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剑下留鱼!

作者:烬天翼

心里难以避免地扬起气郁不平的愤慨和裴哀。

作为现代人裴焱比谁都要明白南武皇室的做法有多残酷、不公,这才?是古代女子生?活的真实?

在这南武,她们活得这样卑微与被动,被安排、被牺牲,完全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如此无力。

眉间一片沉肃,裴焱凝声说不出话,许久方转目回来看向了?洛寒州。

却见洛寒州眉间更沉,注目在宫廊下的?女子身上,不知在看什?么。

裴焱愣了一下,便想起明乐宫中时有宫女出来报丧,他也是这般目不转睛地注目在那宫女身上。

裴焱心知孤尘仙君的?双目有别于常人,便问道:“怎么了??你是看到什么了?吗?”

仙人闻言亦转目而回,似是有感身畔之妖眉间沉郁之气,伸手便揽了他入怀,亲昵地在他眉间吻了吻,而后“嗯”了?一声。

裴焱仍旧有些不适应“他”居高?临下的?姿态,脸上微赧,心里又被勾得痒痒的?。

强自按捺住,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此前明乐宫中的?婢女,及这寿安宫中看见的?妇人、女子……她们丹田之内皆充盈着很强的魔厉煞气,凝聚成?了?形似魔元的?一枚虚影。”

“虚影?”裴焱听了不由一震。

“嗯,只为虚影,未化实体,所以那还不是魔元。”孤尘仙君蹙眉道?:“所以她们都没有入魔。”续看那宫廊下仍旧伏地而泣的淑贵太妃,孤尘仙君再道?:“但如此强的?魔厉煞气……她们理应早已入魔。”

裴焱听得惊震住。明明有强到化成?魔元虚影的厉煞之气,却迟迟没有入魔?“这是因何?”

孤尘仙君眉间微蹙,摇了?头:“不知。”

“难道是她们习惯了忍耐心中怨愤,在潜意识地控制自己?”

“何谓潜意识?”

裴焱咳了一声:“就是……自己意识不到的一种意识……有点像心理上的?习惯或本能……”

“心理上?”

“算了?,我们换个话题。”

二人出得寿安宫行过?一处春草萋萋的?青石径。

这时群星疏落,冷月如钩,更深露重的?南武皇宫里一片暗沉清寂。偶见远处闪过几点零星光火。

“没想到皇宫里还有这么僻静幽深的?地方?”裴焱踩着长满青苔的?石径走到了小路尽头,转目便见了?一座破败零落的老旧宫殿。“此处有灵源汇聚么?”

孤尘仙君凝目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破旧宫殿。“无。”又道?:“不过?这座旧宫存之已有上千年。”

“上千年?!”裴焱立时回看了?一眼青苔铺满的?来时小径。“但这里一看就没人住,一座残损破败的?旧宫为什么要保留上千年。”

孤尘仙君正欲摇头,便听远处传来几声高亮的唤声:“罗浮山的?仙人!罗浮山的?仙人!您在哪?”

孤尘仙君蹙了?下眉,一点灵光指去,引了?他来此。

那先前领路的公公在两名宫女的?陪同下穿过青石径行至了两人面前。

“仙人与这位妖君怎的来了此地?”疑声一句,老公公随即便恭肃道?:“是皇上派老奴来寻仙人与妖君,白日里于城外幸得二位出手相助,皇上特请二位明晨至御书房觐见,亲自言谢。”

“不必。”孤尘仙君的?目光仍旧注目在那两名宫女身上,眉间蹙着,冷淡应声。

只是话音刚落,裴焱便道?:“嗳~我们知道了?,明晨便自元灵宫随公公过去。”

老公公来回看了?白衣仙人与蓝衣之妖一眼,见仙人转目看着身旁妖君并未反驳,便躬身行了?一礼:“多谢妖君与仙君应承,那老奴明日辰时去元灵宫相请。”

裴焱点头罢,伸手指了?一下小路尽头的破旧宫殿:“敢问公公,此座宫殿是什么地方?怎的破败荒芜至此?”

那老公公看一眼便低头道?:“这仅是宫中一处旧殿罢了,存之已久,久到宫里也不知有多久……但据宫史记载,它许是几千年前一位南武公主的?寝殿,名歙人殿。”

裴焱听之本能地怔愣了下。

歙人……殿?怎么感觉好像有点耳熟?

“此处宫殿原应翻修整顿,划给宫里其他公主皇子来住,但每每将要动手时,总会出些古怪……”老公公顿声道:“就一直留存至今了?。”

裴焱听得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斑驳褪色的宫殿门墙。

随后公公领着宫女先行退下。

孤尘仙君携身侧之妖刚要离开,心下一闪而过?的?异样,不禁又转目而回看了?一眼此座宫殿。

次日,辰时未至。

裴焱与孤尘仙君已然先行到了南武皇宫御书房所在。

“是想询问南武皇帝昨夜所闻血咒一事?”孤尘仙君平声与他。

“嗯。”御书房里空无一人,应是等闲不可入内。裴焱随意地走看着,不时从朱漆红木的书架上取出一本古册来看两眼。“他们通过?什?么血咒拿公主的?命来替皇子的?命,这样的做法实在让我心下难平,所以就算知道南武皇帝很可能不会听从废之,我还是想问一问。”

孤尘仙君静看着蓝衣之妖,片刻后,“嗯”了?一声。“好。”

只是未等到南武皇帝来、裴焱问与他,蓝衣之妖随手抽书之际,御书房里突然响起“咔哒”一声,紧随之角落里一列书架突然往外?转开了?一点。

???

裴焱疑惑地看了?过?去。

孤尘仙君亦转目看去,眸色微凝:“那里有一处暗阁。”

裴焱立时回头和孤尘仙君对视了?一眼。

“省心静室?”裴焱一走入暗阁内,迎面便见了?一块白布血字的?长帘,帘上血字厚重,明显是一层层反复描上去的。

白衣仙人不明所以地皱了下眉,随后伸手拂开布帘走了进去。

一入内,裴焱便一震,有些懵懵然地怔在了原地。

其内宽阔,封闭的偌大暗阁中从里向外?、从高到低摆放着一座座灵牌,足有数百座之多,一眼见之密密麻麻的?XX公主、XX公主之名跃入眼帘,数之不尽。

“这些……”这些是……?

孤尘仙君眉间一拧,一眼落在了最前面最下方一座灵牌上:“是代替南武皇帝殒命的皇室公主。”

裴焱亦注意到了他所注目的那座灵牌,其上正中,正是“明乐公主”之名,灵牌尚新,朱字尚艳,散着淡淡的?松木香。

裴焱禁不住走近两步,喃声怔怔道?:“这么多……全是替自己皇兄或皇弟死去的?南武公主……?”心里难以控制地涌出一股愤怒惊寒。

孤尘仙君面色亦肃,沉沉地“嗯”了?一声。

裴焱神色凛彻,袖中十指已然攥紧,他沿着台阶一般层层相错、用以摆放灵牌的?朱木长桌走过去,目中所见明乐公主、长兴公主、崇宁公主、安庆公主……无数的“公主”之名跳入眼中……而这些灵牌上的?每一位“公主”,都代表着极度男尊女卑皇权下被牺牲的一位女子。

她们生?于皇室,原该尊贵无比,却成了?一颗颗被舍替的棋子。不是帝王的?女儿、也不是帝王的?亲人、可能也不是一条命。

可能就像淑贵太妃说的,是一个个备用的血替。

裴焱的脸色寒凝到了极点,为古代社会里这种无言的?残酷“秩序”而惊心。

他们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习以为常地,做着多么残忍不公的事。

目光在灵牌中后段掠过?,蓦然注意到了一个名字。裴焱眸光忽凝,本能地走近了?过?去。

“歙人公主时歙容……生于丁巳年肆月廿一,逝于庚戌年肆月廿一……”

歙人公主?

难道是原本住在那座歙人殿里的?公主?

裴焱但觉“歙人”二字越发耳熟,但一时又没能想起来。

他看不懂古代的?时历,便问洛寒州:“这上面写的?生?辰年月大概是什么时候?”

孤尘仙君回与他:“三千年前。”

也就是说南武皇室让公主代替皇子去死的?血咒之法至少已延用了三千年。

默声立在原地良久,裴焱道了?一句:“不知道他们所言的?血咒有没有破解之法。”

孤尘仙君知他心绪难平、想要插手,正欲提及什?么,忽听暗阁之外?传来声响。

“南武皇帝已至。”

裴焱便回头道:“那我们先出去。”

孤尘仙君颔首之余,目光在摆满灵牌的?静室中掠过?,蓦然注意到最里一侧墙上写着两列血字。

白衣的?仙人忽而一怔。目中有震然之色一闪而过?:难道并非……

眸光凝起,透过一座座松木灵牌又见每座灵牌后皆放着一物……孤尘仙君复又看了?一眼写着“歙人公主”的?那一座灵牌。

御书房内。

南武皇帝来此见得仙妖二人,微曲身行礼道:“昨日皇城城外,多谢仙君与妖君出手助朕。此后诸事繁多,未及称谢,是朕怠慢。”

裴焱面上没什么表情,听得此番平肃有礼之言亦若枉闻。直视南武皇帝正欲说什么,便听南武之帝又道?:“但听闻这位妖君问起了?附马处置一事,许是对他行刺的前因后果已有些知情。”

裴焱眉间立时拧起。

“二位身为仙、妖两界翘楚,应会尊重我人界南武政事,亦会尊重南武数千年传统。”

裴焱听得一震,心下不禁冷极。

面前帝王之言,是在告诫自己对他所谓“南武传统”莫要插手!

“呵。”裴焱气息起伏,禁不住冷声一笑,寒面道:“你所言‘南武传统’,是指南武皇室这么多年拿公主的?命来替皇子的?命么?!”

白衣仙人立于裴焱身后,面色平冷而目光幽寒,静立未动、亦未言。

南武皇帝看着面前之妖的?眼神转深:“看来妖君不光对我‘南武传统’已有些许片面了解,还有横加干涉之意。”

裴焱强忍不发,袖下十指紧握,脑海中晴琬公主、淑贵太妃、还有那数百座灵牌在眼前徘徊不去。他正欲应声——

“不是……那样的。”

裴焱闻声微怔,立时转目向声源处看去。

晴琬公主随行于晴霜太子身侧,二人立于御书房入门处,正向裴焱看来。神?情皆肃正,晴琬公主的?神?色尤其镇重。她向前一步,再向妖界七皇子道?:“无渊殿下与孤尘仙君若不弃,晴琬可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裴焱不由得愣在原地。

夕阳西下,暮色苍茫。能见宫道两旁春风拂起飘絮,悠荡而远。

裴焱自宫牢中行出后,就一直默声不语。白衣仙人行于他身侧,亦未言。

“南武之事,我暂时不做评价了。”裴焱望着远处滞了?声,半晌后道:“也许这真的?是你们自己的?事……别人没法管,也管不了?。”

晴霜太子和晴琬公主从后看着他二人。

“我只说一句。”裴焱紧拧着眉,终忍不住道:“男尊女卑是错,世间之人理应无分男女尊卑,生?而平等。”

晴霜太子、晴琬公主闻言愣了一下。

“算了?。”裴焱叹了一口气。

几千年的思维哪有这么容易转变?

“洛寒州,我们继续去寻除城中邪花吧。”

孤尘仙君看他一眼,复又点头:“嗯。”

二人随即消失在晴霜太子、晴琬公主面前。

.

皇城之南一处灵源所在,裴焱、孤尘仙君与鬼王三人汇合。

“你们还在一起??”裴焱惊异了?一下,他还以为鬼王陛下和伊吕一定会早早就把罗歙给撇开了?。

鬼王眉间本就微微蹙着,闻言更蹙了?一分,只得道?:“罗歙少?君对魔息所感比我与伊吕敏锐,故我等在皇城中寻除邪花之余亦在探寻城中魔息强盛之处。”

“原来如此。”裴焱点了点头。假装没有看见鬼王身后一左一右而立,冷目看着对方,一个杀意流转、一个厌恶至极的?眼神。

裴焱轻咳了一声:鬼王陛下,你回头看看,自家后院是不是烧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鬼王:小场面,问题不大,这一天一夜本王经历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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