你最近……是不是又好看了?”
虞北辰脸色一红,推了他一把便走了,而殷无疾若有所思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满是惆怅。
他终究是有归处的,而自己,不过是个没有过去与未来的可怜人。
怀着这重心事到了海岛,看虞北辰一步扑进风长欢怀里,殷无疾虽为他能与双亲重逢而感到开心,却不免感到寂寞。
注意到他失落的神情,阅历甚多的风长欢一眼便看出他的心事,朝他招招手,又指了指海岛上最险峻的那座山崖。
“我为你们的爹准备了一件大礼,可惜前些日子被一只顽劣的海雕叼到了崖顶,试了几次都没能取下来。你们也知道,我灵力不复从前,攀爬山崖也成了难事,所以就拜托你们了。”
注意到了他口中所说的“你们的爹”,殷无疾还当是自己与虞北辰一同长大,他把自己也视如己出才会说这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笑,心中更加难过。
反倒是一向敏感的虞北辰忽略了这话,挽起袖子便跃跃欲试朝山崖走去。
见两人走远,风长欢还不忘在后喊一声:“我给你们的爹施了沉睡咒,他晚上就要醒了,所以要尽快啊!”
殷无疾哭笑不得,揽着虞北辰的肩膀与他勾肩搭背,“你真信这是海雕干的好事吗?”
“信如何,不信又如何,这是父亲给我的考验,管他编什么故事唬弄小孩子呢,只要我照着他的话做,他就会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说的也是。”
这座山崖四面都是寸草不生的峭壁,地形十分险峻,常人定然不会攀爬如此陡峭的岩壁,就连根基一般的修士也是望而却步,可这二位是什么人啊?岂会被这种雕虫小技难住?
虞北辰看了那人一眼,“准备好了吗?”
殷无疾侧着颈子拍了拍自己的肩头,虞北辰便一步踏了上去,借着他的助力腾空而起,一跃到高处,出拳打在石壁上,震落了几颗碎石,给了他抓紧岩壁的机会,同时空出一只手来向下抛出了藏在袖中的锁链。
那人与他配合十分默契,迅速将垂下的锁链另一端缠在腕上,靠着虞北辰甩起的力道与自身轻功登到高处,又以相同的法子立在峭壁上,再将虞北辰送到更高处。
如是重复几次,二人便到了山崖顶端,收了锁链拍拍身上的灰土,却发现崖顶空无一物。
“我们好像被耍了……”
虞北辰盯着不远处地上十分显眼的洞口,无奈的摇摇头,“是被耍了,但不是扑了个空,父亲这是有更好玩的在等着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尘欢实力坑儿子。
下一章就完结啦,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