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哪。”一身黑衣的佛子,站在方桌跟前,冰川雪山一样的目光落在方桌后面的隐于山脸上。

隐于山摇摇头,将那六块骨头一一捡回来放回原处:“一日一卦,在下刚才已经问过圣僧是否接受,想要知道答案你只能等明日了。”

瘫在桌子上装死的鲤鱼精撅起脑袋,大胆发言:“是真的,就连我们龙王也只能每日一卦。”

“我来吧。”

陈炜看了半天,将自己腰间挂着?的钱袋拿出来,直接捞了一把金豆放在方桌上面:“我也来算一卦,先生以为如何?”

那双泛白的眼睛移动过来,落在陈炜脸上看了几秒后移开?,隐于山将口袋里?刚装好的骨头又拿了出来:“这位公子想要算什么问题。”

“算那些来长安的妖怪们,可会吃寻常凡人——”

一只手捂住了凡人和尚的嘴巴,金蝉子目光锐利的盯着眼前的瞎子:“算那个会伤害他的人是谁。”

“唔唔不算…倪松手!”陈炜扒拉着?嘴上的手掌,没挣脱开来的人直接张口咬住跟前的那只手掌。

隐于山拿着那六块骨头,看看眼前争吵起来的二人,镇定的将六块骨头抛入空中,慢悠悠的嗓音在六块骨头落桌时,也同时传来:“每日一卦,从不例外,这一卦是这位小公子的,他想算什么就是什么,旁人无法代替。”

说完,隐于山开?始摸索起桌子上的骨头。

陈炜咬着那只手掌,直到口中尝到了淡淡血腥味道这才松口,一双清亮的黑眸怒视某人。

某人将手掌松开,掌心里?清晰的印着两排整齐的牙印跟血丝。

“回?去再跟你算账。”陈炜舌尖上还有?那股淡淡的血腥味道,白了一眼某人就看向方桌对面的算卦瞎子。

“我就这一个问题,那些妖怪来到长安后可会伤害这城中的普通凡人。”

隐于山将六块骨头的位置记了下来,掐指盘算了一会后仰起头,用那双泛白的眼睛看着?那道雾蒙蒙的身影:“公子拥有一颗纯善的佛心,生死关头依然惦记着?这长安城内的百姓,在下就再送公子一句话吧。”

陈炜点头,“你说。”

“公子在通天河助圣僧成佛,圣僧则是遵守承诺将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分一半给你,一啄一饮。从此你们虽然各自拥有身体,却神魂相连,一人亡则另一人亡,一人生则另一人生,凡间种种早日割舍,望二位早日归位西天灵山。”

方桌,鲤鱼精,还有?眼前的瞎子眨眼的功夫就没了踪影。

陈炜望着?眼前的空荡荡的街角,有?些懵圈的看向玄奘:“这是谁下凡来提醒我们吗?慈航?”

他对天上的神仙众佛,最熟悉最喜欢下凡来传消息的就是这一位。

“不知道。”金蝉子面色复杂的摇头,这算卦先生身上没有半点佛光,也无仙气,看不出是哪路神仙。

“那现在怎么办?还去泾河岸边吗?”陈炜问起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

“一起走一趟。”金蝉子看向天空,从西边而来的风云当中,隐约能够看到无数道的妖气往这边赶来。

陈炜将右边肩上的白间移动到了左边,拽了发呆之人的袖子抬脚往泾河方向走去。

等他们到了泾河边上时,白间眼尖的看到了河边钓鱼的两道身影:“是昨天卖鱼的那两个人!”

陈炜看了过去,果然是昨天那两张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孔。

正在下棋的李丁跟张绍听到脚步声,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瞧见是一个头上戴着黑色斗笠挡住面孔的人,正不感兴趣的移开视线。

走在众人身后的狐九摇身一变,变成原身后蹦跳的冲到了最前面去。

赤红色的小狐狸一出场就让那二人再次同时看了过来,先仔细看了看那只通灵性的狐狸,这才看向距离他们只有两米远的陌生人。

“昨日那条金色鲤鱼被在下放在井边,结果它跳井逃走了,所以在下想来打听打听二位,捕鱼的地方在什么位置,今日还想再买一条回去。”陈炜说完,从钱袋里?捞出几颗金豆。

金豆,加赤红的狐狸,还有?那熟悉的嗓音很快就让张绍认出了他,将鱼缸放在一旁起身躬身行礼道:“那捕鱼的位置就在那里,不过今日我们还没遇到它。”

陈炜顺着张绍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一百米外有?一块大礁石,礁石的缝隙里?还插着?几根十来米高的竹竿,清理缝补好的渔网就挂在那里晾晒着?。

金豆被那双干净修长的手指递了过来:“这是今日的费用。”

张昭看了看那几颗金豆,直接拒绝:“今日鲤鱼还没捉到,我只是给你们提供一个消息,不收费。”

“我想买你们今天钓上岸的鱼儿,这些金豆是这些鱼的费用。”陈炜指了指他们放在脚边的水桶,里?头有三五条一尺长的黑鱼在里头打着?转。

听说是买鱼的,张绍笑着?将金豆接了过去:“那礁石后面还有?一条渔船,你们要看的话就去那边看吧,我们今天就坐在这里?钓鱼,再帮你们钓上来几条。”

张绍他们继续钓鱼,陈炜往一百米那块大礁石方向走了过去。

从远处看的时候,这块礁石看起来很小一块,走到跟前才发现乱石密丛,路又不平,地上的石板踩了这头那头就钻出几只手指头大小的螃蟹仓皇奔走。

礁石险峻多?峰,金蝉子走在前面先找了平坦的路,再将陈炜拉过来:“看着?我的脚印走。”

这礁石有五米多的高度,两人走到另一面时,已经彻底看不到那两个钓鱼的渔夫隐士。

一条细舟模样的小船散发着腥味,用粗绳绑定在礁石上的一块凸起。

陈炜踩着脚下柔软的沙子,望着?眼前那千仞浪飞,听着清波水响声,将手掌搭在眉间看向泾河水面。

“陈炜,你在看什么?”白间学着?他的样子,用小爪子搭在眉眼上往那边看了一会,什么都没看到。

“我大徒弟有?火眼金睛,每次这样一看就能够看到妖怪的行踪。”什么都没看到的凡人和尚将手掌放下,抬头看向身边的另一位。

“玄奘,你能看到妖怪吗?”

金蝉子只看了那水面一眼就移开视线:“有?仙气,那鲤鱼精说的大概是真的,这里?是泾河水岸,水下应该是有一条小龙王。”

“那我们是不是要下水。”

陈炜弯腰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手臂用力扔了出去。

只见那块石头传来“啵。”的一声,穿过水面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我下去,你留在岸上。”

金蝉子将头上斗笠拿下来递给陈炜,又扬手将对方袖子撩起,摸出放在里头的芭蕉扇,将扇子塞进?对方手掌中:“你在这里?等着?我,如果遇到不明情况直接用这把扇子扇风扇火都可以。”

凡人和尚握紧那把扇子,笑着?将人往水里推:“你放心吧,要是真的遇到妖怪我就直接扇他一百八十次,到时候连阎王都找不到它的下落。”

“这样很好,狐九,你守着?他。”

下水前的圣僧看向那名赤红的小赤狐,对方对着?他的方向,脑袋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表示它记住了。

等他身影从水面上消失后,陈炜就提着狐九的耳朵蹲下身去,面容狰狞的看着?这只爱宠:“狐九,我怎么发现,你好像背着?我做了很多?事情?你什么时候跟玄奘关系这么熟了?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狐九无辜的睁着?细长的眼睛,眼神纯良:“不能跟圣僧关系熟吗?可是我看到圣僧跟你住在一个房间,还睡在同一个床上,以为他的事情就是你的事情,难道不是吗?”

陈炜被它一顿反驳,大脑卡壳了数秒才回?过神来:“少糊弄我,这叫他的事情吗?这明明是你在中间当叛徒,将我的事情都泄露给了他才对。”

小赤狐无辜的对着两根手指头:“那不是一样吗?我在家的时候我娘也是这么教育我的,我爹的事情就是无条件的告诉我娘,我娘的事情也是,从来不会隐瞒我爹。”

“我们跟你爹娘的关系可不一样。”陈炜无力吐槽,对方竟然拿他跟玄奘用爹娘来当对照物。

“没什么不一样啊,我爹娘也是每天住在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一起吃饭一起出门捕猎。”

提着?赤狐耳朵的人类手一抖,将手里?的赤狐给抖了下去,大脑一片空白的想着。

他跟玄奘的关系在外人眼里是这样的吗?

一道全身都是水迹的身影从泾河岸边走了上来,对方刚上岸被冷风吹着就打了一个喷嚏。

正在教训爱宠的陈炜闻声看过去。

一名穿着青绿衫袍的中年男子正在将衣摆下面卷起来,试图将身上的水迹挤干一些。

动作时,一声声的咳嗦从对方口中发出。

狐九当场龇牙,四肢伏地,警惕的盯着来人。

陈炜握紧了手中的芭蕉扇,同样安静的注视着?的对方。

陈光蕊将衣摆上的水迹挤的差不多?后,这才抬起那张有?些泛白的脸看向远处,这一看就瞧见不远处竟然有人蹲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这也算父子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