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觉得?公子奭带了那么多兵士护在周围,应该会没事。
结果她往齐奚的方向走了几步,就听见了又一声吼声,这声吼叫与之前的那道明显不同,七娘子也被吓得?站在原地,齐奚身体僵住一瞬,跑向公子奭那边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这里有两只老虎,郑文快速意识到。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公子奭这是闯进了人家老两口的窝啊。
阿苓立刻挡在了郑文身前,“女公子,好像有两只大虫。”
郑文点了点头,吩咐身边的人跟着齐奚,一行人迅速向公子奭那边跑过去。
如果是一只老虎,公子奭应该还应付地了,可如果同时有两只的话,就可能有点危险了,更别提公子奭还派了一些?人守在她们身边。
他们赶到时就看见被众人护在身后的公子奭,他手下的一部分被一只体型更大的公虎牵制住,一只母虎正在逼近他们。
不过公子奭面色倒如常,并未有太多的惊慌,稍微后退几步,吩咐手下的人不断射箭阻隔住那只母虎的进攻。比起公虎,有时候母老虎攻击能力更强。
箭矢并未阻拦住那只老虎,不断逼近后那些兵士只能舍弃弓箭拿起青铜剑来进行攻击,不过片刻,就已经有人受伤。
齐奚在这期间跑了过去,看见一家主子毫发无损后才松了一口气,正要拉着人向这边退过来。
那只老虎却突然做了一个姿势,越过众人要扑向公子奭,七娘子忍不住啊了一声,郑文神?情也严肃下来让七娘子站在这里不要乱跑,她快速地抽出腿部随身携带的匕首,对着阿苓和?身后众人吩咐道?:“射箭!”
她手持那只匕首,向公子奭那边跑过去,同时手腕略微使了一个巧劲,大声喊道?:“阿苓,射它的右眼。”
阿苓原本看见郑文跑过去一惊的神?色缓和?下来,并没有回答,面色肃立,从背后拿下弓箭,她力气很大,不仅在同龄人中屈指可数,甚至比公子奭的一些?兵士的力?气还大,背上的弓箭也是郑文给她特意请小西院的一些?方士改制过的,郑文平时拿起来都费劲。
她拉弓迅速,看见郑文扔出匕首的一瞬间弓弦上被绷直的箭矢就射了出去,正中那只老虎的眼睛。
郑文的匕首却扔偏了,只插在老虎的侧面很快就被蹭掉在地上。不过她本意并不在此,曾着机会把?呆立护在公子奭面前的齐奚踹到了另一边,同时抱住公子奭向旁边扑倒,躲过了老虎扑过来的身影。
她的举动十分突然,原本正想取下配剑的公子奭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她扑倒,郑文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老虎后,她微微弓起身体,对身下之人正想说些?什?么,公子奭却在这时突然侧面,脸颊擦过了她的嘴唇,很轻,两个人却同时怔住,愣了片刻。
公子奭显然也很惊讶,那双淡然狭长的雪狐眼都微微睁大了一些?,郑文甚至能感觉到身下之人一瞬间的怔愣。
不过,两个人都很快反应过来,同时侧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那只老虎,不惊讶已经带着人围了上去,她站在远处不时放箭。
郑文之前就知道阿苓箭术很好,平日里更是经常联系,数十步以内百发百中,百步以内基本上毫无偏差,且她所使用的弓箭如果良善,一百步取人项上人头人头轻而易举,不过那都是静射,这是郑文第一次看见阿苓射动态中的物体,每一箭都插在那只老虎的身上。
郑文站了起来,公子奭也慢慢地站了起来,他身上有一些?小的擦伤,郑文察觉后不动声色地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发现并未血迹,这才放心下来,要不然伤口自愈的场面被让人看见,她恐怕真会被当做妖异之辈。
公子奭的目光落在郑文的面上,在郑文要抬头时又迅速地移开,耳朵尖却奇异地红了一点。不过郑文并未发现,她看着阿苓皱了皱眉头。
两个人同时不停地向后退步,都知道自己在这群兵士中只能算得?上脆皮,攻上去也只有当炮灰的下场,特别是公子奭,虽然箭术和剑术也练过,但是因为身体原因,使不上力?气,都是一次性攻击,说起来比郑文还弱鸡。
他脸色还算镇定,这样的场面在他看来实在是小场面,早前在鲁地,公然潜藏在他的殿中暗杀他的人也不是没有。他让周围保护他的那几位兵士一同围了上去,不停地骚扰那只老虎,一人一剑,十几个人加起来杀伤力也不小。
被郑文踹到一旁的齐奚这时已经站了起来,连忙向这边一瘸一拐地跑过来,要查看公子奭身上的伤口。
“公子……”齐奚关心地唤了一声。
公子轻声应了一声。
郑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刚才她下脚并不轻,不过她落脚的位置她之前就看过了,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顶多让对方那块起青,疼上几天而已,不是大事,比起在老虎那惊人的咬合力?下咬上一口了强了太多。
齐奚身上带了一些?伤药,他看见公子奭身上一些?细小的擦伤后就有些?担心,正要准备给公子奭上药,却被他抬手止住。现在其他人还在与那两只老虎纠缠,公子奭就站在后方不停观察他们的战况。
总得来说,他们这边还处在上方。
公子奭手下有一名将士,郑文觉得?放在军队中应该是一位百夫长,他不停地指挥着兵士干扰和防护来不停地吸引两只老虎的注意力,在将近半个时辰后才把?这两只老虎磨了下来,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周围几乎都是它们留的血,公子奭这边的人也死了几个,都是损伤在致命部位,有的被老虎咬上一口或者用爪子扑一下,基本半条命都没了。
这次算是重大损伤事件,郑文觉得?。毕竟之前谁也没有料到过会同时遇见两只老虎,以公子奭的这些?人应付一只大虫绰绰有余,两只就有些?勉强。
而且看这两只大虫膘肥体壮,应该是在这里生活了不少年头,附近常有虎患,不知道多少庶民死于这些?老虎口下。现在的人怕老虎,后世的老虎怕人。
等老虎终于被磨下来后,齐奚给公子奭处理?了一下伤口,才去看那些受伤的兵士。
一共死了两个人,周围人的神?情却是习以为常。
在这时候贵族狩猎,也多是奴隶出力气,像是周天子诸侯他们春日狩猎,狩猎丰富,猛兽多只,也是成百上千的奴隶被赶入山林,兵士敲锣打鼓,把?那些猎物赶出山林,那些奴隶也有充当诱饵的功能,他们如果想要活或者谋出一条出路,猎地珍奇异兽是最好的办法。周天子狩猎某种?意义上算得?上是军事活动,有锻炼兵士礼射的目的所在。
像公子奭这次出行也带了不少奴仆,那些兵士中也有一些?奴隶,在狩猎中死伤一些?人再正常不过,但因为他不在鲁地,身边之人毕竟有限,敲锣打鼓这种?方式来赶猎物就不太可能了,毕竟他们只是单纯的狩猎而已,或者说是公子奭身体有所大好,他想要感受一些?狩猎活动才会主动进入山林,对手下之人也是一种?威慑和?告示,要不然他在外面等着兵士把?山鹿和?一些?字野物赶出山林,他只需要静静礼射便好。
当然,这些?事情郑文也是后来才了解到。
她走进了才发现那两头老虎身上多余的伤口很少,那名将士在指挥兵士攻击时还特意保存了虎皮的完好,只有脖颈处有几道?十分大的伤口,因为血腥气太重,郑文没有走的太近,看了几眼就又走了回去,阿苓和?七娘子这时跑到了她的身边。
郑文看了一眼阿苓:“可有受伤?”
阿苓摇头,把?手上的弓箭重新背在背上,不过郑文却看见对方的中指处有几处划伤,她向齐奚要了一点伤药,涂抹在阿苓的伤口处,七娘子根本不敢离开她的周围,一直像一只跟屁虫一样跟在她身旁,都不敢看旁边的那两只大虫。
郑文把?阿苓检查一遍后,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走回了公子奭旁边,随意地询问了一句,“你没事儿吧?”
她客气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关心。却发现坐在一旁的公子奭半晌没有回答,等她看过去时,公子奭才慢慢地嗯了一声,视线一直落在不远处的草丛中,齐奚在旁边整理他刚才采集的那些草药,见此不由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公子,不过很快又垂下了头。
郑文摸不着头脑,慢慢地又走回了阿苓身旁,从她手中接过自己的草药篓子,背在身上,她低声和七娘子说了几句话,算是安慰,然后准备和?其他人一起撤出山林。
除了那两只老虎,公子奭他们之前已经在有不少收获,山鸡野兔子打了不少,还遇见过几只山鹿。
撤回山林时,日头即将落下。营帐周围都升起了火堆,郑山他们今日跟着公子奭派出去的兵士队伍并未进入山林深处,只在外围清理?猎物,倒也有不少收获,收获野猪三十多头,还有一些?貉和?野鸡之类的。
回到营地之后,那些少年便聚在一起温习功课,再过几天便是月度考核之日,有不少算法题目,都是郑文根据实际问题所出,比如其中会有类似在一次小型战役中,需要多少军粮还有各种?人员规划问题这种?题目,这些?不单是简单的算法问题,涉及极广,她喜欢用这种?题目来锻炼这些?少年的思考能力。
曾经有一次公子奭在一次月度考核后,突然好奇郑文这个私人学堂如何?,还拿了一份试卷去阅,在这个时代,她用考核来进行人员选拔无疑是很奇怪或者说是史无前例的一个行为,在公子奭最开始听说的时候也表现了惊讶,不过他一直以为郑文是小打小闹,对于她这种?收养一些?少年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他看见了那些郑文称之为试卷的那些书简。
每一份书简的内容都不一样,有的书简侧重点在于术法,有的侧重点在于农事,还有的在于天文星占。
当然,在最开始时,每一位少年的试卷都是相同的内容,在经过小半月学习后,郑文根据了他们的兴趣取向和?答题的分数分布,才确定了他们每个人的擅长方向,由此确定了每一位少年的试卷,这也意味着他们往后只需要在一方面专攻就好,但也有如同郑山一样,在两三个方向都感兴趣的人,郑文一向鼓励他们,因为只有学到的知识拜师他们的,如果有能力,郑文一向鼓励他们多学。
而每次试卷内容的确定,郑文都需要去小西院与那些方士商讨,一整套试卷确定下来,也需要花费很久。
公子奭不用多想就清楚完成这些?书简背后所耗费的时间和精力。那时公子奭就很奇怪,他拿着那些书简想了很久也未想明白郑文的用意,毕竟郑文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位落难贵女,她并不可能如同那些诸侯王公一样招揽能人异士去争夺天下,她养着这些?少年能带给她的好处实在是有限。
现在公子奭看见营地中对着火光围坐在一起的那些少年们,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在沣水溪畔,他下车时看见的那一幕,一个非常简易的棚子前站着一群难民,有一位小娘子戴着帷帽坐在后面,看着自己的仆从们在施粥。
那是一个他觉得?很傻很天真的行为,他觉得?他永远都无法理?解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可是不知为何?,记忆深刻,就如同在上元灯节街头见到的那个郑家的小娘子一样,对方的一双眼睛滢滢生辉,明亮透彻,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知道那不是第一次见到她,那应该算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城外的那段畿道上,他从鲁地一路赶路,本就身体不好,经过一路容色更是不好,难以见人,齐奚一路上都很担心,途中怀疑是因为车中太闷,还挑开了车窗一个小角。
当时他正百无聊赖地在阅览一本关于烟丘碧树的异志,结果转过头就对上了一位少女的眼睛,应该是一位贵女,她脸上还带着笑,看一切都是神奇,旁边还有一位不知大小的奴婢。
公子奭过往记忆中关于女子的大多记忆都是和鲁侯的那些宠爱的女子有关,她们就像戴着一张张美人面,在他面前露出了所有的恶意。而唯一对他很好的鲁侯夫人,又是不苟言笑之人,虽对他细心照料,可是也沉闷地如同鲁宫中每一位被他父亲舍弃的那些女子一样,他的人生中见过有如此明面的女性极少。
那位少女很快就对上了他的一双眼睛,露出些惊叹。
公子奭不知道对方在惊叹什么,他几乎很快地就让齐奚把?车窗掩了下来,走了很久后,烟丘碧树上那一卷他都还未读完。
他善于掩盖心思,有时候就连齐奚都不能发现,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原来世间女子也有如灿烂阳光,明丽动人,可是他谁也没有告诉,包括他自己也不知道,当日的那位小娘子还有再见之时,或者说他以为自己并未把这一幕记在心上,人有时候容易对一些?事情无知,包括自己。
上元灯节,他身体在养了一段时间后有所好转,他的王父让他们出来逛一逛街头,说不定会遇上一些?欢喜的小娘子。那时他已经成年,不过因为身体原因,其他诸国并不愿意远嫁嫡女与他,可能是怕他很快就死了,结亲之事会得?罪他的那些兄弟们,公子奭不无恶意地揣测过,于是亲事之事也就拖延了下来。
在街头,人头攒动,齐奚很少能看见如此场面,在鲁地时他们一向很少外出,公子奭走了几步,却站在一处灯下面不动了,他一直看着一个方向。
他一眼辨可看出有一位小娘子被一群人裹挟着向一个方向而去,那名小娘子应该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开始想办法逃脱。
有点像被困游鱼。公子奭甚至有点闲情逸趣地想。
一开始,他并不想多管闲事,说起来,在他记忆中他做过的善事屈指可数,约等于无。
可是那个小娘子手段利落,几乎在片刻就做出了选择,手持发簪竟然脱离了困囿。
他看见那位小娘子向他跑了过来,眼中的求生欲望像火一样灼烧。有些?眼熟,他想起了对方是谁,但就算这样,他还是并未有任何触动。
是城外的小娘子又如何?,这世间人要想被救还得?靠自己。
于是他听见那位小娘子隔着人群对着他喊道?:“我父乃天子虎臣,我母乃齐王亲妹,今有贼子挟持于我,还请郎君相救!”
一瞬间,公子奭的心动了一下,他第一次遇见如此聪慧的小娘子,不过他依旧平静地看着那边,那瞬间心中在想着什?么,公子奭如今也说不太清楚。
最后等小娘子的眼中显露出绝望之色时他心中才突然起了恻隐之心,转身对着身边的齐奚吩咐了一声,让他们去救人,便准备自己带着人离开。
他想,这是他记忆中的唯一一次做善事,感觉还不错。
可是,唯一的那件善事也并未做成。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不要养肥啊,要不然这篇文的数据会更难看
(日六都挽不回你们的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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