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宋鲁地结亲
公子奭送过来的礼物太过贵重,郑文一时不知如何处置,只好让人送回了城中的宅院,让那些兵士看护起来。
她看旅贲什长一行人神色疲倦,准备让他们在庄院休息几晚再回鲁地,不过却被拒绝了。
什?长看着郑文道:“出发前甫吩咐过我们,让我们送到之后赶紧返回鲁地。”
这下郑文便不再多说,也许对方身上还有?其他的任务也未可知。
不过什?长说完这句话,却看着郑文并不动身,弄得她有些茫然地看了回去,“还有?什?么事务可要再说?”
什?长犹豫了几下,看了一眼郑文手中的布帛,略微迟疑地建议了一句,“郑小娘子可要回信一封给公子?”
郑文这才反应过来。按道理她收到礼物,是要返回书信一封,以示感谢。
不过她看了那位面色殷殷切切的什?长一眼,迟疑了一下,才回了自己的内室,因为她在这边待的时间并不短,于是在此处也备了一些笔墨,以备不时之需。
她找出一张干净的布帛后,跪坐在案桌上,手持毛笔沾了墨水后许久也没有下笔,看了看窗外,那些人应该还在等待,最后思忖许久,郑文在布帛上写下了一句诗词: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然后她拿出自己放在一处暗格中的绘有?各种改良农具的和写有?利于农耕的农事经验的布帛,裹在这封回信的布帛中。
这些都是她这两年种田亲自种出来的,结合了后世的一些方法,足以让一亩田地的产量翻一倍。对于一国君主应该是有大用之处,是利于农民之事,郑文之前便向送给公子奭,不过那时还未完善,如今当做回礼送回去再好不过。
因为她在里面裹了一层布帛,于是这封书信看起来格外的厚实,什?长看着才略微高兴了一点,觉得自己这一趟任务完成的不错,对甫也算是有交代了,不枉对方在出发前千交待万嘱托要带回一些回执回去。
郑文把?那等厚实的布帛交了过去,看着什?长当宝贝一样带在身上,她才放下了心。
毕竟布帛里面绘制的改良农具和作物种植经验可是她千辛万苦熬过骄阳,皮肤都黑了一层才得到的经验。
除此之外,她还让阿苓回到后屋子扛了半袋粮食出来,里面都是小麦种子,金贵的很,平时她都是拿来留种的,自己从没吃过半点。她让阿苓交给了那群兵士,不管那些兵士看着那半袋谷物的奇怪表情?,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对方好好保存,一定要交到公子奭手中。
什?长勉强点了点头。觉得郑小娘子的爱好越发奇葩了一些。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过停留不到半天,就离开了。
郑文把?人送走以后才带着阿苓重新下了地,这亩田地种着地全是她筛选了三次以上的种子,最近下了几次雨,也刮了大风,不少?作物都被吹到在地,郑文看着着实心疼。
趁着今日刚好天晴,她和阿苓把?这些麦子准备全都给收割了,为此她还把?宅院中的一些守卫也拉来了一些,这些天因为公子奭不在,她没少?干这些事。
现下,她给了公子奭半袋子谷物和改良农具的方法后,觉得自己有?所贡献,于是使唤地越发心安理得起来。
在庄田又忙了几天后,把?地里的谷子全都收割装进仓里后,做好防潮措施,还安排了人看护,郑文才带着阿苓回到了虢城。
七娘子这些人都在小西院,跟着朴如是学木工,不知道怎么突然对木匠感兴趣了,同时还着迷一些机关术,也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整日里抱着一些木头到处跑。
郑文也不觉得小姑娘不务正业,相反鼓励对方发展课外兴趣,要不然这一个院子的适龄女孩就那么几个,她天天忙碌,阿苓又是个沉闷性子,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后院的那七八个少?女又和七娘子说不上话,真要小姑娘稍微文静一点,准要养成个自闭症出来。
回到院子里,她在内室的侧间简单地沐浴后换了一身衣裳,就去了图书室。
公子奭送过来的那些书简已经摆在了一个书架上,看样子还被一些少?年翻阅过。应该是对医药感兴趣的那几位少?年。
郑文慢慢向内侧走,自从公子奭走后,她就把?那面挂在她内室的周朝草图放在了这里,就挂在一面墙上,不算隐蔽,也不算太显眼,不过在这里看书的少?年们应该都看见过。
她走过去时,就看见一位少?年盘腿坐在那面布帛的下方,抬头一直看着那面地图,面前放着一盆装满沙土的陶盆,那些一根木棍子在上面画着什?么。
郑文走进了,才听见那位少?年喃喃自语,在沙土上画下一条条流利的线条。
她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个少年在补齐她地图里的一些山峦河流,而且似乎还有?高度标记。
郑文知道这位少?年排行六,一般被人叫做郑六,排行虽高,但年纪却不大,师从小西院的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术士,前不久随着公子奭离开了,郑文其实和这群少年中的大多数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也不太清楚面前这位排行第六的少?年到底从那位方士那里学到了什?么。
“你在绘图?”她其实有?些惊讶。
她知道院中有?几位少?年对地相术感兴趣,并在小西院向一位精善堪舆的方士学习,郑山就是其中一位。但是地相术是对适合宅邸或者墓地所在山行、地势、河流等吉凶判断的玄术,讲究的是风水,像是这位少?年看中山脉河流本质的极少?。
郑文出了声,对着惊讶转身抬头的少?年微微一笑。
少?年叫了一声女公子后急忙要站起来,郑文手按在对方的的肩上,在对方不远处也盘腿坐了下来,一派悠闲地看着少?年面前的陶盆子,指了指,“这是山峦,这是河流,我没猜错吧?”
少?年错愕地看向郑文,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
他其实只是看见这里有?这样一副很大的图,想起之前看过的诸多山河志,根据那些地方的描述性用语,在沙土上简单地描了一下。
郑文手指点在一处,询问,“你怎知这里有?河流?”
少?年低声回道:“我看过一卷山河志,上面说在此地有一座时山,山右有清水河流,山左有?污浊之水,一处入渭水,一处注汉流,我便猜测这座山在虢城以东,骊山以南。”
书中的两条河流明显是长江和黄河的支流,而那座时山应该就是众多秦岭山脉中的一条。
郑文看向沙土,上面还有?不少?这样的线条,看来她从公子奭那里拿来的那些山河志书,这位郑六少年都读过了一遍。
“你很喜欢看这些山河志书?”郑文好奇问道。
少?年点了点头,慢慢地把沙土抹平。
郑文笑着把?陶盆子向自己移了一些,对着少?年说:“把?木枝交于我。”
少?年微微惊讶,递了过来。
郑文接过后,开始在沙土上画了起来,这个陶盆子不大,她的绘画图形也就小了许多,而且还不大标准,不过这也并非是为了绘图。于是郑文怎么豪放怎么来。
她先是在上面画了一个抽象的大公鸡,然后根据脑海中的五岳群山的位置在在大公鸡的各个部位落笔之后,又把?大公鸡擦去。此时周朝边疆远没有后世那般夸张。
“这处是岱山,伫立在齐鲁两地,东面临大海,西靠浊河,南还有?汶、泗、淮之水,这处是太宝山,地处,地处中原,山势险要,多为山岩……”
郑文拿着木枝慢条斯理一一道来,这只是她根据脑海中残存不多的五岳山脉留下的印象做出的讲解。
在现在,岳其实为掌管四方的官员职称,还没有五岳之说。
有?些虽为名山,可在山河志上并未有过记载。
郑六认真地听着,郑文在沙土上画下了一条连绵不断的曲线,“此处为南北交接之处,因形状如莲花被称之为华山。”现如今还未有秦岭之称,秦岭中最高的山峰被称为华山。她绘制地图时并未加上一些山川河流,只有长江黄河标注了一些,算是参考线。
郑文记忆中的制图规划化起源于西晋时期的一位名叫裴秀的官员,对方在官至司空后就专心绘制地图,最后颇有?一种返璞归真的心境。历史上最早的地图集也是出自此人之人,名叫《禹贡地域图》,藏于秘府,只有达官显贵和帝王才能阅览。
虽然地图集在历史中已经遗失,但是裴秀留下的制图规则却留了下来,也就是制图六体:道里、准望、高下、方邪、迂直等,用后世的白话体来说,可以概括为比例尺、高程、距离、所在方位与周围地形坡度的起伏等规则。后世的一些制图规范就是由此而来,比如我们熟悉的等高线。
现在制图规则并不太规范,且制图人员还未有这方面的认识,大多数制图过程很是草率,山川河流就是一条蜿蜒曲线,比一些藏宝图还来得简单,基本上就是凭借着感觉随意绘制,精确度极差。
郑文看少?年实在是感兴趣,不由多讲了一些,她平时教授这些少?年的都为算法,毕竟她学识还算不上渊博,在史学方面还没有小西院的那些方士厉害,很少?教导其他方面的内容。
她笑着说:“如果你对绘图感兴趣,数法上也必须精善。”
少?年沉默地点了点头,目光认真地放在那已经有些混乱的沙土陶盆中。
郑文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从她的世界认知来看待这片土地,那是少年从未接触过的世界。但是她也只是一知半解,剩下的还需要这个少年去探索。
她从城外收的这些少?年,真正天生禀赋之人极少?,郑山算的上一个,其余的少?年都是普通人,识字困难,不过比后世一些孩子强的是,他们知道这是唯一的一条生路,他们必须抓住,于是日日夜夜吸收知识从未落下一天。
因为郑文并不强求他们所学内容,大多都可以选择自己感兴趣的范围,一两年下来,一些少?年在自己学习的方向也算小有成就,特别是排行二十三的那个女孩子,因为精通算法,性格坚韧,最后学习了奇门遁甲之术,现在也算小成。
在离开前,郑文把?墙面上挂着的那副地图取了下来,交给了盘腿坐在地上的少?年,拍了对方的肩膀一下笑了笑,“其实我们居住的这片土地广阔无垠,有?肥沃黑土,有?千里黄原,山川河流相错,诸国林立,南方的树木和北方的树木丛林也会有?所不同,这片土地比我们想象的更辽阔。我希望你以后能把它补齐。”
这是郑文对对方怀抱的由衷希望。
她说完,在少年有些惊讶地目光下站了起来,就从后面的书架找了一卷自己想要的书简离开了,走在廊前,她抬头看了眼今日的阳光,一如既往的晴空万里,是个好天气啊。
接下来的数月里,不知道公子奭是不是喜欢上了这种异地传书的行为,每隔半月都会有?数辆马车从鲁地远道而来,同时带来的还有?一封写有?文字的布帛。
这种行为其实极耗费人力物力,毕竟沿途要途径数个国家,有?不少?小国还在战乱中,也不知道公子奭是怎么让这些人安全穿行而过的。
郑文由衷地觉得对方可以凭借着这份势力在这个时代展开一项名叫鲁通快递的服务。
公子奭的书信都来了好几封,去往卫地的那些游侠儿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郑文猜测他们可能已经在路途中遇到了不测。
但就在郑文写下第五次回信时,虢城中传起一个消息,宋鲁两国要联姻了。
这个消息是东方的那些商人带来的,这些天城中客舍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好几天都不一定看见一些商人,就在这几天有一队商人从宋地而来,带来了这个消息。
七娘子不知从何知道,在一个下午突然闯入了郑文的内室,义愤填膺地开始对公子奭进行人身攻击。
说对方是奸诈小人,无情?无义之辈。十分愤然。
郑文听到也有?些惊讶,她当时正在整理公子奭从鲁地送来的一些布帛,因为竹简难以运送他干脆让人都眷写在了布帛上,方便从鲁地运送过来。
阿苓待在她的身旁一起帮忙整理,听到七娘子这话后也变得气愤起来,不过这孩子不会说公子奭的不是,只在亲娘子愤然时不停地点头表示同意。
“你听谁说的?”郑文把?手中的布帛整理好放在一旁,才止住了七娘子的话头,询问道。
七娘子看了郑文一眼,“霍仲他们说的,听说从好几日前城中就已经开始有?了这个传闻,不过他们一直不太相信。”
郑文笑着询问:“如今怎么又相信了?”
七娘子神色有些担忧,她看着郑文道:“今日又有宋地商人来了城中,说是宋地的那位王姬已经出发去了鲁地。”
郑文听到这句话沉默了下来,手指下意识地在那些布帛上滑动了一下。
阿苓和七娘子都在一旁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一人担心自家女公子太过伤心,一人担心自家阿姊因为公子奭娶妻太过悲伤。这时候的妾室地位是极其低下的,生出的庶女一般会当做媵妾随同嫡女一同出家,庶子也无缘侯位。
七娘子就是以为公子奭打着让自家阿姊为妾的想法,所以才会如此生气愤然。他们可是郑公之后,郑家的嫡女。
郑文却是在短暂的沉默了之后,突然说了一句,“阿苓,准备一下,我们申时一刻出发去庄院,把?霍仲他们都带上。”
该是时候准备后路了。
这般想来,明年的春日她是去不成鲁地了,她叹了一口气,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