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天水郡,天水楼外楼酒楼。
云萧与盛宴于二楼靠窗一桌坐下,身着檀色长衣的公子立时招手呼道:“掌柜的,你家可有‘天水呱呱’?”
楼道上行来的小二立时应道。“有的有的,这是本地特色,自然是有的。客官要几碗?”
盛宴一听展颜道:“来两碗。”
“可还要点别的?”
盛宴望向云萧:“云萧公子有什么想吃或忌口的?”
青衣的人原将长剑置于桌角,此刻正取下,放于长凳一侧。口中只淡道:“并无,宴公子随意。”
盛宴笑望过,转首与小二哥道:“你家拿手的好菜来三样,再取一壶好酒。”
“得嘞!客官稍等。”
小二哥走后,盛宴以指轻敲桌面,霍然笑道:“云萧公子带的这把剑,似乎是把极能引人注目的好剑。”
青衣的人敛目,不语。
盛宴毫不在意地掸了掸衣袖,朗然笑道:“你身后那两人自云萧公子坐下后便一直在看你的剑,似是极有兴趣。”
云萧端坐不语,半晌,微扬声冷道:“他们也只能看看。”
不远处坐着的那两名脚夫打扮的人闻言面色微变,看了青衣人背影一眼,悻悻地回转了头去。
盛宴不觉一笑,双眼熠熠有神地看着云萧。
“近年内,云萧公子可曾去过徐州?”
云萧闻言微怔,眉间轻轻一蹙:“宴公子何意?”
盛宴目中似有流光划过,淡淡道:“经豫州过彭城,临近徐州境内那一带,有一片……”
“客官!酒来了!”恰逢小二哥端酒上来,盛宴语声一顿。
“客官,这是本店上好的缥醪酒,浓香淳厚,二位慢用!”
檀衣的人闻见酒香,眼神分外明亮,垂目转首为两人各斟了一杯:“说话之前先喝一杯。”将酒杯推至云萧面前,不经意间又望见云萧身后那两人望了过来,盛宴禁不住道:“啧啧,说来云萧公子与我都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你怎的也不怕那两人直接上来抢剑。”
云萧低头看酒。“宴公子在城门口使出的招式,已远非他们能对付。何需担心。”
盛宴抬头,微微有些惊诧:“你看见了?”
云萧摇头:“什么也未看见,所以才佩服。”
盛宴轻笑出声。“你能看见我出手,已是眼力非凡,若再叫你看出什么,我这招式就得更名了。”
话音刚落,又听小二哥高声喊着上楼来:“‘天水呱呱’来了!”
未几,两盘红油油的糊块状吃食便被放到了两人面前。“客官慢用。”
盛宴看了一眼盘子不由迟疑:“这便是‘天水呱呱’?不是青蛙么?”
那小二哥闻言笑回:“这便是我们天水的特色小吃‘天水呱呱’,客官您想必是头一次来吃,不知道它,它是用荞麦做的,不是青蛙。”
“原来如此,看着可真辣……”盛宴听罢小二之言轻声念道:“我道他申屠烬常年与狼为伴,吃的必也是多荤少素,不曾想会是向我推荐了一味素食。”
那店小二忙道:“虽是素食却极有滋味,客官您尝尝。”
云萧亦看了一眼盘中红油糊状小吃,口中只问向对面之人:“宴公子知晓申屠烬近来行踪,可知他如今可能身在何处?”
盛宴刚拿起筷子准备来吃,闻言停了停,道:“上月我与他分别之时他是往关中而去,倒像是要回家的样子。”
云萧闻言眉间便蹙:“申屠烬回了关中?”
盛宴随口道:“这也并非不可能,他此人向来随心来去,到哪都有可能,便是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奇怪……”
窗外蓦然一阵喧嚣,店内之人皆惑。
下一刻楼下更是传来一人高声的呼喝:“纵容畜生偷盗,主人代兽服刑,剥皮改扒衣,游街以示众,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了,自家的畜生要管好啊。”
小二端菜上来,闻声趴到窗前张望。
“街上怎么这么多人……呀!还有个不穿衣服的!才仲春呢,这是想干啥?”
云萧二人就坐在窗边,盛宴闻言转头望向楼下。
大街之上,十几个衙役押着一名男子当街行过,那男子长发披散,被反手扣上了一副硕大的枷锁,身上仅着一条大裤衩,被身后的衙役推着往前走。
“来来来,看一看了,纵容畜生偷盗,主人代兽服刑,剥皮改扒衣,游街以示众,郡守大人告诫大家要管好自家的畜生啊。”
盛宴看了一眼,回转了头来。
伸筷子夹菜:“这天水呱呱看起来虽然辣但味道应该不错云萧公子尝尝……”
青衣的人正侧首望向楼下。
“那是……申屠烬?”
盛宴低头吃菜:“不是。”
云萧回转过头看向盛宴,眉间微蹙:“看着便是。”
盛宴:“不是。”
此刻那被衙役押着正要打楼下走过的男子不知为何突然抬头,直直望向了此间二楼窗前。
云萧但见那人面容清朗,五官俊挺,身上蓝衣虽被人扒了,但眉间面上随性不羁之感分毫不减,正是经年未见的申屠烬。
“是他。”青衣的人道一句,霍然拿过手边之剑自窗口一跃而下。
“诶?云萧公子!”盛宴呼之不及,转头以手掩面。
好丢人……能不能不下去……
云萧落地于酒楼外,驻步一侧。
一行衙役皆被他霍然从楼上跃下而惊,止步喝道:“什么人?干什么呢!”
“我有话与他说。”云萧手指申屠烬。
话音刚落,盛宴亦从楼上跃来,立于云萧身侧。
申屠烬见得云萧,未及开口,望见他身旁的檀衣之人,当即喜道:“大哥!”
盛宴往云萧身后避了避,低头道:“在下与你素不相识,你大抵是认错人了。”
申屠烬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唯剩的大裤衩,而后……无限风流地笑道:“大哥说笑了……许久不见大哥,申屠分外想念。”
盛宴不由怒了:“谁跟你说笑了!上次在土家山寨被女山贼看上要我去救,这次干脆连衣服都扒没了直接游街……我盛宴十几年的脸都跟着你丢光了!”
“大哥莫气……”
“游你的街!”
一旁衙役上前来嚷嚷道:“干什么呢,这是衙门在办事,容得你们半路出来拌嘴胡闹?走开走开!”
云萧未作理会,看向申屠烬便道:“在下云萧,两年前曾于汉中郡青风寨中与申屠大哥见过,今日受流阐与乐正无殇所托来寻申屠大哥回申屠家一踏。”
申屠烬眼中闪过什么,抬头来笑望青衣的人:“云萧公子身上满是那雪狼纵白的气息,申屠烬如何能不记得。你所说之事申屠烬记下了,多谢云萧公子不辞辛劳前来相告。”
云萧蹙眉:“若已知晓便应尽快与我回关中一踏,应知流阐仍于家门之前跪……”
“你小子有完没完?!”一名衙役按捺不住,上前用力推搡道:“老子还要带他游完街到录事大人面前交差呢!”
云萧不动声色地一把扣住衙役推搡过来的手。下瞬,语声微冷道:“在下听来是他所养的兽物偷盗了东西,他代而服刑,我等替他将所偷之物转换为银两还与失主,如此你等可否放人?”
那衙役一愣,只觉被面前青衣人箍住的手腕生疼麻木,使不上半分力气,口中还未来得及答话,便见两旁跟随着衙役们游街的十数个百姓欣然道:“好啊公子,他养的狼不过偷吃了我们每人一碗天水呱呱,公子肯替他还上银两,我们如何还会计较?”
云萧放开了衙役。“如此,在下便替他将银两还与诸位。”
盛宴隐于云萧身后,此刻极冷淡地道了一句:“管他做什,让他游街便是。”
那衙役心有余悸,看着云萧往后退了数步,一时未敢说话。
申屠烬面向众人朗声而笑:“我家阿檀比较喜欢吃这个,也是诸位的天水呱呱做得好吃,它因此未能忍住,惊吓到各位了,在下代它向各位赔罪。”
那十几个“失主”中有数个女子,见得面前之人体态健美,神情清朗,虽衣不蔽体,但仪态风流,面容俊朗,如此窘境下仍自恣意言谈、举止从容,颇有几分放荡不羁之意,不禁都红了脸,低头小声道:“公……公子客气了。”
云萧取出钱袋,正欲将些许碎银递与十数名失主,霍然一人大步推开众人而来。
“呵,谁说还上银两就能放人了?我夏朝的律历岂容你等轻视?偷盗违法,服刑自是必然,今日他必得把这街游尽,让百姓都长长记性不可!”
盛宴一听来人声音,眉头便跳了跳,下一刻,果然见得城门口打过照面的那位郡守从官录事带着身边几个衙役走了过来。
“哟,两位江湖大侠,又见面了。”那先前在盛宴手上吃过亏的录事大人阴阳怪气地看向云萧和盛宴。
他身后一名衙役忙指着云萧二人嚷道:“大人小的说的没错吧!他们两人是一伙的!”
录事陈玉呵呵了两声。“把人带上来!”
街上之人皆面有不解,伸颈张望。
下一刻,一个长相清秀可爱的“小姑娘”被两名衙役粗暴地拉了过来,拽到陈玉面前。
陈玉伸手用力扯了扯“小姑娘”额前的卷发,痛得那“小丫头”轻嘶出声。
下一刻又嫌恶地在身旁一名衙役身上擦了擦手指,抬头来对盛宴道:“这位江湖上的大侠,先前在城门口你不是说这小羌母狗是你家小娘子么,你家娘子在街上偷盗被本官抓住,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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