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趁着现在富贵还在,郑文她决定要抓紧时间享受。
说完话,她看着桌面上的陶盘中已经干净了,赶紧又让表了拿来一些酸浆和干果来。
阿苓半趴在一旁,看着郑文把这些书简收入箱笼,她拨了拨其中一册,看见上面的一些奇怪的符号,歪了歪头,指着那些符号看向郑文:“女公子,这些是什么字啊?”她从未见过这种字符。
郑文斜眼瞥了一下:“阿拉伯数字。”记数的时候她为了简单直接就用的后世常用的数字,笔划少写起来方便。
她抬眼对上阿苓好奇的眼神突然心神一动,把箱盖合上后,拍了拍手笑道:“阿苓,想不想学?”
阿苓看了一眼不远处忙碌的雎,抿了抿嘴唇。
郑文没察觉继续说道:“很简单的,比识字简单。”郑文拿着一根毛笔在竹简上写下了十个数字,代表一到十,旁边著有这个年代的汉字写法,“你自己下去把这些符号对应的数字记好后,我再教你算法。”这个时代识字的少,会算数的就更少了,很多人都不一定能数到一百,像是阿苓平时接触的事务她顶多只能数到十五左右,再往上就困难了。
阿苓拿着竹简看了看,的确比自己平时见到的数字简单许多,只需要短短的一竖一横。
不过她看了看雎,心中还是有些迟疑不定:“我怕耽误女公子功课。”
郑文笑:“只要阿苓你够聪明努力,就耽误不了我,你女公子现在也只是多识字的阶段。”她盘腿坐在席上,伸出手指问道:“阿苓,数数的话你能数到多少?”
阿苓茫然地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平时要用数数的地方很少。
郑文托腮看着阿苓鼓励道:“你可以试试看。”
阿苓扳着手指一下一下的数了起来,她最多只能数到十,十个指头一用完脑袋就混沌了,半天都进行不到下一步,郑文笑笑也不奇怪,阿苓现在的数学水平估计也就幼儿园的水平,她就接着阿苓的数字数了下去,一直数到了上百都依旧还有余力的样子让阿苓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郑文面带笑容把书桌上的竹简分成五拨,每拨十卷书牍:“阿苓,你可知道这里一共有多少书卷?”
阿苓摇摇头。
郑文说:“五十卷。”这其实是很简单的乘法原理,只不过还未学术的阿苓显然不懂。
阿苓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郑文能这么快的算出来这些书牍的数量。
“你不相信?”郑文道。
阿苓连忙摇头,她可不敢质疑女公子。
郑文也不生气,只说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下去再数一遍。
阿苓可没有不相信,于是连忙点头表示自己并未质疑女公子之意。
郑文笑笑又指着对方手中的竹简道:“竹简上的那些数字要尽快记住并学会书写,学会了之后我教你算法,不过也别耽误了每日的识字。”
阿苓点了点头:“奴一定不耽误每日的识字。”说完这句话就一个人跪坐在案桌前拿着那册竹简认真背了起来。郑文知道但凡自己吩咐的,阿苓一向都认真执行下来,努力做到最好,包括习字习武都是这样。
听着耳边低声背诵,郑文自己也静下心来伏在书桌前重新练起字来。今日上午已荒废了大半时间,必须要把今日的任务补回来。
一时主仆二人都垂目认真地干着自己的事。就坐在不远处窗边的雎看见了只能叹了一口气,原先还说女公子要把阿苓培养成大将军,这哪是大将军,怕是贵女也不遑多让了。
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郑文过的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上午修习功课,下午去练武场练习剑法和骑术,偶尔小休一天撞见天气刚刚好的模样就和阿苓搬着毛毯和席面放在院中,让仆隶把周围用布幔围上,躺在上面晒着暖和的太阳,饮着浆酪吃着各类干果和肉脯悠闲地度过小半天。除了每周要应付一下郑勷的检查,她也没啥烦心事。
暮春到来,气温也上升了些,郑文早就褪下了累赘的皮裘,穿着绫锦制成的曲裙躺在院子里,身下是她特意让人制作而成的摇椅,偶尔从旁边的陶盆中拿起几个干果扔进口中,感受着暖洋洋的阳光和春风,郑文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雎把院子里晾晒的被褥翻了面,使劲地拍了拍上面的锦面,细小的尘末在空中飞扬,她转身便看见帷幔中的郑文这幅神态,温和地笑了笑,等进屋的时候化石忍不住叮嘱一旁低头在地上用树枝写字的阿苓:“阿苓,不要让女公子吹太久的风,太阳下去了就把东西搬进屋,小心女公子着了凉。”
阿苓点点头,郑文听到这话探出身笑着和雎插科打诨地说了几句话正准备躺回去时,余光瞥见阿苓写在地面的字,用拿着肉脯的手点了点:“阿苓,刚才那个字写错了。”
阿苓啊了一声,看向之前的字迹,果然漏了一个笔划,于是擦掉又重写了一遍。
郑文看了一眼后这才点点头,重新躺在摇椅上,半阖着眼睛随着偶尔吹来的春风晃悠一下。
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郑文听见雎走了过去就一动不动地躺在摇椅上,过了片刻就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她才拉开帷幔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而阿苓早在院子里来人的时候就站了起来侯在一旁。
是那位世母,郑文先前向雎打听过,知道对方出身于镐京城中一位姓蔡的士大夫家。
郑文也赶紧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看着那位妇人带着人走近,她笑着唤了一声:“世母。”
雎也跟在对方后面走了过来站在郑文身旁。
这位世母面容温婉,说起话来也是一番轻声细语,就如同郑文在上元节那晚见到的模样,像是江南水乡里生出来的人,性格也像水一样温柔,看见郑文这番姿态也没有说什么,一派平常面色道:“暮春到了,家中的小娘子们都长了个子也该裁新衣了,我今日来是带人量一下三娘子的尺寸。”
郑文面带微笑,和对方说话时也不由轻声了一些:“谢谢世母,不过这种事你让奴仆过来做就好了,怎么自己还跑一趟。”她知道现在是这位世母掌管家中大小事,行使掌家之权,不过看对方这么一副和善的性子,说起话来又没有威慑力,可想而知估计平日里应该没少被下面的仆从为难,有时候仆大欺主也不是少见的事,卫夫人掌家时家中奴婢还不安逸呢,更何况性子更加绵软的世母。
蔡夫人笑了笑没答话。三娘子在家备受郑勷宠爱,再怎么说她过来一趟总是不错的,要不然后面落人口舌也不好,她先前老是听家中几个女儿说三娘子性情如何不好,现如今见过两面,她倒是觉得不像传言中那般乖戾,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郑文把人带进了屋子,雎让表了去准备热茶和浆酪,蔡夫人带过来的奴婢拿着细绳来测量她的身材尺寸。
雎在一旁看着,不由感叹一句:“女公子又长高了些。”
蔡夫人跪坐在一旁看着两位奴婢给郑文量尺寸,抿了一小口浆酪笑着说:“府上新进了几匹朱色锦缎,做成曲裙深衣,三娘子穿着肯定好看。”
郑文听到这句话转身笑着跟蔡夫人说了句谢谢,平心而论,她蛮喜欢这位世母的。
蔡夫人被女孩明丽的笑容晃地神色一怔,笑着赞美道:“三娘子越发/漂亮了。”在她看来在府上这几位娘子中,三娘子这相貌也是独一绝的。
郑文被夸得不太好意思地抿唇温婉地笑了一下,又张开手臂让婢子量她的袖长。
等量完尺寸,蔡夫人就又说了几句话饮完一杯浆酪就要告辞离开,郑文看对方离去的方向应该是去那位七娘子的屋子。
郑文只能感叹一句,这郑家的后院当家人也不好做,那位七娘子可不会给这位抢了她母亲权利的蔡夫人好脸色看,之前数天那位七娘子对郑文简直是横眉冷对,要不是怕郑勷责怪估计说不定会大打出手也不一定。
雎感叹道:“这位蔡夫人倒是心情温善,可就是……”她想起那位阴郁的大爷又叹了一口气,就是所嫁非人。
郑文可管不了别人家的感情问题,她重新躺在了院子的摇椅上,半眯着眼看着一眼望去湛蓝的天空,好像所有的纷争世俗都被四面的院墙拦在外面,帷幔被风吹起来,遮住视线,郑文双手枕在脑后,能感觉到丝绒绒的阳光透过轻纱扑在脸上,不由舒叹一口气。
真是一个好天气。
“阿苓,九九乘法表今天背熟了,你家女公子明天要考核你。”她半阖着眼道。
半晌后,旁边传来一个沉闷的嗯声,郑文听见后嘴角微微上扬,慢慢地竟然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随着春日的到来,院中的奴婢们也渐渐地卸下了夹有棉絮的袄子,换上深衣下裳,身材也窈窕许多,就连院子里的很多草木也郁郁葱葱起来,时间也很快就到了暮春的三月初三,俗话说三月三上巳节,在古代这个节日甚至比其他的节日还重要,也是贵族出城春游的一天,对于一年难得出几趟门的贵女来说,可是值得庆祝的一天。
镐京其实算得上四面环水,于丰京一桥相隔,中间隔着一条沣水,南至还有秦岭终南北麓,是周天子狩猎出游之地,地理位置可算得上得天独厚,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地势太低,一旦发了洪水,丰镐二城容易被淹,不过也是因此,周围水河甚多,土地优渥,千亩良田,还有数个大池专供天子贵族们出游玩乐。
在三月三的前几天,郑文就拿到了几件春衣,一件朱色曲裙,应该就是蔡夫人说的那匹锦缎,色彩着实艳丽,非同一般,其他几件都是很寻常的暗黄色。
雎也在吩咐院里的众人收拾出游要用的物件,大大小小皆有要求,她平时用习惯的一些小物件也都装了起来,还有衣服也放在香炉旁熏着,看这模样阵仗弄地郑文还以为自己是去参加相亲宴的,太过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