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力、妖力、鬼气……全部被强大战栗噬血的魔息拂乱掀开,妖刀万劫被他握在手中,深沉诡谲的妖气被阴森彻冽的魔息所环绕,全部朝着他刀身所指的方向凌厉劈去。
所到之处魔刃如雨,魔息如剑,瞬间将墓室内众人击得七零八落,呕血摔出。
裴焱被白衣仙人护着砸落在墓室最远处的石砾残沙中,好半天挣扎难起;火鹫大妖更是被魔息冲得撞上墓室石壁又滚落下来,魔刃擦过腹前,留下了一道?深长的血口。
鬼王、魔界少君、人界公主连带四魔将、血池中的妖兽无一不被波及,全部被青衣之魔身上澎湃汹涌暴戾难控的魔息冲撞飞出,撞上石壁、残岩,滚落在一地破碎、残败、染血的五色妖菌中。
那样强大噬血的魔息、那样沉冷可怖的杀意、那样狂冽无边的煞气……与片刻之前青衣之魔脸上一惯的温柔随意天壤之别。
火鹫大妖不得不忆起魔主首次现身出来重伤罗歙时……与此刻如出一辙的深沉魔息铺天盖地而来,杀意于百丈之外就能觉到,也?是这样的森冷幽沉狂冽可怖……
火鹫大妖胆寒而?怯,咬牙压紧小腹上的血口,无声往后退怯。
他就是魔主。
他竟然就是魔主!
他就是那个强大到可怖、出手就能让人战栗惊惶深惧的疯魔城主!
此前一直觉到他实力莫测,但只以为他是已经被无渊勾引过?来的一介助力……没想到他竟然就是万魔城之主!
所以什么逃离躲避魔将、领我们进万魔冢拿血魔戒,都是演戏?!
火鹫大妖惊惧至极地拼命往后挪远。
这厮未免太过阴险狡诈、心机深沉!
不多时又不免恨恨地咬牙看了一眼被白衣仙人护在怀中挣扎起身的蓝衣之妖,满目是责备和鄙夷。
无能的鱼妖!勾人竟也?已不行!
墓室中另一角,裴焱、孤尘仙君强忍胸口气血鼓荡的剧痛从石砾残堆中慢慢起身,挣扎着看向露台上那满头长发狂舞肆乱的青衣之魔。
“罗淮……”裴焱唤了他一声,声音淹在了喉咙里,发不出。
“他绝不可信。”
“此魔绝非善类。”
“此魔极度危险。”
白衣仙人先前数次诉与他的那些话于此刻倒回了脑海中,裴焱终于明白过来,身侧仙人此前一度警惕戒备的人是谁。
罗淮,就是魔主。
他就是那个强噬人元、练功无度、疯魔难醒的疯子。
就是那个千年前开始,一日更疯过一日的疯魔城主。
是那个血魔殿中念着罗淮之名或哭或笑不停发疯的万魔城之主。
所以罗淮是谁?或者说真正的罗淮是谁?
被他念在嘴边,愧疚、眷念、贪恋的那个“罗淮”、“小淮”究竟是谁?
是生是死?是好是残?是安然还是无虞?
而?面前之人又是谁?
是魔主的伪装?亦或演戏?
可是裴焱确实有感:此前他与自己所言尽皆真心,从未有过?欺瞒。
可是眼下之境,却偏偏就是最大的欺瞒。
那与他们一路同行走到这里的那个“罗淮”,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裴焱抬头紧紧看着血纹缭面、满身狂冽煞气的那一魔,十指紧紧蜷握了。
露台上的魔首向前跨出一步,凌空向墓室东南角落、满地妖菌中挣爬起的魔界少君驰去。
手中妖刀一瞬间缠缚上层层叠叠的森冷魔息,裹挟难以阻挡的杀气暴起挥来!
人界公主此刻摔落在魔界少君身后,呕了两口血,半懵半醒地吃力挣起,便看见长发肆舞的魔头手持妖刀迎面挥来。
那样噬血可怖狂冽阴鸷的面容再度出现在人界公主面前……琼华公主因受惊吓而?混沌的目中陡然一紧,一瞬间本能地抖簌后退,眼前闪过了不久前血魔殿中的情形:
踏入血魔殿后,她不经意间回头,看见为他们挡下毒魔后行于最末追来的罗淮随后而入,本是欣慰,却注意到罗淮的目光在看向殿中最上方的宽椅时,双目陡然惊直……琼华公主一愣,转目去看他所看的地方,便见殿中上方偌大的宽椅上空无一物,唯有腥红的椅背正中,珍而?又重地垂挂着一枚墨色玉佩,其形像是一个字,隐隐还有点熟悉……
琼华公主正疑惑时,回头再看罗淮,便见他毫无声息地立于众人身后,双目不知何时竟化成了殷红的血色,脸上也?爬满了鲜红诡异繁复可怖的血纹。
“他……”琼华公主惊异出声的同时,满脸血纹的“罗淮”便毫不犹豫地挥掌从后狠狠击向了众人。
鬼王陛下察觉回头,未及化出武器便和他一掌对上,瞬间被他重伤吐血,倒飞摔落,鬼血灌满一颈。
人界公主被陛下的鬼血渐到脸上,一瞬间不可置信踉跄后退,吓呆在原地。
火鹫大妖也?察觉回头,但还未及看清,便被“罗淮”一扬手掀飞了出去。
“罗淮”身形化影,随之直取最前面好似伤重未觉的魔界少君脖颈!
千钧一发时魔界少君蓦然回头,看着血纹满面的“罗淮”,嘴唇轻轻开合过?,应该是对他说了什么,下瞬暴戾疯狂的魔息便溃散如漪,赤目如血的魔头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眸色浅淡的群芳争艳楼楼主。
回到墓室,琼华公主此刻睁目看着刀刻一样的额纹、细密繁诡的血纹再度爬满罗淮那张已然熟悉的温和俊朗面容,刀刃被他握在手中顷刻临面……惊惧而醒的双目再度一颤,小脸惊白成纸踉跄后退。
罗淮会变成魔主……是他打伤了鬼王陛下……他就是那个疯子魔主!
鬼王的避阳纱于妖刀挥落的一瞬间卷住单薄的人界公主一把拉了开。
与此同时魔界少君咬牙飞身退避,但仍被万千魔刃凌迟而?过?,鲜血飞溅。
孤尘剑飞驰而来,拼尽余力撞偏了劈向罗歙的致命一刀,剑插石岩,入壁三分,颤簌不止。
与此同时妖刀劈落在魔界少君左肩一侧的墓壁上,沙石成洪,迎面扑来,厚比城墙的石壁轰然碎爆。
孤尘仙君喘着气慢慢垂下扬剑而?出的那只手,初见青衣之魔时锦屏灵藤的戒备、孤尘剑的战栗,此刻都在白衣仙人心里有了解释,仙人一度于此魔面前生出的凛慑之感也?于此刻落到了实处。
强抑手掌的颤麻,孤尘仙君强运余下仙力将孤尘剑再度召回,紧握手中,便未往前,只无言地挡在了蓝衣之妖身前,将他护在身后。
长发翻飞狂舞的魔首执刀又劈,刀身所指,仍是退无可退、受了魔刃凌迟剧痛、强忍不及一脸狰狞的魔界少君。
再难阻挡。
墓中所有人都已重伤,不可能还挡得住魔主第二刀,救下魔界少君。
裴焱虚弱地看着妖刀刀身湛白的寒光映在罗歙脸上,有一瞬间怔愣惊茫。
为什么?
为什么魔主一而?再地想杀罗歙?
……仅仅因为他自墟天魔境而?出,是和万魔城这座偏安一隅、拒不归降的小城对立的存在?
森森鬼气急窜而?出,似乎是想要招出武器于此魔界少君危亡关头拼力挡下魔主所持妖刀,但鬼王身上伤势实在太重,那把被层层阴寒鬼气环绕的颀长武器只来得及窜出了最前面血红色的战戟长棱……便骤然崩散,难以成形。
刀风吹在了罗歙脸上。
魔界少君周身伤口淋漓溅血的同时,目中幽沉寒彻,一咬牙猛地挥起手中虚空扇。
偌大的一个虚空黑洞突然出现在身旁。
它有别于以往魔界少君挥出的虚空裂缝,是一个圆形的洞口不停跟随他身侧盘旋,但墓室中的众人都未及注意到这份区别,只以为它是魔界少君挥出的最后生路,用以逃命。
下瞬妖刀劈落临头,魔界少君却未争分夺秒地逃入虚空黑洞之中……
而?是猛然伸手至黑洞中,“唰”地一下从内拽出一个人来,往自己面前一推,挡在刀下。
刀落颈断,血流一地。
众人只听得闷叫一声,便见一个衣衫褴褛、脏污不堪的陌生之魔身首异处地倒在了罗歙面前。
琼华公主“啊”了一声,不可置信地拿手指向魔界少君:“你、你竟然抓别人来挡刀!”
裴焱几人的目光一瞬间也是铮然,既惊又震且怒。
堂堂魔界少君,竟从虚空黑洞中抓出无辜之魔来为自己挡刀!
而?扬刀挥向魔界少君的赤目魔头更没有一丝犹豫,将被抓来挡在魔界少君面前的形容脏污、如同乞丐一样的陌生之魔,毫不留情地斩杀,后再扬刀,继续直逼魔界少君。
裴焱看着那个疯狂暴戾噬血的魔头,目中控制不住地颤动,陌生、忌惮、惊惧的情绪一瞬间齐齐涌上心头。
他不是罗淮。
他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罗淮。
想起青衣之魔一次次的相助相帮,裴焱更加笃定:魔主对罗歙杀意如此之强,如果?罗淮就是魔主,他不可能忍耐得住,更不言屡屡相助,竭尽全力。
所以罗淮必定不是魔主。
难道……裴焱想到:难道罗淮不过?是魔主疯魔之余臆想出来的化身?
一个疯子臆想出来的人格……未免太过正常。
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情感、性格迥异、完整全面,连功法?都能觉出截然不同,看不出一点精神异常……可能吗?
裴焱不觉摇了摇头。自己接受过心理?治疗,如果?是臆想出来的人格,那就是身体内的副人格,主副人格无法?完全剥离,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极不稳定,因为它们本身是同一个人的两面。
但罗淮……
裴焱想起初见时青衣之魔浅笑着与自己所言:“我名罗淮,是这万魔城中群芳争艳楼的楼主……”
后来二人并肩于屋顶之上闲话,更曾听他言:“你看万魔城的天,一直都是这样暗沉的。在一处有着太过强盛的魔息盘旋便是如此,以前因有血魔主,如今因有魔主,总归难见天日。”
后来知晓魔主相护自己,他更是茫然:“我与人有过?约定,已然等了他一千年。你说他会是魔主么?这么近……又那么远?”
如非得知魔主护他,他对魔主只闻其人,言谈举止未见一丝异常,全然不受魔主影响。
如非别人相告,他全然不知自己与魔主有何渊源。
这样相望相思、又相念相知的两个人,如何会是同一个人?
难道是——
裴焱眼中一震,想到什么,凝在那暴戾狂冽之魔身上的目光蓦然收紧。
已然一片狼藉的墓室之中,罗歙借着魔主妖刀劈落斩杀身前之人的瞬息空档闪避飞退,挣扎着躲避魔息狂冽残戾的冷锐妖刀。
不过?片刻,竟接连从身旁虚空黑洞中拖出数十人来作挡箭牌,只求片刻的空隙苟且逃生。
那些人好像是……
琼华公主一直颇为愤懑地盯着魔界少君的作为,此刻猛然间认出那些满脸脏污、衣衫褴褛、死前只会一声闷叫的“挡箭牌”们:“他们……他们好像是之前那条街上走过去的那群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我又晚归了Orz
PS:上章(91章)修改增加了500字、89章修改增加了3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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