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从内侧出来,刚好就看见站在门口?不远处的郑文?,面上?有些惊讶,然后唤了一声郑小娘子,像是在告诉里?面的公子奭外面有人。
郑文?一时猜测不出对?方是惊讶她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她竟然如此早得便从庄院回来了。
甫的这声惊讶声后,他向?内侧看了一眼,似乎得到什么命令,对?着郑文?微微弓了腰然后就走了出去,应该是去吩咐底下的人去执行刚才公子奭的那个命令。
她心中猜测对?方口?中的他们和不要被发?现的人到底是谁,就发?现公子奭慢慢从内侧走了出来,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面上?并?无惊讶,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对?她的出现并?未表示惊讶,似乎并?不怕刚才的话被她所听见,而?对?方脸上?的宽松笑意把浑身的清冷气质都降了一些下来。
“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郑文?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也笑了笑:“你派出去找雎的人有没有传回来什么消息?”
自从公子奭的人到了之后,郑文?私底下就拜托过对?方这件事,不过毕竟是相求,她一直就并?未追问,只等?着对?方有了消息后再告诉她,可如今过了一月有余,公子奭这边也没有告诉她任何关于雎和郑泽她们的消息,郑文?因为昨天?的事情后,心里?难免又多想了一些,觉得雎她们可能已经出了事,要不然以雎他们的脚程,也不可能走多远,按照公子奭手下打听消息的能力,如今也该有消息了。
公子奭却是微微挑眉笑了笑,那双往日看着乌沉波澜不惊的眼眸甚至都泛起了一丝笑意,“你来的正好,昨日齐奚到了,刚好带回了一些消息,说有派出去的一队人在虞地发?现了郑泽他们的踪迹。”
他说着话走回里?间?,郑文?跟在公子奭的身后,看见他从案桌的角落里?拿出了一卷书简,封筒已经打开,说明对?方已经看过里?面的消息。
郑文?看了对?方一眼,公子奭眉梢微挑,把手中的卷筒递给了郑文?。
他道:“消息虽是昨日送来的,可毕竟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日,他们可能已经不在原处,找到他们还?需要再耗费一番功夫。”
郑文?点点头,打开了竹简,认真阅览了一遍。上?面只有几句话,在虞地附近发?现了郑泽他们,不过上?面用的是疑似二字,公子奭手下的那些兵士毕竟不认识郑府的人,查找起来肯定并?不是很方便。
不过,她摩挲了一下竹简的边缘,并?不光滑,这条书简其实有些奇怪,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固定竹简的木绳,却并?未发?现异样。只是对?方好似是专门为这条消息写下的函文?,这点有一些不太寻常,不过也有可能公子奭手下惯常如此办事,避免事务混杂在一起,不好整理。
她看见下面还?有公子奭的一条批注。
“这些竹简在晚间?必须全部重新发?出去。”公子奭说道。
郑文?点点头:“只有郑泽他们的消息?可还?有郑府府上?女眷的下落?”
雎是和蔡夫人她们一起走的,按道理来说没发?生意外的话,她们应该在一起。
这下公子奭却是摇了摇头,对?郑文?说道:“目前我的人还?没有探寻到她们的下落,秦岭山脉纵长远深,现下正是春日野穹,凶兽从冬眠中苏醒过来,那几位小娘子和夫人们可能凶多吉少。”
郑文?其实也有如此的猜测,不过心中还?是存有一点希望,听见这话只沉默地点了点头,礼貌地道谢后就带着阿苓准备离开。
她今天?突然来到公子奭这里?的目的未尝没有要打听一些消息的意思,可是她没有想到公子奭这里?真有了郑泽他们的消息,于是郑文?开始忍不住怀疑自己,难道昨日霍仲看见的那些人其实是送这些消息的信使,这也未尝并?非没有可能。
想不到公子奭却突然叫住了郑文?,对?上?她有些惊讶的目光,公子奭笑了笑,发?出了邀请:“四?月秀葽,五月鸣蜩[1]。现正值春日万物萌发?之日,林中虎兽作恶,过几日郑小娘子可要与我等?一同去山林狩猎?”
西虢之地在后世的陕西附近,为宗周京畿之地,这里?山林众多,春日里?虎兽为患,祸乱周围,不少庄稼都被一些野兽践踏,还?有附近的庶民?被猛兽所伤,因此贵族狩猎对?于此时的庄户庶民?来说反而?是好事一件。因此,周朝从上?至下惯有狩猎风俗,兵士训练也时常与田猎交接在一起进?行,有奖励他们的意思。
郑文?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野外训练机会,院中的那些少年虽然身体素质在这段时间?内有所提升,可如果要在这乱世中行走,这一点远远不够。
郑文?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阿苓,询问:“我可否带着我院中的那些人一同前去?”她对?上?公子奭的目光,说道,“到时我会让他们伤者自负,不会为难你的人。”
公子奭不可置否,并?没有反对?郑文?的话,只说:“这几天?甫会有我吩咐的事情,可能稍会忙碌,如果有要事,可以去找齐奚,或者来找我也行。”
看见郑文?有些疑惑的目光,他才解释道:“齐奚是我身边的仆从,与我自幼相伴,你之前也见过。”
郑文?这才反应过来,齐奚是那位少年仆从的名字,不过当时她和公子奭跌落到了山坡下方,就一直与对?方失散了,如今看来并?无事情。
她点点头,与公子奭又询问了一下狩猎的时间?和所需要的准备后才带着阿苓离开了前院。
等?她回了后宅时发?现那些陶盆子已经被摆放在了一座搭建起来的茅草棚子,可是田几他们却不见身影,那些少年们却是坐在檐廊下正在温习功课,他们虽识字不少,可容易忘记,每日要频繁拼写且不间?断地阅读书简来加深记忆和稳固知识点记忆。
七娘子也拿着一卷书简蹲在一个角落里?,应该是早晨听郑文?说她也要参与考核,于是开始临时抱佛脚。
她找了一位少年询问:“田几他们几人呢?”
少年看了看不远处的茅草棚子,想了一下,才说:“好像出去了,之前听霍仲和郑山说过,他们要去城中的客舍去一趟,打听一下消息。”
郑文?点点头。心想应该是之前三人被她训斥了一顿,现在想要将功补过。
于是她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带着阿苓去了那座新被搭建起来的茅草棚子,这里?原本是她白日用来晒太阳乘凉睡午觉地,现如今用来摆放这些陶盆子正好。
把所有的陶盆子掀开检查了一遍,发?现并?没有破碎,郑文?才放下心来,把一些茅草重新盖在上?面,只等?这些种子发?芽,这些发?芽的种子她会种在院子里?院墙边,不多,但可以让她以便观察可以时常照顾,通过杂交选出最优良的品种。
把这些事都做好后,郑文?才松了一口?气,她环视了院子一圈,并?没有发?现郑山,觉得对?方应该是去小西院了,想了想,她也有四?五天?没去那边了。
于是让阿苓在这里?温习她的功课后,她正准备起身前往,才刚转身就发?现了突然进?了院子的霍仲,对?方脚步急促,脸上?有焦急色,看见院中的郑文?后连忙说道,“女公子,前太子伊皁在曾国称王了。”
郑文?身体猛地僵住,看向?门口?进?来的霍仲,田几和另外一个人跟在霍仲的身后,脸上?都有一层薄汗,气喘吁吁,看样子是一路小跑赶回来的。
霍仲在郑文?一双眼睛的注视下又说了一句:“惠侯在携地惠邑也称王了。”这里?的称王肯定不只是诸侯王称,而?是指这两位王室子孙同时登基称帝了。
郑文?脸上?的神色放缓下来,却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两位同时称王?”
霍仲点头:“客舍中的那些商人还?有游侠儿是这样传的,两位公候称王的时间?不过只差几日而?已,说是不过就今日传过来的消息,城中的屈姓王族已经派了人去东虢打听。”
郑文?问:“两位称王,有何说法?”
惠侯和伊皁同时称王,必定是有两股势力在焦灼中。伊皁之前就有勾结外敌杀父传闻,诸侯不满意他并?非疑惑之事,只是,“为何选择惠侯?”
郑文?有些疑惑,惠侯为前任周天?子之弟,现任天?子亲子也还?有,为何惠侯敢在惠邑称王,有哪些人会支持对?方。她脑海中想法不断,却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频繁光临他们这座宅院的锦衣郎君公子丹,突然若有所悟。
难道公子奭早就已经和惠侯他们勾结在一起了,或者说不止是鲁地,西虢也是惠侯的背后支持者,毕竟虢国多年前为周天?子献上?虢媤后就一直备受天?子宠信,虢公更?是在天?子面前行事,与前太子伊皁和曾国中间?夹着仇恨,现如今公子伯吉和虢妃下落不明,对?方支持惠侯也是情有可原。
她正思索,就听见了一道有些喑哑的声音响起,“霍仲,可有我阿翁的消息?”
是七娘子的声音。对?方听到了刚才霍仲的那些话,也许心中有所猜测,忍不住出了声,除却郑文?,她现在能依靠地也只有下落不明的郑勷了。
郑文?看过去时就看见了七娘子脸上?带着克制的希冀和小心翼翼,握着书简的手攥地紧紧地,好似生怕听见了不好的消息,在霍仲慢慢地摇了摇头后,脸上?的神情似喜似悲。
她看向?郑文?,突然叫了一声阿姊,然后就蹲在地上?痛哭起来,好像在这一刻,她心底所有的防备瞬间?崩塌。伊皁在曾国称王的事实终于让她确定郑勷可能随着周天?子一同成为了过去,她的阿翁郑家之主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郑文?低垂眼帘,沉默了一瞬,才慢慢走了过去,摸了摸七娘子的发?梢,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在她看来,郑勷不在人世的可能性非常之大,要不然他或者会成为下一任天?子的助力,几百年间?郑家世袭虎臣,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虎贲几乎已经成为了郑家的私军,虽有虎符,可郑家人的影响力不亚于王室,郑勷如果还?在人世,他手下的军士对?于诸侯来说是一大威慑。
郑文?心中也有悲伤,自她来到这个时代,郑勷身为她的阿翁帮她许多,也许是真有对?孩子的疼爱,身为父亲的郑勷对?郑文?的宠溺已经到达了这个时代的最大极限,当然,这里?面可能还?有她所不知道的缘由,但不管如何,她享受到了这个身份所带来的好处是毋庸置疑的。
七娘子突然痛哭把院中的不少人都吓着了,包括一些在角落里?埋头背书的人,几乎在听到毫无遮掩的大哭声时都看了过来,等?看见蹲在地上?地是主家姊妹时赶紧垂下了眼,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他们谁也没有见过女孩子如此哭泣,或者说是没看见过贵女如此没有体面地嚎啕大哭。
也许是在发?泄长久以来的不安,也许是所有的恐慌累积成了雪堆,最后一丝恐惧压垮了紧绷的那根神经,七娘子哭了很久,久到最后全身都有些轻微地抽搐,郑文?这才觉得不能让人这样哭下去了,于是让田几把人打晕了过去,让阿苓几位小姑娘把人扶进?了内室。
郑文?拿着湿巾简单地擦拭了一下七娘子面庞上?的泪痕,看着躺在床榻上?眼尾哭地泛红的小姑娘还?是没有忍住叹了一口?气,然后就看着不远处的窗棂出了神。
如今伊皁和惠侯登位,两王并?立必定会势不两立,两方人马背后的势力免不了要为谁是正统大打出手,未来的数年里?世道可能不会安宁了。
公子奭也许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或许提前几天?就已经知道了。郑文?转头看向?床榻上?的七娘子,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出了屋子。
推开门她就看见阿苓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把剑,百无聊赖地用剑尖正在逗弄一只搬运食物的蚂蚁,不过眼睛却没有焦点,明显是在出神中,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1]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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