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夏季,日?光很?快消失,天空中雷声阵阵,等到郑文他?们出门之时?,已?经下起了小雨,然后稀里哗啦地?越来越大。
公子奭身侧是郑合,对方撑着一把绢伞稍后半步站在青年的后面,齐奚不在,其他?的人公子奭信不过,而且他?用齐奚用惯了,现在也只?能找郑合先替着。
“先生,雨要下大了。”郑林看着天空说道,屋檐落下的雨水像是被倒灌出来一样?,这种天气上山也容易出事。
郑文却是看着雨幕中的重重山峦,摇了摇头,“不碍事。”
话虽是这样?说,不过她想了想终究是怕出什么问题,等雨小了一些,他?们一行?人才出发。随行?的人并不多,除了郑合几人,也只?有郑文这边二人,秦岭墓虽是被盗,可是墓中之事,郑文和?公子奭也并不想外人多知。
郑文自己撑着一把伞,走在公子奭的一侧,雨势仍旧不小,山路很?难走,踩在地?上都是泥泞地?,不过片刻,脚上的鞋子和?衣摆都变得?脏乱不堪,沾染了泥土还有一些青色的枝叶。
最前面的是郑惠,比起在山下老宅,山中的雨势都好像小了一些,参天大树挡住了大部分雨水的灌溉,不过几人走在这林子中,偶一个不注意也会踩在水洼之中。
走了小半天,他?们才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是一处稍微平整的地?方,不远处就是陡峭裸露出来的山石,像是刀锋一样?耸入云霄,郑合止住了还想往前走的郑林,静静地?看着前方。
郑惠吹了吹口哨,有片刻后有鸟群飞了出来,他?们齐齐站在一根石柱上,片刻后面前的山石中出现了一扇小门,这里应该是侧开的墓门,郑文猜测正墓门应该已?经被封死了。
公子奭看着显露出来的墓门,眉目清淡,过了片刻等飞鸟飞离重新回归山林,他?对一侧的郑文轻声解释说:“此处设置有机关,只?有墓门开启,内部的机关才会关闭。”
这其实是一个类似于?重力控制机关的原理,还是当年他?手下的一位术士设置出来的,后来他?干脆用在了墓室的设置上,不仅在这座秦岭墓是这样?的设计,在鲁地?的墓也是如此设计,只?不过那座墓葬后来被他?改成了一个死墓,只?能进不能出,凡是盗墓之人都会被封死在墓墙之中。
郑文点了点头,看着那扇仅只?能二人通过的墓门,慢慢的向前走去,郑林想要跟随,却被郑合止住,“这里,郑家人也不能进入。”
言外之意不外乎是你虽加入了郑家族谱,可依旧不能进。
除了公子以外的人要想进入此地?,只?有在送葬之时?,村中长?辈死去,要送入山林墓下葬,这扇门才可进活人。
郑林看着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两个人,最终只?是抿了抿嘴唇,不做强求,安静地?留了下来。
郑文没注意身后的事情,她手持绢伞向墓门处走去,有雨水打落在绢伞上,让她感觉到一股击打的力量,眼前从?伞面落下的雨水几乎要形成一道水帘,遮住了人的视线。
墓门并不大,郑文走到墓门口时?就感觉到了里面渗透出来的寒意。
她突然有点难以想象,自己在这样?的地?方睡了百年,那些死去的人是否在生前会想到自己的死后居所如此的寒意彻骨。
公子奭跟在郑文身后,一直都没有出声,他?似乎也有些恍惚,神色淡淡。
郑文收起绢伞随意地?放在一旁,然后向里面走去。
这是一条很?长?的墓道,四周应该都是人工凿出来的墙壁,光滑如璧。郑文伸出手在上面感触了一下,很?凉,凉地?都有些寒了。
大约走了数十步左右,郑文看见了许多的石棺,这里应该是一个墓室,大约放置了几十具棺椁,她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墓室上面墙壁镶嵌着一些颜色别样?的石头,能散发出微弱的光亮,不太像主墓室的那些悬黎,郑文也认不出这是什么石头。
跟从?在身后的公子奭这才出了声,“这些较大一些都是历代郑家族长?的石棺,其余地?都是郑家中嫡支子孙,也是族长?亲缘。”
他?说完这句话没忍住咳嗽了一下,自从?进入了这里他?喉咙间的痒意又涌了上来,应该是气温太低了,寒意笼罩,他?有些受不了,不时?地?要咳嗽一下。
郑文看向公子奭,青年无所谓地?淡笑了一下,“走吧,这里离主墓室还有一些距离。”
实际上,这里都算不上真正的秦岭墓。
安静的墓室中只?能听得?见青年压抑的咳嗽声,郑文看着公子奭,半晌后,说了一句,“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进去吧。”
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好像都要碎了一样?,像是一块冰堆砌而成,整个人在墓室中微弱的光线下白的吓人,面上像是覆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一样?,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一样?。
公子奭却笑了一下:“一条路走了百年,数千次,也不至于?倒在这一次。”
“而且,这墓道中有不少机关,你一人去也不太安全。”他?说着话然后缓缓地?走在了郑文的前面,一个人穿过了重重棺椁向深处走去。
青年身姿挺拔,慢慢地?隐身进入黑暗中。
郑文在转身看了一眼周围的那些棺椁,垂眸片刻,也跟着公子奭向前走去。
往深走去,温度也越来越低,郑文都感觉到了冷意,今早出门前加的衣裳已?经阻隔不了冷意。她突然想到这里应该是个避暑的好地?方,怪不得?那些避暑山庄都设在山中,这里的温度比数天都凉爽,在这里甚至还要加一身厚衣裳才不觉得?冷。
公子奭走的并不快却也不慢,沿路都有微弱的光亮,墙壁两侧都有青铜制成的烛台,上面还有一些灯油,随着他?们的进入,那些油灯也被公子奭点亮,他?的动作?很?熟练,像是做过千百遍一样?。
郑文无声地?跟在公子奭的后面。
这条墓道和?外面的那条墓道不同,地?面上都是用大块是石板拼接而成,踩上去时?觉得?还有些光滑,不过有些地?方有些渗水,墙壁下有凿出来的水沟应该是用来排水的地?方。整个通道中只?能听见滴水的声音,滴滴答答地?落在下方的已?经积水的排水沟上。
不清楚走了多久,绕了多久,在这种地?方很?容易失去时?间观念,公子奭突然停住了步伐,再按下又一块石块后,从?一侧的小门中走了进去,郑文跟在后面就看见了一具放在中心的石椁。
那具石椁很?大,后面就是一扇青铜门。
公子奭轻轻咳嗽了一下,他?看向郑文,“这便是了。后面便是主墓室。”郑文过去百年躺的石椁便在那扇青铜门后面。
郑文听见这句话怔愣了一下,她看着放在棺床上的那具石棺,宽阔的墓室中仿佛还能感觉到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寒气,她周身的那股子一直执着的气不知怎的突然泄了下来一样?,站在台阶上许久都不敢向下再走一步,周围的那股寒意似乎能弥漫到她的心口中。
过了很?久,她才缓步走了下去,走到石棺的旁边,摸了摸石棺,感觉指尖都被那股子石头的冰凉冻得?疼了起来。
这具石棺很?大。比她想象的大了许多,当年阿苓也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身高还没有她高,可是这具石椁却大得?让她悲伤,当年那个说要做她的守灵人的少女终是死在了她的前面,百年间两人虽是一门相隔但?却是天人永隔。
郑文摸了很?久的石椁,最终她坐在了石椁旁,靠在棺椁壁上,抬头看着上面压抑的墓顶,上面有一些雕刻在石面上的壁画。
公子奭坐在了她的旁边,偶尔咳嗽一声,“当年此处建造工事不易,我只?把阿苓迁了过来,雎葬在鲁地?。”
郑文看向对方。
青年笑了一笑:“她得?以安享晚年,是喜丧。”
郑文低声道谢。当年那个妇人照顾她许多,她第一眼睁开看见的便是雎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终是让她活了过来。
阿苓就躺在郑文身后,可她却突然有些茫然起来,好像找到了自己一直要找的某种结果,似乎有些失去了方向,或者是失去了一部分前进的动力。
她在这座不见天日?的墓中坐了许久,也许过了一个白日?,也许没有过,郑文也不太清楚,这段期间公子奭一直陪在郑文的身侧,不过他?身体不太好,时?不时?地?会咳嗽几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齐奚不在身边照顾的关系。
最后,郑文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在石棺一侧的石壁上刻下了几个字才离开了这座古墓,也许下次再来也不知是何时?了。
出去的时?候公子奭步伐明天慢了许多,步伐都有些蹒跚起来,一直扶着一旁的墙壁时?不时?地?咳嗽一两声,郑文走了几步,听见身后的一道声音,结果她刚一侧头就看见青年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似乎是没了意识。
“屈奭。”郑文连忙走了过去,她蹲在地?上伸出手在青年的脸上触摸了一下,然后就皱了皱眉头。
怎么这么冰。
她抬起屈奭的手,把了一下青年的脉搏,只?是对方的脉搏太微弱了,似有似无。他?们本?来也并非常人了身体自然不能用常人来度量,她摸了摸屈奭的颈项,一时?也不知道对方是为何而突然昏迷。
于?是她把人半搀扶起来,地?面太冷了,到处都是石头,她一个身体还算好的人在这墓中坐了这么久都受不住,屈奭这么一个自幼体寒的人更是耐不住。
郑文又叫了几声对方的名字。
也许因为她的呼唤,屈奭似乎意识清醒了一些,说了一句“阿文,好冷”后,就又晕了过去,这次她如何怎么唤也唤不醒。
不过郑文刚一站起身,就发现青年的手一直紧紧地?拽着她的袖口,就算昏迷过去,手也一直没有松开。
她看了半晌,最后叹了一口气,俯身把屈奭搀扶了起来,背在身后,这时?她才感觉到这人清瘦的可怕,她几乎没怎么用力气。
作者有话要说:开了一个脖子:晋江两言三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