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没死也活不下?来。”
身旁传来淡淡的声音,郑文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才发现是公子奭出了声。
他对上郑文的眼睛道:“在这种世道,那个孩子活不下?来。”周王室已经安然统领这片土地?数百年,逐渐居安思危,现如今已经到了群雄逐鹿的乱世,不说才刚出生的婴儿,在这种时?代下?,就连青壮年更多地?也会死在战场上,刀剑下?。成年活命尚且不易,更何况那些?娇弱的幼生生命。
不得?不承认,公子奭的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郑文沉默了下?来,意识到对方这句话可能是在安慰她,想?不到公子奭还有这份好心,她突然有些?想?笑,也许人是在不断变化的。动了动自?己的脚后,她靠在树根前抱膝缩成一团,愣愣地?看着护城沟外面那些?斜躺的难民们。
半晌后,她又询问了一遍:“我们怎么?进去?”
“等。”公子奭坐在她的旁边,半阖着眼头靠在剥了皮的树上,几乎和郑文肩膀对着肩膀靠在一起,不过现在也没有心情去计较男女之?别了。
明?显上,公子奭在赶了两天路后精神也紧绷到了极点,到现在才微微放松。
郑文有些?不懂:“等什么??”
不过她问了话后长时?间?没有听到回复,偏过头去看了看身旁的人,才发现公子奭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了过去。
这一等就又等了一天,两人的食物彻底耗尽,长时?间?的缺水带来的副作用也开始起效,周围树皮大多已经被那些?难民剥离干净,就在郑文的心也开始变得?慌乱时?,她突然感觉到了身下?土地?的颤动,用手摸了一遍,真的在颤动。
公子奭身体到底不如她,这一两天靠在树旁一直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偶尔会被惊醒,不过看见周围无事后又会睡了过去,大多时?候,郑文都分不清对方到底是睡了还是昏迷。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公子奭要等的东西,赶紧拍了拍公子奭,看着道路的远处道:“公子奭,快醒醒!有马蹄声,有人来了。”
公子奭在她的拍下?猛地?睁开了眼,看来一直都在浅眠中,并未深层睡眠,他对上郑文的目光片刻后清醒过来,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强迫自?己凝神,垂下?眼帘几秒,才把手掌放在地?面上感受了片刻。
是有人过来了。动静很小,应该是一个很小的车队,可能也就几匹马,但在这时?候能用的起马匹的基本上都是贵族人。
他扶着树缓慢地?站了起来,看着郑文看去的方向苍白的脸上浮现起淡淡的笑容,对着她道:“我们等的人来了。”
郑文未明?。
“走吧。”公子奭说完这话径直向道路最中间?走去。郑文虽不明?却还是急忙跟在后面,把自?己的青铜剑当木棍,杵着走了过去。
“来的人是谁?”
公子奭抿了抿已经起皮黏在一起的嘴唇,撕裂开来时?嘴唇上已经流出了血丝,说着话倍感艰难:“不知道,但肯定是能带我们进城的人。”
在他们说话间?,车队已经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这是一辆革路车,这种车常为周王参加军事活动作为礼物赐给为国?守卫征战四方的王侯们。革路王青盖车,装饰华丽,前方是四辆马车,前方有骑兵开道,马车上坐着一位兵士,同时?操纵四匹马前进,可谓技术高超。
这是一位诸侯王或者王国?公孙。
郑文看见公子奭似有似无地?蹙了蹙眉。她并不如对方了解周王室,看见如此表情心里一咯噔,以为这人来者不善,不是他们要等的人。
正在思忖间?,她的手已经握在了青铜剑柄上却看见车队已经来到了面前,前面的兵士还在大喊着让他们让开,可却无一人离开。除了他们,那些?难民也跑了出来,企图车上的贵族发发善心,赏给他们一些?食物,不过还未靠近就被前面的士兵拿着青铜剑挡在外面。
公子奭也往前走了几步,郑文跟在他的旁边手放在木棍上浑身都处于警戒中,余光还放在前方的士兵和周围混乱的难民身上。
他们两个人在山林中滚了十?六天,出来后也被太阳暴晒,在这里一两天都没怎么?喝水,看着已经和周围的难民一般无二了,几乎公子奭一上前还未出声,一把剑尖几乎就放在了他的脖颈前,郑文脸色一肃,顿时?抽出剑格挡在公子奭的面前。
两把青铜剑相?触碰发出争鸣声,郑文的虎口处也被振了一下?,瞬间?向后小退一步。
那位士兵抬眼看了郑文一眼,注意力?在她的剑身上一瞥而过,或许以为她是行刺的刺客,急忙大喊一声,周围的兵士都被郑文的这个动作一惊,里面的疾步收缩回马车附近,外围的几位士兵一起攻了过来,挡在前方跑的最快的几位难民直接死在剑下?,鲜血直接溅到了郑文的脸上,有些?血液差点溅到她的眼睛中,吓得?她连忙闭了眼。
这一切的动作都极快。
郑文只?能把公子奭拦在自?己身后,青铜剑挡在身前,相?较于那些?士兵,郑文的力?气终究还是太小,不过几下?刀剑相?碰她的手腕已经有些?发酸,不由心里有些?猜测,看来平时?与阿苓练剑时?,那孩子都让了自?己。
在击退一位士兵后,郑文实在是有些?力?竭,毕竟她已经好些?时?日?未吃饱饭,力?气不如以前,这时?她感觉背脊处被公子奭推了一下?,背后的人道:“告诉他们,你乃郑勷之?后。”
郑文听到这句话虽然怀疑了一下?,但是看见后面冲上来的一些?兵士,还是决定相?信公子奭的话,放下?手中的剑,向后退了一步,尽自?己的全力?大喊了一声:“郑勷乃吾阿翁。”
因为长时?间?的缺水,她大喊时?能感觉到自?己喉咙处摩擦出了血,不过片刻又恢复如常,只?留下?撕裂的干疼。
这一声后,她警惕地?盯着那些?人,他们在听到她的话后并无反应,反而持剑向前,郑文咬了咬唇正准备拿剑相?对时?,马车上却站起了一个人,是位年轻人,穿着锦衣,头戴玉冠,他出声止住了向前的兵士们,隐隐约约间?,郑文听见身后的公子奭似乎也有些?惊讶,念了句他怎么?在这里。
那位锦衣郎君看着也不过与公子奭差不多的年纪,相?貌俊秀,一派风雅,带着这个时?代贵族身上显而易见的气质,不过比起公子奭,这位郎君身上的气质明?显柔和许多。
不过,这么?年轻的诸侯王?郑文的目光在对方的面庞上停留了许久。
周围的难民很快被清理干净,那些?兵士都是见过血之?人,每一剑中都带着杀气,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难民很快被杀了个干净,郑文脚下?还有一具尸体,对方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倒在地?上,眼睛还瞪地?老大,临时?之?前似乎还不相?信自?己的命就这样留在了此处。
其他的难民不敢上前,直接在四周等待着,也不舍离开,之?前有逃难的贵族经过时?为了打发这些?难民让他们放行直接把粟米向远处撒去,让他们去抢夺。不过自?从郑文来了这里后,再也没有贵族过来,所以他们已经有两天多没有吃过东西,现在只?能全力?一搏。
那位锦衣郎君从马车上走下?来,打量了一下?郑文,也没看出来对方是位女公子还是位小郎君。
怪只?怪她穿着太过随意,在山林中摸爬打滚,身上的衣服都被她撕成布条子,目前只?能起到蔽体的作用,再者现如今练剑的女公子太少,而且刚才郑文的那个嗓音有些?喑哑沉闷,所以锦衣郎君直接微笑道:“这位小郎君,你可有证据证明?你是郑公之?后?”
郑文知道郑公,是在穆王时?期的一位异性诸侯,也是他们郑家的先?祖。
据郑勷所说,穆王在位期间?,致力?于向外扩张两次西征犬戎部落,而在伐荆越前曾从渭水河畔遇见一位能人异士助他两征戎狄,这位能人异士就是这位锦衣郎君所说的郑公。
郑公名车,又名无极,乃是远古时?代黄帝的后代,是一位眼光远大、学问十?分渊博的人,可以说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在史学、礼学和军事各个方面都很是精通,对当今政事讨论?起来也是头头有道,穆王在不少政令颁布前都会询问郑公的意见,后来郑公更是官至三师的师、保,周穆王命他“尹三事四方,受卿事寮”,让他管理王朝上的卿大夫们,还可以管制诸侯行动,并统领王廷的事务官和政务官,可以说权盛一时?。
而郑勷一脉便是郑公的嫡支。
郑文曾经对于郑勷说自?家是黄帝的后代之?语,没有表示任何看法。在她看来,这九州大地?上哪一个百姓不是炎黄子孙,说起来大家都是炎帝黄帝的后代,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也只?有一些?背景不太好但有才的寒门之?士出世时?才会说自?己的先?祖很厉害,相?当于现代你进入金融圈,说自?己的爸是王健林差不多。因为在古代人极为看中血脉相?传,在他们眼中,贵族的血液比下?面平民的血脉无疑高贵许多。
不过,现如今却有些?后悔她没有向郑勷多问一些?关于郑公的事迹,锦衣郎君刚问出这句,郑文就下?意识地?看了眼公子奭。
这要怎么?证明??长的和郑勷像算不算?就是不知道这人有没有见过她阿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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