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此来,是有事相求。”沉目看向木轮椅中的女子,叶齐拨了拨唇:“小女伤势不知为何急转而下,形势已危,恳请宗主不计前嫌,出手相救。”
青衣的人心头一震。
端木闻言面色也是一变。“王爷说的是霜宁郡主叶悦姑娘?”
叶齐颔首:“……嗯。”
端木垂目静一瞬,下一刻便点了头:“……端木尽力。”
跪地的叶兰四人立时伏首一礼:“谢宗主!”
叶绿叶微皱眉。
“劳先生现在就随本王去往王府中。”叶齐面色沉肃,语声微凛。
端木并未迟疑,正欲点头,椅侧的绿衣女子冷声道:“慢。”
厅中之人皆震。
叶齐看向叶绿叶,眸光不善。
“救人可以,但我师父就此去往凌王府邸怕是不妥。”叶绿叶面不改色道:“王爷或可将霜宁郡主送来行宫别馆内。”
叶齐脸色一冷。
叶飞立时冲声道:“她现在身体虚弱,怎么能移动!”
端木面色沉淡,一时不言。
叶绿叶冷肃道:“若是如此,我师父也不可轻易去了凌王府上,否则如何能确保我师父在王府中的安危。”
叶齐眸光幽冷:“少央冷剑欲要如何?”
叶绿叶转目,逡巡少许,看向叶兰:“若想叫我师父往凌王府救人,便叫他留下,作为质子吧!”
四下之人一怔,皆转面看叶兰。
立身叶齐身后不远的那人目色冷冽,满面阴戾,闻言只是冷笑一声:“这又有何难?”
叶齐面色阴沉,目中有浮动的怒意。“……好,兰儿留下。”
叶绿叶凛然直视叶齐,“如此我等随同我师父去往王爷府上,叶兰世子留在行宫内由阿紫看管。”
叶齐再度点了头。
叶飞冷哼一声,讽刺道:“我四弟武榜排名第五,这黄毛小丫头最好有这本事看管!”
“嗯嗯!你放心!!”
此声应得分外响,众人皆看向那欢欣鼓舞跳下椅来的紫衣小丫头。
——神色明媚至极,几乎放光,咧嘴笑得双眼眯成了缝儿。一脸烂漫天真。
叶兰一瞬间面色陡变,已非“难看”一词可以形容。
“……父王。”
“嗯?”
“……没……什么。”
叶齐回目看了他一眼:“晚几日悦儿伤好便叫你回来。”
叶兰低头:“是……”
别馆门前。
叶绿叶回头看着阿紫冷冽道:“看住此子,我等未归之前绝不可放。”
阿紫死命点头:“大师姐放心!!阿紫一定牢牢扒住他!”
叶绿叶眉头微蹙:“扒?”
“就是吊在他身上不放!!”
叶绿叶肃面:“……那倒也不用。”
“……哦。”
阿紫站在行宫门前大力挥手看着端木与云萧、叶绿叶、蓝苏婉随同凌王之人离去。
待得众人行远,回头间目光一下子锁住了叶兰。
男子仍旧是一身黑衣,长麾立领,面色阴沉,冷立如寒鸦。
似乎一直在防备那人,一见紫衣的丫头回头面色便倏变:“你要干什么?!”
阿紫把小手绞在背后晃悠着脚丫想轻松悠闲地荡到他面前。
叶兰的反应便是飞身退了一大步!
小丫头不禁撅起嘴,搭下弯弯的两眉瞪了他一眼。
下一刻叶兰眼前一花,娇小的身影已近在咫尺!
阿紫伸手毫不费力地揪住了他的麾衣,笑嘻嘻道:“既然要看住你,那小兰兰今晚就跟阿紫一起睡吧~!”
叶兰双手一颤,双目惊直,脸上犹如中了一道霹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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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郊。
林野,阴云蔽月。
暮春之木浓荫成盖,枝叶皆繁。
树下一人长衣墨色,衣发在夜风中不时扬起。“……她已应了?”
不知何时立于墨衣人身后的素衣女子轻颔首:“嗯。”
黑衣广袖,云纹流动。
男子默然。
郭小钰一向温文的神色有些凝然。“少主人已传信回来,蜀郡的准备都已妥了。”
墨衣之人点了点头:“虞韵致呢?”
郭小钰缓慢道:“已和少主人会合。”顿了少许,她复又道了一遍:“经年诸事,一切都准备妥了。”
云影轻移,月光错落着映照于林中。
隐隐绰绰,一片斑驳。
墨然抬头望远:“这么多年,终于不必再等了。”
郭小钰淡淡点头:“恭喜主人。”
树下之人闻言恍惚垂首,目光落在地上斑驳的树影中:“终于要开始了。”
郭小钰淡然立在他身后,久久静默。
风吹影动,林风簌簌。
袭卷江湖血雨,武林腥风。
吹荡远去,复又归来。
墨衣之人静静望向林中远处,幽声开口道:“……你却似并无慰色。”
郭小钰便抬头看向了他,滞言许久,慢慢道:“一直以来小钰只道自己是个无心之人,无什么念也无什么执,用此残身还主人埋骨之恩,余生便了……”素衣之人长袖风中微扬,语声悠凉:“如今看来却不似这样轻易、这样简单明了。”
树下之人闻言便寂:“……人何能无心,无心又怎能活。”
郭小钰目光亦寥,轻言道:“便如主人所说……人无心,便难成活。”她转而面向数步外的一棵枯枝老树,沉默良久,终于道:“主人让小钰给到霜宁郡主叶悦的毒,应是剧毒无比……”
墨衣之人闻言抬眸,语声轻幽:“……是此事触动了你的心?”
素色衣裙在林野中映月而浅,盈盈然有别于四周墨色。
郭小钰面容柔淡:“主人让阿悦服下那一味毒,不过是为了叫端木若华留在京中。”
树下之人不避讳地点了头:“她若插手蜀地之事,却儿行事难成。”
风吹长袖,微微撩起。
郭小钰立身于原地,久未动,下瞬道:“能叫端木若华滞留难离的毒必是凶险至极……”抬眸直视男子身影,她道:“望主人莫忘了答应小钰不伤她性命之事。”
墨然闻言静一时,而后浅声道:“你应知,清云宗主亦有神医之名,即便一时解不了毒,也必能暂延她性命。之后,我自会为她解毒。”
郭小钰垂目默然。
毒虽能解,但经此一事,有些事,终归回不了当初了。
林风又拂,林野寂寂。
郭小钰微抬起头:“她有意相助云萧让他们师徒顺利救下文墨染,故而才会寻我商量要自恶伤势,迫叶齐求教端木若华,不得不在朝堂上退让却步。”
墨然神色漠然:“你也确实是依了她所求……她所要的,已然达成了。”
郭小钰再度垂目。道:“主人也可看出叶齐确实看重这唯一的亲生女儿……留她一命,日后对主人或有用处。”
久久,墨然宁声:“我已说过,不会杀她。”
身后素衣长裙的女子垂手于身前,拂罢裙摆跪了下来:“小钰谢主人。”
墨然不语。
女子起身罢,再度躬身行了一礼。
墨然背手于后,兀地开口:“她是凌王独宠的霜宁郡主,你是流放逃回的罪臣之女,你与她即便是友,也非同路之人,若看得太重,只是自欺欺人,于你是险。”
郭小钰目中微有波澜,半晌,亦道:“主人经年相瞒,留在端木若华身侧,其实与小钰一般无二,也是不会有好下场。”
墨衣之人垂眸一刻,无声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女子默声:“小钰心下也知。”
墨然浅声而叹。“有些人虽在你身侧,却只会离你越来越远……因你已选了与她相背的路。”抬眸望远,目光如月、月光宁:“你我皆是如此,早已陌路殊途,与之相错而行。”
夜风拂止,吹动素衣流云。
郭小钰转身而走。“小钰去了。”
“……嗯。”语声悠长,墨然目中沉静,似笑似苦似慰:“便照计划开始吧。”
“小钰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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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北的凌王府内灯火通明。
少女闺房内能闻到清新淡雅的熏香,雪幔珠帘,隐隐拂动。
房内一直传出嘤嘤的哭声,叶齐立于珠帘一侧,眉间一拧。“叶荣,把王妃带下去!”
凌王妃瘫坐在叶悦床前横榻上铺就的软垫上,闻言咬着手里的绣帕拽住了榻前椅中女子的长袖。“先生一定救救我家悦儿……一定救救她……”
端木若华端坐椅中,慢慢收回了搭在叶悦腕间的手,眉间微蹙,面色极为沉肃。“王妃不宜心伤太过,且自珍重……端木一定尽力。”
叶齐不耐烦地甩袖。
叶荣连忙催促侍女上前扶起凌王妃。“扶王妃下去歇息。”
言罢转面向叶齐行了一礼,便领侍女快步而出。
“悦儿……悦儿……”凌王妃一面走一面仍忍不住回头低声啜泣。
叶齐拂帘而入,看着静坐不语的端木若华。
叶绿叶、蓝苏婉、云萧三人均立身在白衣女子身后,此刻凝目看着榻上面容暗沉近紫的少女。
“是何情形?”叶齐沉声问道。
端木若华眉间一直蹙着,久未应声。
凌王正待疾言厉色,便听女子幽声道:“绿儿上前把脉看看。”
叶绿叶闻言一愣,下一刻依言颔首:“是。”
绿衣女子上前把了把叶悦的脉,眉间亦拧起,随之仔细查看了一下叶悦面门及周身几处。
“师父……弟子不能确定。”
端木若华面色沉然,微微点了点头后,轻言道:“为师亦不能确晓。”
叶齐听罢双眉一拧,沉面。
叶绿叶肃然看着榻上的少女。皱眉喃道:“她到底中的是何物……”
端木若华向后退开一步,示意蓝苏婉与云萧亦上前为叶悦把过脉。
叶齐望见,当即不悦:“男女授受不亲,云萧就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