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子看着叶绿叶追了上来,心下暗惊,缓下速来与她问道:“你腰间携的是少央剑……你便是近年来江湖上所道的那‘少央冷剑’?”
叶绿叶立时也将速缓下,抱剑恭声道:“回师叔祖,是弟子。”
青阳子目中不由露出赞赏:“你于端木丫头身边学的是何术?怎的武功倒先一步名震江湖了?”
叶绿叶低头道:“弟子习的是蛊术,远不及二师伯。”
青阳子笑道:“习武自然是要时间的,这蛊术必定是因它落下了,比不得雨石那丫头也是正常。”
叶绿叶尾随未语。
青阳子和声笑:“不过蛊术可比不得我这机括术好玩……但若要论武功,几个师叔祖怕是都不是你的对手。”
叶绿叶立时道:“师叔祖言重,弟子武功平平,不敢在师叔祖面前肆意称大。”
青阳子拍脑:“你这认真的性子,师叔祖们也都不及啊。”他想了想,又道:“云萧过了年关也才将十四,却已见得沉稳;阿紫甚是机灵;方才所见,蓝小姑娘也极懂事……端木丫头是个好师父啊。”
叶绿叶顿一瞬,低声回道:“师父对弟子们皆如亲生。”
青阳子想到白衣女子霜白的两鬓,忽叹了一口气,“难为这孩子了……自己也不过这么点大。”
纵身飞远,再无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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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绿叶回到乐正府上时,乐正清音与其夫人、蓝苏婉、阿紫俱候在无伤院前。
叶绿叶急步过来,与蓝苏婉问道:“师父何在?”
蓝苏婉回道:“师父与云萧已在房内为乐正公子行针。”
叶绿叶微怔:“云萧?”
蓝苏婉轻轻点头。一旁乐正清音解释道:“端木先生言需有一人跟随在侍,只因蓝姑娘臂上有伤,先生便唤了云少公子随她入内。”
叶绿叶点了点头,少许,望了蓝衣少女一眼。
后者只是凝目望着院内屋中斑驳的剪影,面上轻怔,神色微恍。
屋内,碧色的石灯散出柔和的光晕,一室温然。
端木若华凝力于乐正无殇背上连指而下,银针所到,无形的气浪如杯中之水一般轻轻荡开,白衣之人口中同时道:“点大椎而刺身柱,深只半寸,浅一分无用,深一分大弊。”
云萧默记于心,坐于榻上将乐正无殇牢牢扶住。
“摘天髎连肩十穴之针,复落椎骨灵台纵下七穴,气三分,力三分,势三分。”盘腿于榻上的女子于乐正无殇背上推指而过,取针收力,复而又一齐射入。
云萧明显觉到被扶之人体内无形的震动,原本于灯光中青白难掩的肤色竟以人眼可见之速一点点褪去暗沉。
对面之人额上微湿,面色隐见苍白。云萧抬头来只听她沉声肃道:“将他转过身。”
云萧立时小心地将其转为面对端木若华,避开他背上银针于侧面将其扶住。
端木却道:“萧儿退开。”
云萧微惊,但见白衣之人端然寂静的神色,一分迟疑后慢慢往后退开。
与此同时白衣女子手腕一转,指间数十针凝力齐发,瞬间没入乐正无殇体内。
云萧见得乐正无殇之发被针内所含元力拂起,一瞬翻飞,他垂首静坐于端木若华面前,果真并未倒下。
额间亦有汗慢慢沁出,云萧望见乐正无殇越来越潮红的面色,见其眉间悄然轻拧。
“按序,将他背上之针从下往上取出。”白衣女子极轻地与身旁少年道一句,同时指间之针毫不迟疑地射向面前男子两鬓中。
少年不由心生紧张,小心绕至乐正无殇身后,凝神一瞬后,方动手慢慢将针取出。
元火之灯浅色的光晕散开如雾,映照在白衣女子越见苍白的面上。
只听得外间偶有喧声乍起,随后连成一片,除夕的烟火于夜间绽开如繁花,白衣之人才轻轻将手收回,极浅道:“已成。”
云萧闻言霍然松一口气,将乐正无殇头上最后两针取下,扶其慢慢于榻上躺下。
端木若华面如白纸,转身扶住榻沿欲从榻上下来,足刚落地,人便向地上栽去。
云萧方下榻立身,一眼望见,心魂俱惊。
“师父!”他闪身而至,迎面将其接住。
指间银针轻轻落到地上,端木若华脑中渐渐昏沉,全身的重量都不知不觉移到了身前的少年身上。
熔岩灯柔和的清辉微微跃动,映照出屋内默然相依的身影。
少年清瘦的身子将女子稳稳接入怀中,眸光轻怔,心如擂鼓。
愣愣地望着一室迷离微光,少年眸中分明澄净、无念,却又茫如覆雪。
屋外喧然如沸的烟火猛然绚烂如霞,绽开朵朵繁花。
那一刻少年恍然中似闻星辰坠落之声,如此静默,又如此喧嚣……
心蓦然刺痛。
那夜唤来叶绿叶等人将端木若华送回落雪轩后,少年久久立于院前雪地之中,眸色茫然。
手不自觉地压在心口位置,感受到其间莫名狂嚣的力道。
如此陌生。
出神地望着天际仍旧绽开的繁花,厚重的长麾于夜色中沉如夜幕。
蓝衣少女不知何时行至他身后,蓦然柔声道:“师弟喜欢看烟火?”
云萧一怔,不觉便呆了呆,有些恍神道:“虽只短短一瞬,却已开至极盛,如此难道不好么?”
蓝苏婉一愣,似未料到他会如此作答,亦轻思一瞬,少女婉声道:“……好是好,只不过一瞬终究太短,未免让人觉得遗憾。”
“遗憾么……”少年茫然地重复了一遍,出神地望着空中一朵接一朵绽开的五彩繁花:“或许,它们未曾觉得遗憾……”
声轻如自语,飘散风中。
蓝苏婉微微一笑,安静地站在他身侧,与他一齐举头望着除夕夜间,梁州城内绚如昙花的烟火,未再言语。
落雪轩长廊下,阿紫抓住身前之人的手,左右摇啊摇:“大师姐,陪我出去看看嘛,看看嘛,师父已经睡下了,而且有元火熔岩灯在旁边,不会有事的啦!”
绿衣之人望了一眼院中并肩而立正仰面看着烟花的两人,久久,默声点下了头:“云萧与小蓝既都说会守着,你我可离一瞬。”
阿紫当即大喜,拽着绿衣的人便向院外奔出:“大师姐!你最好了!我们快去!”
绿衣的人轻舒一气,拉起紫衣丫头,提气而起,身形轻跃,眨眼便出了乐正府。
那夜幽雪如絮,梁州城内烟花如簇,一夜繁华,是云萧于归云谷内从未看到过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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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殿森然,跪地之人紧声道:“蛊瓷中的映身蛊已化作尸水,影主派去的影石也已化成了尸水。影木回报,影石未能将尸体带回,将其与自身一起化去了……”
殿中重幔轻舞,黑纱浮动,高位上的人冷眼看着地上之人:“不但未夺回尸体,还折了影石?”
跪地之人身子一抖,冷汗涔涔,不觉颤声:“主人……”
“我言七日之内若夺不回尸体,就服下断魂不必来见我了……影主,那时你是没有听见?”高处之人冷厉狠绝的目光忽转向殿门处,声音阴冷如出自地狱。
殿门口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人,深衣广袖,披风垂地:“尸体夺回也是化去,在何处皆是一样,既是在影网的人手里化去的,便是已经夺回,且已毁去。”那人不紧不慢的步子,行入殿内又不紧不慢地跪下,而后低头:“主人。”
高位上的人闻言冷声而笑:“那折了影石你又做何解释?”
那人垂首跪在地上,声线无起无伏:“我费时六日查出惊云阁隐秘地阁,予影石一日时间去夺回尸体,他大意折在梅疏影手里,虽死,却不足惜。”
殿内宽椅之中的人目寒如冰:“这便是你的解释?”
地人之人应:“嗯。”
一侧影人汗湿黑衣。觉出一股森寒近身,大片阴影当头罩下。微抬头一瞥,是高位上之人无声息间已至了方才入殿跪于他身旁的那一人面前。
墨色森凉的垂摆犹自在眼前轻晃未止,来人伸手便拍上了一侧影主之肩。
影人当即大震,惊声求:“主人!”
而那跪在地上的另一人却始终不言不语,头也未抬。
却见黑袍之人只是将手放在了那人肩上,而后肃声冷道:“我另外交于你一件事去办,若不能成,血蛊以侍。”
听闻“血蛊”一词,身侧影人周身一悚。
那人却无太大反应,声音犹自不紧不慢:“是。”
袖中露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墨色卷轴,滑至地上影主面前。
跪地之人伸手取来迅速扫过,而后再度低头而跪:“我明白了。”
“那便去吧。”
再一颔首,地上的人爬起,慢慢行出了殿去。
仍跪于殿中的影人不觉松了一口气,此时出声道:“主人,影石动手之前影主曾叮嘱其宁花半日从客栈北面地下遁入莫走陆墙,以此避开那地阁中一间玉室,但影木回报影石就死在梅疏影那一间玉室之中,可见他并未听从影主吩咐。”
黑袍之人负手立于殿中,满面沉冷,闻言未说什么。
影人凛声道:“主人可还有吩咐?”
立身之人问道:“却儿回来了么。”
影人立时回:“少主人仍在蜀川,由影血在助完成主人的吩咐。”
黑色的重幔在刺骨的夜风中轻轻舞动,立身之人冷声道,“你可以退下了。”
“是!”
黑袍被殿外山中刮来的寒风吹起,飘摇如鬼,立身之人望着殿外黑山白雪,目如利刃。
作者有话要说:深切哀悼抗疫烈士和逝世同胞,愿祖国繁荣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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