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瘦了。
像是春日天空中的卷云,看着一团在那处,却是毫无重量,郑文背起来根本没有?花费什么力气。
最后,郑文也?只是愣了一下,把人放在背上,一步步坚定地向?外?走去。
等两?人出去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很多,几乎就要停了,只有?那些参天树木的叶片依旧在滴着雨水,草地上都是水洼。
郑文看着外?面的光线,好?像和?她进入时没什么两?样,希望的天色昏暗低沉,一时之间她也?分不清自己在里面呆了多久。
刚走出墓门?,郑林他们就发现了郑文的身影,赶紧围了过来,少年?还想说话,郑合却看着后面的石门?已?经要落下的墓门?,说了一句,“石门?落下了,这里不能?久留,先离开再说。”
郑文点了点头。
郑合犹豫了一下,想到以往公子的作风,可看了一下郑文,怕对方一个女人根本力气不够,于是还是准备上前一步要把郑文背上的青年?搀扶下来,背在自己身上,却发现青年?虽是昏迷不醒可手却一直紧紧地拽着郑文的衣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拽地很紧,一时之间也?松不开。
郑文看了一眼一时都有?点怀疑这人根本没有?晕过去,最后她还是没说什么,重新把屈奭背在身后,然后看着树叶间滴答的雨水说,“先离开再说。”石门?已?经要完全落下来了。
一行人点了点头,郑林走在郑文身旁帮忙搀扶着背上的屈奭,上山的路不好?走,下山的路也?不好?走,比起之前更加泥泞了一些,草地和?腐烂的树叶都已?经被这场大雨完全淹没,脚一踩下去直接凹陷下去,完全就是一个水洼,腐烂的树叶被挤压发出声音。
“我?在里面待了多久?”
一侧的郑林听到郑文的话,看了一眼对方背上昏迷过去意识不清的青年?,低头看着脚下的狼狈,才低声说道,“先生进入山中大约有?一天多了。”
自从郑文两?人进入后,等到了夜间郑文两?人还没回来,郑惠就知道公子他们不会出来了,这是很常见之事,以前公子只要进入山中,有?时候在里面待好?几天不出来,不过每次这般最后出山时公子的面色都很难看,总要小病一场。
思虑一番后,他们就留了两?个人在这里,说夜晚在山中不安全,而且雨太大了,也?不好?过夜,要郑林随同一起离开,可是郑林不放心,最后和?郑合还有?一位青年?一起守在墓门?处,不肯离开,三人晚上也?是直接找了一棵大树,将就地过了一个晚上,一整晚下来,其实三个人都没怎么睡,时时注意着墓门?处的情况,比起早已?经司空见惯每年?都要送屈奭入山的郑合,郑林一直都很担心。
于是这一等,就过了一天一夜,现在几乎已?经要傍晚了,而且看这天色可能?晚上又要落一场大雨,他们都有?些担忧,如果再不出来,就得再等一晚上,今日刚好?有?雨,不同与往,待久了也?容易生病,山中的温度明显降了几度,等终于看见了郑文出来,三人一起松了一口气,郑合当时就吹了口哨,让山中的指引鸟下山去报信。
他们大约在夜幕降临后才到了山下的郑家老宅,郑惠领着人点了灯站在山下等着他们,看见了背在郑文身上的屈奭,面色有?些变了,也?来不及询问赶紧带着人向?宅子里走,还让一位青年?去请村中的老医生,这次齐奚没有?跟过来,就只能?村中的人来看病了。
郑文把人放在了一间屋子的床榻上,等郑惠带着疾医进来后,她就走了出去,站在屋外?看着黑黢黢的夜空,似乎还有?隐隐雷声,夏日的雨终是连绵不停地,特别是山中,下起来就没完没了。
郑林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了少年?慢慢地走至郑文的身旁,陪着她一同看着夜幕下无声的小雨,只有?灯光下可以看见淅淅沥沥的雨水,风带过来一部分湿气,扑在两?人身上。
郑文看向?了少年?。
郑林出了声,“先生,我?们要一直待在此处吗?”
他在此处待久了总觉得不安,可能?因?为并没有?归属感?,他觉得他不属于此处,郑文和?左先生他们是此处的人,可是少年?觉得不是,他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中间始终像是隔着一层纱,他知道,那是因?为秘密,他们有?着太多不能?对他说的秘密,那层秘密让他与这里格格不入,就是一个外?来者。
郑文听着远处屋檐上的青铜铃声,在逐渐变大得雨声中依旧清晰,也?许那些铃铛已?经在此响了几百年?,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这样的黑夜。
她对着有?些不安的少年?笑?了笑?:“再过几天,我?们就离开。”
郑林听闻此话才有?些开心起来,“先生,我?们要去找阿惠他们吗?”
他以为郑文这一趟出行就是为了去山中一趟,他虽然不知道山中到底存在着什么,可少年?知道,那里一定有?一个很大的秘密,才让这群郑姓族人在这里守护了很久,而无疑这个秘密和?郑文有?关。
“不,我?们先不去栎阳。”郑文缓缓摇了摇头。
郑林看向?郑文。
郑文却不说话了,她看着夜空,脚上的神情郑林一时也?看不懂,他现在发现自从进了这个地方,所有?的人他都看不懂,他看不懂那位神秘的左先生,看不懂那位有?些懦弱的中年?男人郑惠,看不懂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郑合,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有?着自己的宿命一般,沉默坚定地守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郑惠走了出来,他微微垂首走至郑文身侧,也?不去看对方身边的那位少年?,直接说道,“先生,疾医说公子的病有?些奇怪,我?们也?不好?入手,可要请那位小齐郎君回来,公子的身边一向?是对方在照料。”
郑文摇了摇头:“齐奚目前有?事,回不来,你?们先开一些养身的方子。”
屈奭的脉象有?些奇怪,不像是得了什么病的样子,不过,齐家侍奉对方多年?,可能?对这种情况很了解。
于是她想了想,又说,“派人去栎阳的齐奚送一封信。”
郑惠点了点头,村中有?部分郑姓族人原先是齐家人,后来改了姓,可还是与齐家较为亲近平时有?联络,要送一封信过去并非难事。
等人离开后,郑文才进了屋子,大部分人都候在屋外?,屈奭躺在床上,闭着眼,这样看着他越发显得清瘦,就像一个久病的人,身上的人气少的可怜,于是睁开眼时越发显得那双眼眸黑的渗人和?阴郁,不过这时这人昏迷时倒是意外?地让人觉得安静,太安静了,像是所有?的纠缠和?牵扯都在其中散去。
她坐在床榻上把手放在屈奭的手腕上,重新又把了一下脉。不过,在墓中时她当时动作匆忙,也?没来得及多想,现如今才能?发现一个青年?男人竟然清瘦如此,手腕上的肉少的可怜,凸起的骨头像是嶙峋山石一般。
过了片刻,她才收回了手,坐在床榻边缘盯着面前的青年?看了许久,这时,门?被敲响,是有?仆人送了汤药进来,放在托盘上的汤药还冒着热气,郑文止住了仆人的动作用汤匕舀了一小勺,垂眸品尝了一小口,觉得汤药没什么问题,才让对方给屈奭喂下去。
可是仆人却看着坐在床榻上的郑文并不动弹,他算是郑惠的贴身仆从,于是屈奭大多事宜都经过他的手安排,可是以前在这处宅院时,这位公子一向?不会让闲杂人等近身,贴身侍奉地只有?那位齐郎君,更别说喂药如此亲近的行为,如果被这位郎君醒来知道了,只怕会震怒。
于是他跪在了地上,高举着托盘,垂首不语。
郑文看着跪在地上的仆从许久,直到对方举着托盘的手开始颤抖,她才微微垂眸,伸出手端起了那碗汤药,地上的老仆却像是松了一口气,在郑文的淡淡面色下退了出去。
看来是积威已?久,这宅院中的人才会如此惧怕。
汤药是盛装在陶碗中,拿在手中救了,就能?感?觉到一股炙热的疼痛感?,郑文面色平淡,不断地用汤匕搅拌,把汤药的温度降下了一些后,才单手搀扶起青年?,也?许因?为对方并不是很重,或者她力气不同往日,这个动作她很轻易地就完成了。
让郑文松了一口气地是,昏迷中的人还算听话,没有?把她喂下去的汤药吐出来,她最后慢慢地喂完了所有?的汤药,感?觉自己的肩膀都是酸疼的,照顾人的事情并不好?做,她很久都没有?照顾过人,动作也?还有?些生疏。
敲了一下床旁的铃铛,外?面很快有?人把汤药用具收走,郑文坐在床榻上,看了昏迷的青年?许久,最后还是慢慢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可是她刚一抬步,就发现了不太对劲,自己的袖口似乎被什么缠住了,低头一看,就发现屈奭的手紧抓着她的袖口处,原先破了一节的衣袖处让对方又抓出了好?几道褶皱的痕迹。
她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句,“醒了?”
床榻上的人没有?反应。
在半晌的安静后,郑文把那一截衣袖又用匕首割断了,在屈奭的手要撞在床榻的木板边缘时,她才险险地接住了,然后也?没多话,向?外?走去,被匕首割过两?次的袖口短了许多,露出了里面的一些内衬,让郑文的手腕也?裸露了出来,郑林率先就注意到了郑文袖口的奇怪,露出了有?些疑惑的神情。
不过他并未多说,只道,“先生,刚才郑合来和?我?说,人已?经选好?了,一共六人,明日过来见一见先生。”
郑文点了点头,对着外?面的仆人又吩咐了几句,才带着少年?一同向?院子外?面走去。
而此时等屋外?的声音渐渐远去后,屋内的青年?却睁开了眼睛,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很黑很凉,他举起手中被割断的衣袖看了很久,仿佛依旧能?感?觉到主人的温度,和?对方的手搀扶在自己腰身处的柔软。
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了许久都未能?感?觉到的汤药苦涩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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