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舍中歇了一?天,郑文让霍仲和阿苓两个人把路上赶路要用的一?些用具都采办了一?些,特别是吃食和衣物,他们多准备了一?些,以防万一?。
而郑文在屋中记录先前那位商人说的去卫地的路线,还有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七娘子坐在一旁,在擦拭自己的那把匕首,这是郑文送给对方的,七娘子自从拿到后就一?直携带在身上。
她看着郑文在一张布帛上画着简易的图,还在上面标注有住宿的客舍地方。
然后有些不安地询问道:“阿姊,我们到了卫地发现郑家的那些叔伯不想留我们怎么办?”或者说看她们为贵女就把她们许给其他的贵族。
郑文听到这话并未抬头,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叫阿兄。”
七娘子瘪了瘪嘴:“阿兄,你不担心吗?”
郑文淡淡地笑了笑?:“担心什么?”她抬起头,把布帛收了起来,看着七娘子,一?双眼睛对上七娘子的眼睛,“我们经历过生死,再也不会有更糟糕的境地。”
“如果到时候卫地没有阿翁的消息,我们就去其他地方,听说秦地的人为人粗犷,齐地学子众多,为人谦和守信,楚地虽被称为南蛮之地,可神秘诡测,楚风横行,有婀娜女子,这些地方我们都可以去走一?走。”
七娘子趴在一张桌子上,双臂交合,下巴搁置在上面,一?双眼睛看着郑文。
郑文笑?着说:“雱雱,这天地比我们想象的更大。”
七娘子却无法理解郑文说起这些事情的向往,她其实更喜欢富贵生活,锦衣玉食。
对于她来说走南闯北太劳累了,在这段时间中不过几?天她的脚底已经生了水泡,有了一?层厚厚的茧,看起来有些粗鲁,不再如同?以前那样白皙娇嫩,晚上睡觉时也疼得厉害,特别是前些日子,因?为天气太冷,她的手和脚都生了冻疮,碰不得冷水,现如今虽好了,可也留下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但说实话虢城的生活她其实挺喜欢的,偶尔跟着阿姊去一趟乡下,大多时候她都待在宅院中,穿着美丽的罗裙,佩戴精美的首饰,做她喜欢的事。
她有时候无法理解阿姊的想法,仿佛世间万物,很多让人感觉到粗俗的事,粗俗的人,阿姊都觉得有意思,就比如种田,阿姊会去研究田地所需的粪肥,会去研究如何更好地灌溉,甚至还会下地观察田中作物生长情况,阿姊能把一?件让人觉得看不起的事情做的非常认真。
如今到了陌生的地方,阿姊甚至可以装作一?个小郎君,与何地行商在客舍大堂中饮酒交谈,不时放声大笑,言语十分不雅。
她见过如此多阿姊的不同?一?面,也越发觉得她和阿姊是不同?的人。
她爱华衣,爱美食,喜居华室,要过最为富贵的生活。而阿姊却是不管富贵与否,都是能找到乐趣的人,有一?番逍遥自在。
郑文看见七娘子的神情就知道了小姑娘的想法,不过这也是各人的志远,她表示尊重,并不发表看法,只笑着说,“到时候你不喜那些人,再离开便可,现如今还没有相见,何必庸人自扰。”
七娘子听到这番话歪了歪头。
第三天一早,郑文收拾好了行囊,在客舍中用了朝食后就准备出发。
霍仲买下了一?辆马车,耗费了不少钱,郑文身上携带的金器在这几?天耗去了一?小半,不过应该能支撑到几人到达卫地,说不定还有富裕。
马车赶路快了不少,不过他们四人,只有霍仲善驾车之术,其余三人,都只会骑射,不会驾驶马车。郑文起初还跃跃欲试了片刻,不过在试了一?下后看着毫不动弹的马匹表示,她可能还需要学习一?段时间。
因?为怕战事再起,几?个人一?路未停,晚上休息也是在马车上勉强睡上片刻,白日里接着赶路,直到进了卫地,快要靠近濮阳时,他们才时常遇见一?些车队,大多数都是向晋地而去的贵族。应该是怕春日战事再起,不小心波及到附近的城郭,这些贵族就率先搬离了。
这些人看见郑文四个人无不惊讶,毕竟这时候还往这里走的人,太少了,除了一?些想发战争财的亡命之徒,就是一些漂泊不定的游侠儿。
郑文几?人明显不是这两种人。
看见了这些贵族,说明他们走的路并没有错,郑文的心放松了片刻后又立即紧绷了起来,因?为大规模的人口迁移也说明此地战事十分紧张。
于是接下来,郑文吩咐霍仲加快速度,他们坐在马车中几?乎就像坐在碰碰车中一样在两天后赶到了濮阳。
郑文和七娘子看见近处的黄墙时还有些恍惚,这一?路赶路赶得太急,后面几日他们基本上都吃不进去东西,只每日补充一?些水分,按压着自己吃了一?些肉干,才挺了过来。
不过几?日,四人都消瘦了一?圈,在晋地城郭中采办的一?些衣裳穿在身上都像是阔在身上,大了一?圈不止。
七娘子掀开车帘子,看着大开的城门,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阿兄,我们终于赶到了。”
郑文嗯了一?声,对着霍仲道:“先进城再说。”
霍仲点头。
郑文让七娘子把车帘子放了下来。
进了城,郑文没有直接去郑氏族人的居住宅院,而是先去了城中的客舍,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卫地起了战事的缘故,城中的客舍很安静,几?乎没有人,郑文进入的时候看见大堂是空着的。
她在客舍中定了三间屋子,先住了下来。
几?个人风尘仆仆而来,浑身狼狈,这样突然上门太过唐突,不太好,她在客舍中向仆人打清楚城中的姓郑的贵族居住在何方,在客舍中沐浴一遍换上在之前城郭置办好的衣裙才准备带着七娘子她们上门拜访。
拜贴郑文也已经写好,后面还盖了她的私印,这块私印还是郑勷亲自用玉石刻出来的,算是她某一?年的生辰礼,当然这还是她从雎那里打听到的,毕竟在这个时代,未婚假的贵女有私印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起先郑文听到还很是惊讶,心中觉得郑勷对于原身是真的宠爱。
郑氏族人居住在濮阳城的东面,这里基本上都是城中的一?些贵族居所,上门的时候郑文依旧是作男儿身装扮,身后跟着七娘子,阿苓和霍仲三人。
七娘子头顶着一?顶帷帽,有些紧张地跟在郑文身后。
阿苓和霍仲两个人也有些警戒,特别是看见守门的门隶时,霍仲的身体有瞬间的紧绷。
“小郎君,这个门隶身上有血气。”霍仲低声在郑文耳旁说了这句话,压地很低。
郑文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看着那位拿着她拜贴走远的门隶身影。
她其实也察觉了那位门隶身上一?股熟悉的气息,这种气息她在郑泽和霍仲他们身上也感觉到过。
郑文看了一?旁的另一位年老的门隶,不着痕迹地动了动头,让霍仲不要再说话,同?时使了一?个眼色,让两个人等下注意情况。
郑氏族人她毕竟也是第一?次见面,还不清楚这些人的性情,她在后世时可见过不少奇葩人,就怕这郑氏族人把她和七娘子当成?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并不想承认两个人的嫡支身份,直接让人把他们打出去也不一?定。
郑文心中揣测甚多,还以为她的帖子进入得好一会儿才可能有消息,结果她们在门外站了片刻,里面就来了人,是一位老者带着几?个仆人,那位老者应该是类似于管家奴仆的存在,周围的仆从对他都很尊敬,老仆目光从郑文的脸上和七娘子的身上掠过,才垂下了眼帘,尊敬道:“小郎君,我们主君有请。”
七娘子忍不住叫了一?声阿兄。
郑文拍了拍七娘子的肩膀,让对方跟在自己的身后,然后慢慢向里面走去。
这其实是她在上门时已经想到过的场景,要来找郑氏族人必会面临这样的场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终究是要过这一?关的。
那位老仆并未走在他们的前面,而是略微慢了那么几?步,跟在郑文后面,只有在面临拐角处才会出声给郑文指出方向。
无形中,郑文已经松了一?口气。
这位郑家的仆从,她确定她以前从未见过,可对方却待她很是有礼,甚至除了最开始的一?眼,便再未抬眼直视过她,一?直顺从地落后她和七娘子两三步的位置。
这足以说明,这郑家的旁支,她的那位季父对她和七娘子并无恶意,应该说善意居多。
她们走到了一?处院子中,老仆带他们进了一?个明堂,堂中已经有了一?些人,最上方跪坐着地是一位年纪不足十岁的男孩,估摸着有七八岁左右,比七娘子还小,端端正正地跪坐在上方,下方左侧跪坐着一?位三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面白留须,看着与郑勷长得还有些相像,只不过没有郑勷眉目间的那股英气,显得柔和了许多。
他看见进门的郑文和七娘子后站了起来,对着最前方的郑文喊了一?声娥姁。
有一?瞬间,让郑文觉得自己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郑府,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站在檐廊下笑?着唤了一?声她的小名。
她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对着这个长相柔和了许多的男人唤了一?声季父。
这位应该就是郑勷的那位庶弟了,郑州。
不过,郑文看向那位年纪如此小却居于上座的男童,心中猜测甚多,这位男童什么身份,居然坐在她这位季父的上方。
郑州察觉到郑文的目光,对着上方的那位孩童笑?了笑?,说了一?句话,“阿吉,过来,这是你阿姊。”
男孩从上座上站了起来,身上还穿着冬衣,显得有些臃肿,在郑文的目光下,他慢慢地走了过来,对着郑文行了一?礼,看着面前的女扮男装的人明显有着好奇,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下他唤了一?声“阿姊”。
郑文目光落在这位叫她阿姊的男孩身上,又缓缓地看向郑州,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想。
在这个特殊的时代,只有嫡支才能盖过庶出,它?也能盖过辈分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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