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叶兰怎可能咬舌自尽?!”
黑衣的人强抑怒气,阴恻恻地看着面前的紫衣小人儿。“你再敢对我动手动脚我一定杀了你!”
阿紫便歪着头一笑。“那阿紫只动嘴好了~”
“厚颜无耻!”
紫衣的人儿蹦跳着退后数步推开了铁牢的门。“嘻嘻,那阿紫嘴也不动,换成小兰兰亲阿紫好了~”
“做梦!”
阿紫闻言便搭下了两眉。“咦~怎么可以这样……阿紫都想好要放小兰兰回家了,小兰兰还不肯亲亲阿紫……”
叶兰双眼一眯。“你说什么?”
紫衣的人儿嘻笑着道:“我师父她们已经回来啦,现在就在毒堡里救人呢~所以就不需要小兰兰当人质啦,所以阿紫要放小兰兰回家啦~”
叶兰立时从木榻上翻身而下,便是牵动身上伤口,也不多言:“你此话当真!”
紫衣的小丫头背着手在铁牢门前晃来晃去。“嗯嗯~当真呀!阿紫从来不骗人的~”
叶兰闻言便是一声冷笑。
“只不过呀,阿紫最后有话要对小兰兰说哦~”
叶兰立时警惕起来,冷目盯着她。
紫衣的人儿小手一静,驻步在叶兰三步之外,回首间向他眨了眨眼。“如果以后小兰兰还能再见到阿紫的话,记得要离阿紫远远的哦~”
叶兰听罢一愣,而后几分惊疑地皱起眉:“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阿紫眯眼笑着点头。
叶兰当即一声冷笑:“我叶兰求之不得!只恐避你不及!”
阿紫歪着头,又是嘻嘻一笑。“那小兰兰一定要记好哦,因为我这个人占有欲很强的。如果哪天要死了……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喜欢的东西亲手毁掉的~”
叶兰拧眉,微怔着看她。
“因为你想啊,如果阿紫不在了,喜欢的东西肯定会跑到别人手里去的,但那是阿紫的东西,怎么能跑到别人手里去呢?所以啊,就要在它们跑掉之前毁掉,然后一起带进地狱里~”
叶兰眉间深拧,看着她,似是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又未言。末了只冷冷一哼。“有病!”
阿紫头一歪,轻声嬉笑。“阿紫已经说完啦!小兰兰现在可以走了哦~”
叶兰目中一亮,立时离榻。
黑衣的人大步行至紫衣人儿身侧时,面前的人小手一扬,又将他拦下。
叶兰神情一紧,“你!”而后便是满面阴戾。“……你果然言而无信!!”
“不是啦!”阿紫眼珠儿一转,望向叶兰道:“小兰兰最后再亲阿紫一下嘛~”
叶兰顿时一怒:“是不是不亲就不让我离开这铁牢?!”
阿紫眼睛向上瞄了瞄。“那倒不会啦。”
叶兰听罢脚下一动黑衣一闪,人便极快地从紫衣人儿身侧绕出了铁牢。
阿紫回头看他,大眼几分哀怨,嘟着嘴道:“小兰兰真的不亲么?”
“神精病!”
叶兰看向铁牢之外地牢长廊一头隐约能见的月光,头也不回地向其快速行去,转瞬便离。
阿紫独自站在铁牢内,呶着嘴看着那抹黑影掠出毒堡地下。
直至黑衣消失在长廊尽头,阿紫嗫嚅着道:“小兰兰,真小气~”
下一刻,转身回头间两臂弯刀又自行弹了出来,阿紫低下头看着臂下弯刀,大眼眨了眨,喃声道:“你是想砍了他吗?不行的,他还小,就算喜欢也不能呀……阿紫不是一直告诉你、不能乱杀人么~不然师父会不高兴的哦。”
长夜无光,地牢阴恻。
铁牢门外,突现一抹身影。那人看着牢内的阿紫,只是一动不动不言不语。
阿紫抬头来看着她:“小蜜桃……我们说好要一起长大,一起去抓大漠里的毒蜥蜴玩……可是现在你已经长大,但千紫再也长不大了呢。”
立在铁牢外的人目光一恻,哑声唤道:“小姐……”
紫衣的人儿晃了晃背在身后的小手,一边走出铁牢一边小声哼唱道:“嘴儿似蜜甜~面儿似粉桃~甜甜蜜蜜小小桃~陪着千紫玩~陪着千紫闹……陪着千紫长大嫁俊郎……”
暑夜,无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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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月明,院中花草轻曳,风吹影动。
端木若华静坐于窗前案侧,没有焦距的目光望着面前一片空茫和虚无。
腕间银针已然拔出,长袖垂落案下,正滴落点点殷血。
夜风送晚,渐深渐凉。
白衣的人抬手以袖拭去腕间的血,恍惚如默间眸光轻阖,一身萧寂。
“物有终始,人亦是……死生无常,无从避,转瞬便又一轮……”低声一叹,余音静静散了开。“我当看淡了。”
下时,风欲狂,窗前影动。
端木若华神情微怔,空茫的眸抬起。
一阵馥郁寒冽的朱梅香蓦然拂来,随着掠风之声一起一落,止在了窗前繁木横枝之上。
端木若华不觉喃声:“阁主。”
梅香之后,酒气散开,能听到酒水之声晃曳不止,倾灌入喉的闷响。
端木若华怔色一瞬,起身来,推开了案前窗几。
伴有暑热之气的夜风顿时迎面,酒香梅香更烈。
窗前树上,枝叶繁盛,横木粗枝之上,一人倚身而坐,背靠树干,仰卧在树荫间。
他手中扣着一只酒坛,右腿轻屈踩于横枝之上,衣摆白衣散开盖住了几簇碧叶繁枝,衣上红梅朵朵,傲然冷冽。
风扬起又落,叶声簌簌。
端木静坐于案前,淡淡抬目对着他的方向,鬓边雪发微微拂荡。
他独倚横枝,靠树而坐,仰首间一次次将坛中酒水灌入喉中。
水声不止,风声又簌,白衣扬落间,窗外之人只是不言。
端木若华“望”他已久,微微敛目,不知为何就叹了一声。
枝影摇曳,梅疏影喝得酩酊大醉迎风而笑。
久久,眼望前方眸光轻晕,他忽是极慢地开口道:“端木若华,你有没有后悔过何事?”
窗几之内,案前之人静了一瞬,而后亦是缓慢道:“此前尚无,之后未可知。”
仰首而望,屋中之人沉默少许,又道:“阁主有伤在身,不宜贪杯。”
梅疏影凝目望着前方,眼中一片迷蒙,眸光不由怔怔。
“本公子却做过一件令我极悔之事,且一悔再悔,却还难以回头。”
端木静然一刻,慢慢道:“人生于世虽说不宜有太深的执念,但毫无念想,也不见得便可……阁主有智,应知此理,适度便妥。”
梅疏影垂目回首,看向她的目光蓦然如此深邃,瀚如海,沉如夜。“我只恨我看得太清楚,想的太透,看的太透……”
言至此处,周身之气骤然便寒,冷目回首间忽然就将手中酒坛一把捏碎!
“端木若华……”
人声风声坛裂声碎成一片,散却在夜风之中。
端木若华听见他的声音恍惚怔忡,迷蒙而无知,忽是一怔。
心下不知为何亦随他扬起一片茫茫然的空与冷,椅中之人慢慢抬目又“望”向了树上之人。
梅疏影亦垂目。
两目相对,一者空茫,一者清宁。
然久未移开。
梅疏影心口一疼,呼吸蓦然凌乱,他如此惊茫又怔色地看着她。
久久,又唤了一声。“端木若华……”
风起微澜,枝影翩跹。
他望着她沉淡而虚无的眸,目光一颤,终归静默。
白衣鼓荡间红梅扬落,无半点声响。
风声簌簌久时。
白衣长摆随同万千树叶横枝一齐拂动,于夜色中摇曳。月光如水。
梅疏影再坐一瞬,目光澄如夜又冷如辉。
倚身之势不变,霍然转目回首,一掌拍落枝叶,飞身而起。
静立横枝之上,他最后看一眼窗内的人,也不知是怔忡还是恍惚,只是满心满目茫茫然的冷,空寒独寂,无知无往……
转身回首间白衣的人背对小楼,掠步欲离,头也不回。
“阁主。”端木若华忽地唤住了他。
朱梅醴艳,他立身横枝之上便如一株覆雪寒梅,一身是冷是傲,驻步默然。
“院中之时,阁主之言……是何意?”端木若华抬目一时,望着树上之人立身所在,微有迟疑,缓缓问道。
风声又起,白衣红梅拂荡不止,梅疏影垂目间忽是一笑,眼望残月孤星,茫茫夜色,含笑道:“不知在端木宗主眼中,人无心可能活?”
端木听罢微怔,凝眸一瞬,摇头。“不能。”
梅疏影语声一扬,又恣肆又幽然地笑了起来。“本公子却见过一人,好似天生无心无泪,却仍可活。”
窗内之人蹙眉而静,端坐微久,道:“阁主可是,意有所指?”
语声赫然又复凉薄,白衣的人静立枝上,身形冷逸。
“自初见至今,本公子便未见过端木宗主有过哭笑动容。”梅疏影抬目而远,冷冷望着前方一片翠郁和墨色。
明月高悬,夜幕苍凉。
他低声笑道:“会哭会笑才能算作人,你会吗?”
回目而冷,梅疏影看着她,一字一句冷冽道:“你算作什么人?你既不会哭也不会笑。无血无泪,像个没有心的人。”
风声忽凝,静默如滞。
下一瞬,听见枝叶间极轻的一声冷笑,白衣一扬,风声乍起。
衣摆长衣猎猎作响,白影一纵,转瞬已离。
端木若华静坐案前,空望簌簌风声,目中只余震色。
久久,怔愣难回。
长夜忽默,清辉冷月。
椅中女子默声许久,心下忽然微微疼却。
风声又拂,寂然而静,宁然而又喧嚣。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她真的有血有泪有心了,只不过你看到会不会宁愿她一直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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