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郑文的目光,公子奭说道:“她在秦岭墓中。”
自从多年前在这边建造了那座墓后,公子奭思量再三,还是把阿苓的石椁移入了秦岭的墓中,距离墓中主墓室只有一墙之隔,那扇青铜门的外面便是阿苓的石椁。
“距离你当时所在的墓室只有一门之隔。”
郑文听到这句话,突然一怔,愣在了原处,看着公子奭有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她恍然间看见公子奭的神情变得有?些?异样,有?些?迟缓地低了低头,手指在白纱上摸了一下,就感觉到了一层湿意。
原来是她流泪了。
她看着对面青年的神情,他可能并不懂她为何听到这句话时怎么会如此的悲伤。
可是对于郑文来说,阿苓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比郑骧、雎、小七他们都更为特殊的存在。
从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郑文感觉她真正意义上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阿苓。
在最初,阿苓第一眼看见的也是她,是来自后世的郑文,不是原先那个娇养恣意的郑府贵女。阿苓在十岁时遇见她,那时几乎就是一个孩子?性格和三观形成的定格点,几乎是在一个很巧合的时间来到郑文的身边,然后这个小姑娘的身上瞬间就被赋予了郑文对这个时代女子不公的某种寄托,她教阿苓读书识字,让田几教导阿苓射箭骑马,教导阿苓活出自我不要去依托男人,就算是对待小七,她也并没有?说过让小七不要嫁给哪些妻妾成群的贵族,可是她对阿苓说过,她也对阿苓说过,她不愿甘愿做这个时代的一个顺从流水方向的贵女。
很多事情,她只和阿苓说过。阿苓就像是郑文在这个时代的一个投射,她在这个少女身上倾注了她对这个时代女孩子?的最好期望,她不甘愿被驯服,于是她请求郑骧让庶民出身的阿苓跟随她一起学骑马射箭,这些?原本是贵族男子才能学习的技艺,她想要阿苓,活出自己的人生。
公子奭看着对面的女人,他好像是第一次看见郑文流泪,或者说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女人流起泪来如此缄默,面色平淡如常,如果不是脸上的微弱水泽,公子奭都不一定会察觉到郑文的情绪不对。
他记忆中的那些女子好像在哭泣时都是歇斯底里,那些埋葬在鲁王宫中的女人临死前的叫声好像能穿透整片天空,他的父王死之前,他的母亲好像也哭过,可是那种哭也不是郑文如今这种沉默的没有任何情绪的沉默流泪,可是他却突然、突然在郑文身上感觉到了那股悲伤。
寂静的悲伤。
有?风从窗外吹了进来,把郑文脸上的湿润也带走了,覆在眼上的白纱也被风吹了起来。
她突然出声对着公子奭说了一声谢谢。
百年前在曹国救了她,收敛了阿苓的尸身,虽然那几百具虎贲的尸身永远留在了曹地,可是郑文知道,对方那时只不过一个王孙,不可能把几百具尸体装殓从曹国带走,也许化为灰烬也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来生投一个好胎,生在太平盛世。
公子奭看着郑文的那双狭长而疏冷的眸子因为郑文的这句话仿佛有?了一些?温度,可是依旧看着郑文,他脸上并没有?多大的喜色,他清楚郑文的性格。
果然郑文接下来就说:“屈奭,六百年前,我在山林中救了你,后面我和小七她们在虢城中依附你生存,如今你把我从曹地救了回来,又?装殓了阿苓,可是在百年前,你因何身体大好,又?是因何走过了这百年时光,我知晓你心?中肯定已经是有了想法,如此,我们也算是两不相欠了。”
这句话,是郑文在心中埋藏许久的想法。
公子奭的目光冷了下来,他的神色像是蒙了一层阴翳。
郑文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入汉台,屈奭,你知道,我们不比常人,后面那看不清尽头的日子里,你不必一定要和我纠缠在一起。”
想要在她这里得到什么,这注定是一场没有?赢面的赌博。她的心?可能很难再有?百年前仅仅因为马车中郎君一眼就心?动的波动了,那是少女的情怀,如今她可能真活成了一个老妖精了。
而且汉台这里其实并不安全,自古以来,帝王追求长生,他们这样的人不要显露人前才好,当初,她是因为想要找寻一些?事情才进了刘夫人的车队,等到天下太平,局势稳定她就会离开,而公子奭活了这么长时间,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这句话有?些?耳熟,公子奭笑了一下,好像当年的那个老头也是这样说的。说让他不要执着,可为何不要执着,他不是那种会轻而易举说放弃的废物,他不管如何皆要求一个结果。
这些?年来,很多人都和他说过类似的话,每一代齐奚和他一直在等待郑文的苏醒中度过一生,于是他身边的齐奚换了一代又一代。
凡人认为他是神明,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他一开始也是一个寿命可能不过二十多岁会死于不足之症的平凡人。
这个世间有神吗?
肯定有?,但不会是他。
公子奭看着郑文不说话,脸色却白了一些?,郑文一时分不清这是窗外的风太冷,还是因为她的话导致的。
最后,她还是端起案桌上的那杯浆饮,一口抿下,感觉着口中的甜腻味道,似乎心?尖真的起了那么一丝欢喜的意味,她把杯盏放在这了案桌上,一阵风吹过,郑文最终还是把窗户关上了,对着面前的青年笑着说道:“屈奭,百年前,我真的对你心?动过,起了欢喜之意,可是……那也真的是过去了。”
那股欢喜如同?亘古不变方向的流水一去不复返了。这句话说出来仿若释然,郑文以后希望看见公子奭也如同?会见老友一样,他们各自在各自的世界里安稳度日。
公子奭却是突然抬头,猛地看向站在他对面轻声说出这句话的女人。
而郑文在说了这句话后就转了身,也就没有?看见公子奭惊喜过后的眼神和那瞬间煞白完全看不见一丝血色的面色。
她下了楼,看见蹲在木质楼梯上的齐奚,少?年也看见了她,站起来拘谨地行了一个礼,嘴唇动了一下,最终只唤了一声郑先生。
郑文点了点头,对着有?些?局促的不安的少?年只说了一句,“他身体不好,以后别让他吃那么多甜食了。”
而且有?时候甜食是会越吃越苦的。
齐奚愣了一下,他怎么可能劝的动公子?可是一想到这是夫人说的话,其威力自然不能常比,就赶紧点了点头。
郑文笑了一下,正准备下楼的时候,下了几步听着木板发出的声音却还是没忍住回头看向身后的少?年,面带好奇地问了少?年一句,“上次,你为何会叫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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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日是短小菌(我先睡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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