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地时,先女君便曾感叹过上任周王穷兵黩武,行事专横,连年征伐,已让王室微末,而现任周王又是贪图享乐之人,重用阿谀奉承的佞臣而远贤臣,把力谏让他以国事为重的大夫曾叔比囚禁起来,一关便是五年,更让臣子们寒了心,而诸侯逐渐势大,已生不臣之心。
郑文询问:“难道周王不管吗?”
雎摇头。
这些她就不太知道了。只听说现任周王行事荒诞,沉迷美色,极为宠爱一位小国妃子,已经许久不理朝政,过的很是荒淫奢侈。
郑文听后只想感叹一句,国之将亡啊。
晚间用完膳,郑文还不太放心,在院子里四处走动检查哪里是否有漏洞赶紧又加了几个陷阱,要不是现在时间不够,她还想在院墙上面加一排破陶片上去,保证只要有人敢来,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一连几天,村子里都很难平静。而阿苓的阿父捱了三天,终还是没有撑下去,在夜里没了气息,准备好丧事后,阿苓就来到了院子,小姑娘人瘦了一大圈看起来更加娇小,雎没有为难她,只让她平日里服侍郑文顺便跟着学习一些规矩。
深夜里,一声尖叫响起,床上熟睡的郑文立即被惊醒,睁开了眼睛,拿起一旁的裘衣披在身上,睡在外侧榻上的雎也被吵醒,赶紧起身进来查看郑文的情况。
“雎,发生了何事?”
雎也不知,想要点亮油灯,却被郑文止住:“恐是贼人进来,点亮灯火太过引人注目。”
他们说着话,阿苓从外间跑了进来,见屋内一片漆黑就有些踟蹰地唤了一声:“女公子?”
郑文道:“我在。”
阿苓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是有贼人闯了进来,田几他们已经抓到了贼人,让我告知女公子,让你们不要惊慌。”
郑文绷着的神经这才松懈几分,她让雎把油灯点燃,屋内瞬间明亮起来,阿苓一双眼睛明亮惊人,脸上长久以来的压抑都去了不少,她神采飞扬手舞足蹈道:“田几哥他们可真厉害!那些贼人还没有闯进院子,只见田几哥他们弩/弓一抬,“咻”的一下,贼人们瞬间就被制服了。”
郑文让雎帮自己把衣服拿来,一边穿衣一边笑着止住阿苓的话,询问道:“可知一共抓了几个贼人?”
阿苓摇摇头,她一看见贼人们被制服就跑了进来,一片慌乱中她根本没注意有几个贼人跑了进来。
“那可有人受伤?”郑文接着问。
阿玲道:“守门处的两个人受了一点小伤,田几说养个几日便好了,不是大问题。”
郑文点头,那就好。此时衣裳已经穿好,直接说道:“那我们出去看看。”
院中火光大亮,田几几人手持火把站在院子里,周围的雪光都明亮不少,整个院子被映照地如同白昼,地上还可以看见还未干涸的血液,有两个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已无气息。
郑文走在阿苓和雎的前方,乍一看见这种场面被吓了一跳,雎和阿苓倒是习以为常,郑文转过头看见面色平常的雎和阿苓才把陡然受惊的心跳给平复下来。
院子正中间有七个人被绑着,有两三个面容稚嫩也不过才十几岁的年纪,和阿苓看着差不多大,穿着单薄的粗布衣裳,大半皮肤都裸露在外面,瘦的如同冬日的树枝,只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看着院中的众人,像狼崽子一样,好像随时都可以暴起伤人。
雎看着直皱眉头:“女公子,我们先进去吧,这些人让田几他们处理就好了。”
郑文眉头一跳。
处理?怎么处理?
雎看见她的神色便知晓了郑文心中的想法,笑道:“女公子心善,不用担心,田几他们应该会把他们绑了,等明日天一亮就进城送到官府里。”至于到了官府手里是送去苦寒之地做徭役还是参军打仗就不知道了。
郑文有些尴尬。每次被雎说自己心善时不外在现代被人发好人卡。
院子里还有些凌乱,雎留在前院让几位奴仆打扫院落,还有被撞破的院门也要重新修葺一下,顺便把院子里的一个不常用的屋子简单地收拾一下用来关这些贼人,田几不太放心,特意安排了两个人看守。
阿苓陪着郑文回屋子,一路上昏昏暗暗,今晚月色倒还算明亮,屋子里的油灯还亮着,帘子被掀开的一瞬间火苗都随着吹进来的冷冽雪风晃动几下。
郑文却在踏进屋子的一瞬间停住了动作,她的目光落在一处久久未动,那里放着好几个木柜子,里面装着各种被褥和布匹,柜子倒在地面上的阴影旁凸显出半个人影,因为她话语声的突然停顿,那半个人影也跟着动了动。
那里站着一个人。这个认知几乎瞬间让郑文感到毛骨悚然,汗毛战栗。
阿苓看见突然停住的女公子,探出头看了看屋子:“女公子,怎么了?”
郑文看见那个阴影又晃动了几下,似乎想探出头来看一看情况,于是她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只感觉到身体里面的血液流速都变慢了不少,呼吸变缓。
她想也没想地把阿苓的脑袋往后一压,尽量压抑着几乎快到了喉咙眼处的恐惧,让自己的语气平静,转身自然地说道:“阿苓,我突然有点饿了,我们一起去厨房找点东西吃。”
“啊,女公子饿了?”阿苓有些疑惑地啊了一声,不过她还未说完话就被郑文推着赶了出来。
来不及去观察后面的情况,郑文在拉着阿苓出了屋子后就疯狂地向前院的田几他们跑过去,一路上踩了裘衣好几次,她只能扔掉碍事的狐裘穿着单薄的曲裙深衣和阿苓两个人在深夜雪地里狂奔。
阿苓这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搀扶着郑文向前院跑去,力气大的惊人,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架起来。
身后很快传来粗重的脚步声和陌生的男人喘息声。
她们还是被发现了。
快要达到前院时,郑文被脚上的曲裙裙边绊倒直接摔在雪地中,胳膊肘和手背都被刮出红色的印子,她的脚也在此时扭了,一用劲就疼,光是站起来这一动作就让她疼的流眼泪。
郑文看见不远处跑过来的黑影眼神一厉,推了阿苓一把:“阿苓,我跑不动了,你快去前院叫人过来救我。”
阿苓在哭,脸上满是泪水,说道:“女公子,我能扶着你走。”
郑文没有办法只能努力站起来,让阿苓把不远处墙下面的木棍子给自己拿过来。
黑影已近在眼前,郑文这才看清对方的面容,是一个成年男人,长相粗犷身材高大,不过也许是因为长久的饥饿,脸颊瘦的惊人,颧骨高凸,一双眼睛似乎冒着血光,不过由于夜色太深,对方似乎并不习惯在夜里活动,一时察觉不到她们在何处,站在不远处四处张望。
事实上她发现除了她在夜里活动自如就连雎在夜里也不如她如鱼得水,看的清楚。
阿苓不敢大声哭泣,死死地捂住嘴巴。
郑文只能咬着牙向墙体那边爬过去,艰难地从摆在墙边的木柴中找出一根结实的长棍子,然后又缓慢地爬回到阿苓的身边,轻声对她说:“阿苓,我们出声把他引过来,等一下我用棍子把他打晕,你不要惊慌,等下努力缠住他就好了,前院的田几他们听见响动后会赶过来救我们的。”
阿苓听完郑文的话毫不犹豫重重地点点头。
两个人同时大呼“救命”尖叫一声,叫声划破长夜。
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郑文她们,大步跑了过来。
与此同时,郑文被阿苓搀扶着站了起来,在男人跑过来即将扑上两个人的瞬间,郑文手持长棍,微微侧身,手腕用力,整根棍子的顶端重重砸在男人的后脑勺上,一声闷哼声后,男人颈后有鲜血流了下来,顷刻间就染湿了领口。
但他却还未倒下,还被郑文这一棍子砸出了血性,对上郑文的一双冷静的眼睛龇牙一笑,就要死死地掐上郑文的颈部。
三个人离得极近,近的可以听见彼此粗重的喘息声。
郑文的脸色也变得雪白。
在关键的一刻,阿苓突然扑向那个男人,大叫着把对方撞在地上,止住了对方走向郑文的动作,一拳就挥了上去,一边尖叫一边挥拳,全然不顾自己打在何处,还是郑文发觉对方已经没了气息才向前拖动几步止住了阿苓的动作。
男人的脸上都是鲜血,看不清原来的模样,躺在雪地上的身体还在微微抽搐。
“阿苓,他已经晕过去了。”郑文坐在阿苓的身边微微喘气,轻声说道。
阿苓还坐在男人的身上,看着小小的一只,听到这话还有些迷茫,后来反应过来后连滚带爬地从男人的身上下来,脸上的泪水已经被雪风吹干,一动就疼,只能茫茫然地看向坐在一旁的郑文。
“女公子,我是不是杀人了?”阿玲神智恢复,这才害怕起来,颤颤巍巍地指了指旁边的人,“他是不是死了?”
郑文看着近在咫尺的壮汉后摇了摇头,怕阿苓看不见,手摸了摸阿玲的脑袋,才开了口,声音温柔:“阿苓,你是勇士,你救了我们两个。”
虽然和阿苓相比,她的心理年龄大上许多,可是生活在和平年代多年,这也是郑文第一次见到如此凶残的场面,心中也很是惊惧,不过她比阿苓强的一点是,现代成年人的接受能力和抗压能力都是首屈一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