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次大慧,菩萨摩诃萨当善知三自性相…………何者为三?何者圆成?自性?”

一名耳垂搭肩,身上只裹着一条可体如?裁的白色佛衣的雅秀青年盘腿坐在树下,独自一人喃喃自语中。

一株树干灰色,树冠狭窄的参天大树无声的竖立在他身后,霞光从上空落下,透过树冠,照在那树干上,一只通体纯黑只有凡人手指大小的夏蝉挂在树梢中央,那霞光一半照在它身上,一半穿过它?身侧照在地上的佛子身上。

一人一虫,一黑一白,依树而?生,彼此互不打扰。

夏蝉趴在树上,温热的霞光照在后背让它觉得?有些热,挪动脚掌想要换个遮阴的位置。

才刚动弹脚掌,地上坐着的人类就抬头看着它?。

“城里的赌鬼去年给我变了一个魔术,烈日当空穿着黑色站在空地处,人的体温会不断上升,最多一时三刻就会晕厥,相反穿着白衣,哪怕站在烈日下再久,都不会遇到这种问题,你可知为何?”

无名的夏蝉缓慢挪动步伐,耳边听着下方的询问,眉梢都没动一下,仿若未闻。

“因为那赌鬼说黑色吸光,你说这神不神奇,光是什么?光怎么就被黑色的衣服吸走了,可惜这一点那赌鬼也说不明白,不过他说他会找到办法来证明光是什么,我给?了他两百金,期待他早日归来,像我证明光为何物。”树下的人类叨叨絮絮说个不停。

树梢上的夏蝉一动不动,犹如雕像。

直到深夜,头顶上空的烈日变成触手可及的明月,白日里被烈日晒得?翠绿的枝叶如今在黑夜中,像是一棵吞噬凡人的巨物。

几名凡人打着灯笼来到树下,将那独自对着大树说了一下午的太子请回宫殿中去。

临走前,树身上趴着的黑色夏蝉无声的挪动脚步,往高处爬去。

想在明天烈日当空之前,爬到更高处的地方,远离树下那个最近天天过来的凡人。

第二日,天刚亮,昨夜离去的凡人又回到了菩提树下,盘腿而坐喝着锡壶中的清水,仰头看着身侧的大树,目光在树身上找了一圈没找到那只黑色夏蝉的下落。

“可是我昨日的问题太难回答了?我昨夜回去又想了一个问题,众生心所起,能取及所取,所见皆无相,这分明是愚夫妄分别!”

花了一夜时间爬上最高处的夏蝉趴在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遮阴处,对树下说话的声音跟那个人,完全当场没听见,没看见。

时光须弥,树下的青年一日日的前来,面对着菩提树来讲述自己的疑惑跟解答,春夏秋冬从不停歇。

不知过了多久,释迦摩尼已经许久许久没再看到那只夏蝉,这块地彻底成?为他一个人的宝地。

一棵树一个人,他在书下带来的纸笔,开始写?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

一日,趴在树梢上的夏蝉因为最火一片叶子掉落的原因,重新被树下的青年看到。

已经写?了数本书籍的青年,站在一片枯黄的落叶当中,对着树梢上不得?已露出身影的夏蝉道:“你竟然还没死,正好我最近认识了几个不错的人,想要去跟他讲我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你运气?好,可以当我的第一个听众。”

那只夏蝉:“…………”

释迦摩尼看着树梢上的一动不动的夏蝉,早就习惯了对方的冷漠还有不回应,自顾自的打开自己的笔记,开始给?它?讲述这段时间自己是怎么理解的。

“对了,上一次跟你说的那个赌鬼,我最近在城中又遇到了他,我让人将他抓住,这个赌鬼花掉了我送给?他的两百金,没有找出光是什么,有点可惜,他明明可以做的更好,所以我又送了他两百金,希望他有生之?年能够为我找出答案。”

黑色夏蝉:“…………”

树下话很多的人类说到做到,第二日开始就兴致勃勃的带着自己的笔记,还有新认识的听众,聚集在树下为众人讲解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讲解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一开始来的人很少,很多人来了一次就走了,连朋友都不愿意跟那人当。

再后来,随着他越来越深入的演讲,他的道义他的礼教被越来越多的人认知到真意,菩提树下的信众也越来越多。

每次他开讲,放眼望去全是万众瞩目的目光,无数的人开始成?为他的信徒,遵行他的佛法,他的名声越来越响亮。

只有那棵菩提树上的夏蝉,不管他在树下讲一千次,一万次,都从来没有回应过他一次。

又一年,树冠上的烈日带着无尽血色,将整棵菩提树的叶子都染红了。

满身腥味的夏蝉从重重叠叠的树叶当中钻出来,低头看向树下同样一身鲜血的人类。

那凡人静静的看着远方通天的光柱还有血气?,第一次没有带领人在这里讲他的道理。

而?是就这样安静无声的站着,直到深夜被仆人寻到后,树下的凡人才恍然回神,仰头看着上方同样安静无声的夏蝉。

“我近日听闻那一处有本事的人,要集体参与到那封神中,没想到这封神会带来这么大的血气?,你说,这到底是封神还是杀神?”

从来不会回答的夏蝉,这一次也没有开口。

后来树下安静了一段时间,没有了吵吵闹闹的说话声,没有了半夜匆忙提着灯笼赶来的仆人。

夏蝉单独住在菩提树上,晏然自若。

不知隔了多久,当夏蝉再次看到那青年回到菩提树下时,对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副一身白色佛衣披身缠绕的模样。

出现在树下的青年穿着讲究,白衣上层层金线穿前后,满身辉光艳艳,金环束领系绒扣,整个人宝相威严。

“没想到你还活着。”树身下的和尚仰头看着上方那只黑色的夏蝉,掐指一算笑?道:“我算到我们彼此之间未来还有因果,那封神之?战已经结束,很多人弃道转佛,正是我大开方便之?门时期,以后我们又能够日日相处了。”

刚过了一段清净日子的夏蝉:“…………”

接下来,这和尚说话算话,每日都在树下讲经,以往来寻他的仆人却失去了下落,他干脆不走了。

自己编织了一个蒲团,从此就住在树下。

直到那天道认可他的身份,准他成?圣,当日漫天惊雷将方圆千里都笼罩其中,树梢上的夏蝉趴在菩提树上,静静的看着树下的和尚被雷劈了一道又一道。

远处还有一些他的信众想要过来救这人,只是那些人根本进不了这里,只能在远处看着漫天神雷不断落下,迸溅起一朵朵的金树银花。

过了很久很久,树上的黑色夏蝉看着那和尚倒在地上,从他身上流出来的殷红鲜血将整个地面都弄脏了。

让夏蝉想到了上一次它趴在树梢上休息时,那从天而降的血水,那会子这和尚说那是在封神。

那这一次是在做什么?终于天道比它?还烦这个和尚,在杀他吗?

当那个和尚彻底倒地不在动弹的时候,树上的夏蝉仰头看向斑驳树冠上方,无声询问天道:“杀死他之?前,能将这个尸体先弄到远处吗?”

它?的树都脏了。

天道没有回应,远处那帮只会吵闹的信众也不敢过来,黑色的夏蝉无声的从树梢上跳了下去。

跳到那个和尚的身体,想试图让对方爬起来,只要走五米就好,走出这棵树的范围再被天道杀死都可以。

可它在和尚的脸上跳了起来,确定这人是爬不起来,只能放弃的跳在他身上还没沾上血迹的地方,寻找着干净下脚地的夏蝉,展翅往菩提树上飞过去时,一道光芒从天而?降击中它?的翅膀,将它?钉死在那和尚的血泊当中。

夏蝉:“…………”

满身红雾不知何时消失的,等它?挣脱着从血泊中爬起来后,摇摇晃晃的爬上那棵菩提树,将自己整个身体都埋在树叶下方,意识彻底陷入沉睡当中。

又一日,树下传来讲经的熟悉声音,树上层层叠叠的树叶下面钻出一个黑色的脑袋,那只夏蝉不满的低头看着树下坐着的和尚。

“好吵。”

“你这只夏蝉倒是不要脸,得?了我一缕成?圣鸿蒙之?气?,却还嫌弃我吵闹?你我有了这天大的因果,以后恐怕是说不清道不明了,正好我最近刚收了一个徒弟,你就当我的二弟子吧,从今以后你就叫金蝉子。”

拥有了名字的金蝉子对此无动于衷,重新将脑袋钻进树叶当中,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看见。

二弟子?让他向那些整日坐在树下无所事事的信众一样,听他讲那些废话,不可能的。

他的拒绝根本无事于补,释迦摩尼养好了身体后又开始带着信众在树下讲经,只是以前不会理会他们的金蝉子,如?今会在他们大声喧哗时,从树叶当中将脑袋伸出来,那双眼睛幽深深的注视着树下说话最大声的信众。

他一步登仙,有了半道圣人力量,哪怕不开口挂在树上当个虫子,看人时的压力也逼得树下的信众们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大声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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