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宫一处。
远见碧瓦青檐,浓郁清冽的梨花香隐约散开,殿院那头,偶有雪白的梨花瓣伴着翠叶枯尘旋转飘落在墙头院外。
一身娇俏小粉裙的女娃娃避开巡逻的妖侍偷偷摸摸地靠近过来,在殿院外边一棵梨树下猫着腰儿探头张望:“还好没被妖侍发现~本公主果然是最机智的!”
无忧说着伸手从花苞一样粉粉的、蓬蓬的袖子里掏吧掏吧,掏出来一条被丝带绑住了嘴巴的大花鲤鱼。
无忧一连对蠢鱼“嘘”了数声,才鬼鬼祟祟地解开了绑在蠢鱼嘴巴上的丝带:“不准吵知道吗!”
蠢鱼闻到了熟悉的梨花香,鱼头狂点。嘴巴上的丝带一解开马上感?动道:“谢谢你哇鱼兄他妹你真——”
自以为很轻实则炸雷一样的声音被无忧一把?捂住,无忧被它吓得?小心脏砰砰乱跳。
“你给本公主安静点!本公主大发慈悲答应带你回来找老四,可不想捅出什么篓子来!要是被妖宫里其他那些好事的妖们发现了你,抓来煎烤炸煮炖着玩,说不定要给老四惹来麻烦……”无忧烦躁地拧起小眉头:“在这妖宫里老四说不上什么话的……本公主他们当然是不敢惹的,但我又不能时时看着你!所以你想呆在老四身边就老老实实的,别让人发现,知道了吗!”
蠢鱼再次狂点鱼头。
“你可别跟老四说是本公主带你回来的!”
炸雷一样的声音又起:“好的哇我知——”
不等它说完,无忧赶紧又一把?捂住了它的嘴。“知道了就闭嘴!你真是条大蠢鱼,本公主也是犯了个大蠢才会?被你哭几晚就答应带你回妖宫!”
无忧见它还想应声,差点没被它气得?翻白眼。
蠢鱼在无忧的瞪视下终于没敢再开口。
看了一眼左右无妖,无忧忙把?蠢鱼往远处的梨殇宫丢了过去。“梨殇宫里没有妖侍,快进去!”
无忧猫在梨树下盯着蠢鱼撞了好几次门槛后,终于跳进了老四和梨清公主的梨殇宫。
心里不禁暗骂:这个蠢鱼!
刚松一口气,耳旁随即传来一声斥喝:“何物鬼祟!”说着一把?三棱妖戟就朝自己叉了过来!
我屮!
无忧吓了一大跳,回身来小手一扬,淡粉色的妖力?倾泄而出,将叉过来的三棱妖戟甩飞了出去。
出手的两名妖宫护卫看清是她,脸色霎时一白,吓得?“扑通”一声趴伏在地,不住发抖:“属下该死!没有看清是九公主殿下!求殿下饶我们一命!”“求殿下饶命!”
无忧知道自己方才的模样实在太过可疑,心虚地咳了一声,便道:“本公主刚刚不过是蹲着看花呢,没什么要紧,你们就当没看见我好了!”说完蹦蹦跳跳地就往自己的雪忧宫回了。
两名妖宫护卫面面相觑,后背皆是一层冷汗,惊觉九公主殿下竟似没有和他们追究方才胆敢对其出手的死罪,满目都是震惊以及劫后余生的侥幸、庆幸。“九公主竟然没有要剥了我们的兽皮当球踢……”
另一名妖宫护卫看着小女娃儿牵着裙摆蹦蹦跳跳离远的背影,瞠目一瞬,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你觉不觉得?……这样的九公主殿下……有点可爱?”
旁边的妖宫护卫马上呼了他一巴掌:“你找死呢!九公主连妖王妃的兽皮都是想剥就剥、其他妖皇子想打就打,杀我们不过是眨个眼的事!你又不是刚进妖宫,竟然还敢乱想!”
另一名妖宫护卫马上警醒过来,心有余悸,再不敢多想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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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殇宫内满院白梨。
一入内就会闻到扑鼻而来的花香,馥郁凄清,像极了幽雪覆于寒梅之上。纤尘不染,但香远溢清。
蠢鱼闻着其间绵幽清冽的花香,一双大大的鱼目迷醉不已,止不住地欢喜:这就是四哥住的地方嘛?!真的好香哇~~~到处都有和四哥身上一样的香味!!
鲜烈的大花鲤鱼在白花、黄泥、绿叶之间蹿蹦着,不能说不显眼。
泠泠的筝声突然传来。
蠢鱼徜徉在雪白的花瓣舞中,听见声音,鱼眼亮起来,好奇无比地向着筝声的位置蹿近过去。
真好听哇!
大花鲤鱼摆动着蒲扇一样的鱼尾巴躲在其中一棵梨树下,小心地探出鱼头来去看院中不远处传出声音的地方。
一个穿着绿衣服的女人低着头坐在一张长长的木桌子后面,好看的手指不时抚在一堆丝弦上,长长的头发拖到丝弦上,是雪白色的,那像水一样好听的声音不停从她手指下发出来。
绿衣,雪发,玉指如葱,螓首蛾眉。
眸光忧静,周身清寂,顾盼生姿。
蠢鱼看着她,看着她,忍不住“哇”了一声,清泠泠的水声更加好听起来,它不由自主地快速摆动起鱼尾,傻愣愣地直盯着木桌子后面的绿衣服女人看。
她真的好美哇!
鱼兄一直说的仙女老婆是不是就是这样子的???
两片鱼鳍扶着的梨树上方悠然飘落下来两片雪白花瓣,从蠢鱼眼前划过,突然清泠泠的声音没有了,坐在木桌子后面的“仙女”也没有了……
蠢鱼大大的鱼眼一睁,赶忙摆动身体往左右看:“咦咦???漂亮的大美人呢??”
一双浅绿色的素锦莲鞋出现在大花鲤鱼身后,梨树下,一道比之筝声更加清泠的女声轻轻响起:“你是在找我吗?”
蠢鱼闻到上方特别香特别香的香气,有点懵懵愣愣地转头向上看——便见头发雪白的女人慢慢向自己蹲下来,清幽寂寂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花里胡哨的大花鲤鱼禁不住眼睛更大,满眼冒出星星来:“哇!!你好漂亮哇!!离近了更漂亮了哇!!!而且你的手弹出来的声音好好听哇!!像水在不停地流一样!!”它忍不住更往白头发女人面前跳近了点,鲜亮华丽的大尾巴不停摆动:“最重要你身上好香哇!!特别香!!我超级喜欢这个香味哇~~~”
梨清凝视着面前这条不知从何处跑来的花鲤鱼,见它目中纯亮,大大的眼中满是单纯赤诚,一幅几分呆傻的模样……说的话也尤为直白。便知其心智不高。
素日里难得露出一点笑意的白发美人唇角不经意间弯了弯,轻柔地对它道了一句:“谢谢。”
蠢鱼看她笑起来,鱼尾巴摆动得更欢快了,显得尤为开心,跳起来问她:“请问香香大美人这里是梨殇宫嘛?!我是来找四哥的!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四哥他也跟你一样全身都香香哒!!而且他和你一样厉害!会?吹一根白管子,声音也很?好听!!!”
白发女人眸中柔意更深了一层:“你为何来找他?”
蠢鱼完全不隐瞒道:“我从六界学院偷偷跟过来找他的哇!四哥他特别好,就是经常不开心,我想过来逗他开心哇!”
眸光清潋似有水,梨清深深凝视着它:“你是他在六界学院里交的朋友?”
“嗯嗯!”花里胡哨的大花鲤鱼骄傲地摆动鱼鳍,语气里说不出的骄傲:“他们都说我是四哥养的鱼!”
温柔的眸子里有晶亮的星光闪过,梨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性子静,竟肯养你这样一条聒噪的鱼?”目中星光点点,梨清蹲在面前这条花鲤鱼前,雪白柔顺的长发顺着肩颈流泄下来,拖曳在满地残花上,和一院白梨相映成?辉。
她难得生出一丝兴味趣意,有意逗着它道:“我怎么不信呢?”
“是真的哇!”蠢鱼说着伸两片鱼鳍从腹下一枚乾坤鱼鳞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块雪白雪白的梨花糕来:“你看!这是四哥回来之前亲手给我做的梨花糕,我之前不知道,都藏在了乾坤鱼鳞里舍不得?吃,后来一块变十块,又变一百块,我才知道他给我做了好多好多哇……”
它格外珍视地闻了闻梨花糕上的香味,然后把它举到了梨清面前:“我我、我可以分你一块哇。”
梨清闻得梨花糕上所染无念的气息,目光柔却。她温柔地笑了一笑,伸出白玉般的手指,从面前之鱼两片鳞纹艳丽的华美鱼鳍上捏起了那块梨花糕,拿到唇边轻咬一口,当真细细地尝了。
“梨香沁齿,弥久不散,清幽澈冽……这是他真身开谢的梨花……”眼神越加温柔,梨清看着面前之鱼,露-出了当年之后再回妖宫便再未有过的悦然笑容,轻轻柔柔地与它道:“我相信你是念儿养的鱼了。”
蠢鱼一直看着她吃完了梨花糕:“那你能带我去找四哥吗?”
梨清拂去指间梨花糕的碎屑,伸双手将面前之鱼捧了起来,眉眼轻弯,将它向后转了:“你看,他不是来了吗?”
一袭淡绿长衫之妖眼见远处这一幕,周身微一震。
白梨树下,母亲脸上笑意柔柔扩散至眉眼,她捧着那条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艳丽火焰纹傻鱼转面向自己看来。
笑意萦满的眸光里满是温柔。
无念已然不记得母亲多久未曾有过笑颜了。
更遑这般温柔平和的笑意。
好似这一刻她将所有苦痛都忘了。
好似世间再无什么能扰了她。
所念、所恨、所痛、所苦,都悄然散去了。
无念立于院中远处,目光本能地柔和下来,望着母亲,回以温柔一笑。
眼眶却热。
“四哥!!!”蠢鱼一见他开心地蹿跳起来,蒲扇一样的长尾不停甩动,扇乱落花一片。
任谁都可以看出它的开心。
发自内心的那种最为纯粹真挚的开心。
“悦儿。”
蠢鱼马上招供:“不是鱼兄他妹带我来妖宫的哇!是我跑去鱼兄他妹的寝院前一直哭一直哭……”
无念又唤了它一声:“悦儿。”
“也不是因为我哭得太吵鱼兄他妹就把?我藏在袖子里偷偷带进来的哇!是我自己硬要跟过来的哇,她什么都不知道……”
一缕轻柔的微风携几瓣白梨花向蠢鱼所在席卷而来,自母亲手中轻轻包裹起这条越撒谎坦白得越多的傻鱼。无念牵引着妖力?将它带到自己面前,便伸双手将它捧进手心里,凝眸于它:“你跟来妖宫我不愿,因为我忧你安危,怕你生出不测,但……”
蠢鱼缩起了鱼鳍:“四哥我不是故意的哇,我只是……”
无念闭上眼,轻轻将手中之鱼拿近,无限温柔和亲昵地在它柔软艳丽的背鳍上印了一吻:“但我是开心的。”
睁开眼,望着面前尾鳍华丽、鱼眼懵呆的傻鱼,他温声言:“见到你,我便很开心。”
尤其是在这冰冷沉寂,从来不会?给我一丝暖意慰意的妖宫内。
此处寒凉、死寂、无温。
你来,便是唯一的温意、亮色。
私心里多想此处有一个你。
只是忧你安危。
是故不愿。
可是于此见到你,的的确确是真的,会?叫我开心。
蠢鱼睁大眼回望着他,懵懵傻傻地说完了上面没说完的话:“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哇。”它回过神来,觉得?刚刚被四哥亲到的地方热热的,烫烫的,变得?奇怪起来,连带它小小身体里的那颗小心脏都奇怪起来,“扑扑扑”地胡乱跳个不停,让它看四哥的眼睛都有点晕乎乎的,像偷偷喝了酒。
它忍不住把长长的背鳍掰弯了折到面前来,用力抱住闻了闻。
待闻到自己鱼鳍上四哥留下的梨花香,整个鱼身都禁不住兴奋了起来,它欢喜地抬起整个上半身往无念身上靠,满目热烈直白的热情:“我还有这边、这边两片鱼鳍,四哥要不要再亲亲它们???”
淡绿长衫之妖眸中柔意流转不歇,依言轻轻牵起它的腹鳍,指间温柔地揉捏着,又落下一吻。
蠢鱼按捺不住,兴奋地往上一扑,两片鱼鳍抱住无念的脸就是一顿猛亲。“四哥四哥我全身都给你亲哇!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给你亲~~~”
梨清立于远处,看得?哑然。少许后,又不禁露了一笑。“这鱼,真是天真无邪得可爱。”
“嗯。”无念任它跳到自己颈侧,整个鱼身贴着自己不肯撒开鱼鳍,语声极柔地与母亲回了:“悦儿性真单纯,最是可爱。”
梨清看着他们,绿衣白发,迎着飘落的梨花瓣飞舞扬落,便又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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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到雪忧宫,一名唇红齿白的少年男妖小步跑到了无忧面前。“殿下,妖王传召殿下去到妖王殿。”
“父王传召?”无忧想起来回到妖宫还没去给父王请过安,便没太在意地点头道:“好啊,正好很?久没见父王啦,本公主也想父王了~父王肯定也想我~~~”
无忧转道往妖王殿方向一蹦一跳地走:“父王从来最喜欢本公主,他肯定只传召了我一个吧?”
轻乌忐忑摇头:“妖宫的几位殿下都传召了。”
“嘁。”无忧顿时不想去了。“那肯定是找我们问我哥怎么没回……我装病好了,让无厌他们去应对父王~”
轻乌听她道“我哥”,觉得?奇怪。
往日九公主殿下可从不承认上面的哪位殿下是兄长……
“你是不是想问我哥是谁呀?”无忧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细瘦的眉毛一挑,随即嘻笑道:“等过段时间本公主偷偷去罗浮山找我哥玩,带上你一起~你就知道啦!”
“罗、罗浮山?!”轻乌脸色吓白:“若、若是五大仙山之首的罗浮山,求求殿下还是莫要带轻乌去了……”
“胆小鬼~瞧把你吓得?!”无忧想到妖魔皆惧的孤尘仙君如今对自己的“客气”,不禁自得:“走吧,咱们回雪忧宫!”
浑不在意地转道,就向自己的寝宫一蹦一跳地回了~
梨殇宫里。
无念静坐于树下一方石桌旁,一手轻轻抚弄着面前之鱼一片鱼鳍,另一只手指尖微动,引动着面前一片梨花瓣在石桌上方盘旋飞舞。
蠢鱼一双大大的鱼眼盯紧面前飞舞的白梨花,不时伸出另一片鱼鳍去捞那雪白花瓣。
无念看着它数次卷起鱼鳍没捞住梨花瓣,恨不得?甩开自己跳去扑那梨花瓣的模样,不觉间露出笑意,眉间舒朗,一片温意。
院中三三两两的梨树悠悠然绽出白花,偶有微风吹过,梨香四溢,开盛的梨花轻轻落下一两瓣,旋舞飘飞,一派温柔平和宁静的景象。
无念点着那片飞舞的梨花瓣盖到横公鱼脸上,便问梨树那端静坐抚筝的母妃:“母亲因何想弹筝了?”
梨清坐于筝案之后,闻言抬首,回望无念的神情柔和似水。她一双白玉似的纤指抚过筝弦,眉眼之间便有点点温情透出:“你梨琛和梨琰舅舅说,近日会来探望我们。”
无念听得,目中也透出一点喜意,神情柔和了几分。
母亲出不得?妖宫,当年之后,母亲再不被允许离这妖宫。
但灵境妖森的一草一木,都是母亲的牵挂。
无念知晓她无一日不思念妖森……思念妖森的亲人、朋友和昔日同伴。两位舅舅每隔数年过来妖宫探看母亲一回,便是母亲这几百年来最期望也最欢欣之时。
“等你舅舅们来了,我与他们抚一回筝,叫他们用留影妖珠篆录下来,拿予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看……”
无念温静地颔首:“嗯,不知这回舅舅们带来妖宫的留影妖珠所录又是什么……”
梨清听得眉眼间一片温怜,柔柔的眼神里满是期许。
石桌上蹿腾已久的横公鱼终于一把?捞住了那片跟随无念指尖旋舞的梨花瓣,它把?雪白的花瓣紧紧按在自己背鳍上,开心地扑向无念:“我抓到花瓣了哇!!这里这里……四哥快亲我哇~~~”
无念的目光便垂落在它身上,眸光潋滟,手抚它的背鳍倾身过来,温柔地吻了它。
蠢鱼开心地抱着那片梨花瓣直往无念鼻前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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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已暗。
妖王殿内。
听闻传召的无厌、无欢、无恨、无恋、无摧,连带八皇子无灾陆续入了大殿来。
妖王暗蓟坐在大殿主位上,自上而下地俯看着他们,语声寒沉:“你们来了。”
六妖一齐行?礼,恭声回:“参见父王。”
慑人的妖力?威压在大殿内静静漫延开来,几分妖诡阴翳,妖王暗蓟眸中无温:“对这一届你们都没拿到神器可有话说?”
大殿下方的几妖闻话都震了一下。无灾当年被无渊一脚踹回了原形,重又修回人形不到两年,自觉与自己无关,便几分随意地打量了其他几妖一眼。
无恨对着妖王殿高处开口:“父王岂不知无渊在六界学院里的作?为?他能拿到神器,不过是借了罗浮山那位妖魔煞星仙君之力?!”
一身白衣红纱俊秀风流的狐妖也道:“确有此因,而且学院争优,自有大哥和九妹在前,我与五妹、六弟三个最多不过从旁辅佐。”
妖王暗蓟周身阴沉寒戾之气不减反增,目光慢慢又移至无厌身上:“你可有话要说。”
无厌低头,只垂首而跪:“儿臣无话可说。”
“对于拿到了神器的无渊,你们又有何话说。”
无恨目中不忿,语气几分讥讽不屑:“这下贱的鱼妖整日里跟在那妖魔煞星仙君身后,使出浑身解数勾引讨好,此番拿到神器未见归来,说不定已然投入仙门!叛我妖宫!”
“七弟如今有神器在身,自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九尾狐妖转向大殿高位上的妖宫之主,语声恭顺轻柔:“倘若七弟当真未回,确是极有可能同三皇妹所言,已随同仙界孤尘仙君去了罗浮山,父王许是不知,他在六界学院中与……”
余下之言被兀地打断,妖王暗蓟语声幽冷,带着股漫不经心的森寒。“不,他回了。”
殿内几妖都是一愣。
身着紫纱长裙的紫雾君无恋疑惑地抬了下头。九尾狐妖亦是面露惊诧之色。
森冷幽沉的目光随意扫过大殿,妖王暗蓟眸中阴鸷,血红双眸毫无温度。只一挥手。
妖王殿大殿之上缠绕出几缕血雾。
血雾环绕出一个人形的轮廓,慢慢显现出一人身影,随即散开成?了一介狭窄的四方瘴壁,瘴壁之中的人影从隐绰到清晰。
无厌只在血雾出现之时眼中异色一闪而过:神力?之息。
透过薄薄的瘴壁,下一刻殿中六妖都看见了一道身影被雾气凝成?的锁链缠缚住手脚、脖颈,牢牢吊在瘴壁正中。
蓝衣褴褛,满身是血。
待看清瘴壁中人是谁,无欢目中震了一下:无渊?
无摧、无灾面上皆显露出了兴奋快意,目中狠厉得?意之色一闪而过:你也有今天!
无恨目中精光一亮,唇角抑制不住地勾起:“原来无渊已经被父王抓回来了,父王的手段果然最为高明。”
真身为火蛇妖的八皇子无灾冷笑道:“当日争夺神赐之符虽侥幸赢我,却拿着进入六界学院的机会去勾搭仙门!还妄想带着神器叛离妖宫!父王合该严惩于他!”
无恋看见瘴壁中那道身影胸口微微起伏,被血浸透的残衣挂在身上,肩、臂、腹、足上皆有血在往下滴,身上有明显被妖刃凌迟过的伤。
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只觉得?身上发冷,低下头没有再敢抬起来。
虎毒不食子,父王对无渊竟丝毫没有留手。
无欢看了一眼无渊,也没有说话。
妖王暗蓟冰冷无温的目光只在蛟鳞瘴中那道人影身上停留了少许,而后身子往后斜倚,一只手随意支起:“此子体内,无渊妖魂早已不存,是一具人魂。”
闇炎君无厌眸光一闪,收回落在无渊身上的目光,改为看向了妖王殿高位之上的妖。
其余几妖一震。
流风君无欢听罢愣了愣:“父王之意,他……不是无渊?”
“若是无渊……”妖王冷冷睇目在那道滴血的身影上:“何敢如此反抗本王?”
无恨眸中陡然炙亮:原来他根本不是无渊!难怪能有能耐斗败无灾去到六界学院!还敢于我面前那般叫嚣!
无灾愤恨咬牙:“原是如此!我便道无渊那个废物又怎能将我打回原形!原是旁人占据了他的妖身……那此人是谁?无渊妖魂又逃去了哪里?”目中残酷阴毒之意渐盛,他看着瘴壁中的“无渊”冷冷一笑:“既非无渊,父王又需留情什么,何不杀了他?”
妖王一只手支在耳侧,倚坐椅中,血色双眸酷戾冰寒,凝在蛟鳞瘴中人影身上:“交出妖刀万劫和神器,本王让你死得舒服。”
无厌似是全不意外,淡冷幽寒的目光扫过大殿上方的妖王。
“呵……”蛟鳞瘴中的人影扯动了血雾凝成?的锁链,更多血无声无息间滴落下来:“老子……信你个畜生。”
“啪!”的一声,一条满是倒刺的血色长鞭穿过瘴壁直接挥落在人影身上,血影划过,带下点点血肉。
妖王暗蓟的眸光一下子变得?极为阴沉幽鸷:“你以为不交,本王便拿不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压抑的惨叫闷在喉底,裴焱的声音嘶哑低喑:“拿得到,你就拿……说什么废话吗?”
妖王暗蓟脸色更加阴鸷,冰冷寒戾的幽光于眸中闪过。“啪!”的一声,又是一鞭,蛟鳞瘴内,血溅上残衣。
无恨、无摧、无灾看着,觉得?尤为解恨,目中都是冷笑之意。
突然一声扬起:“哥?!!”
妖王殿外,无忧站在门槛处,眼睛睁大。同样被传召过来的无念站在她身后。
无忧冲进了妖王殿内。伸手就去解那些缠缚在裴焱脖颈上的血雾锁链。可是根本接触不到,她的手穿过了瘴壁,就像和雾中之人根本不处在同一个空间里。
只有妖王暗蓟的妖力?可以随意直达蛟鳞瘴内。
“无忧。”妖王拧眉,语气似有不悦。
无忧看着瘴壁内一身是血的人,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转向妖王,嘶声哭喊:“父王你干什么?!你放了我哥!你快放了他!!父王你不准这样对他……”
妖王眸光未动,阴鸷的脸上没有表情。
下瞬无忧不管不顾地拿出白焰炙魂圈便去砸瘴壁,但即使是《诸天法器》中在前的法器,仍旧从血雾中穿过,一丝一毫也接触不到。她踉跄着扑倒在了大殿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裴焱被血和汗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她,想叫她不要管,但刚刚那两鞭打得?他气血翻腾,喉中被血凝住,一时说不出话。
无忧一把?扔下白焰炙魂圈,爬起来冲至了妖王殿高处的宽椅前。明事后心中亦有忌惮,无忧已有数十年未敢这样靠近父王。此时却什么也不顾地伸手便去推他:“你放了我哥!你放了他!!不准父王你这样对他——”哭声嘶哑,滚泪不止。
妖王暗蓟看了一眼昔日所送、此刻被无忧随意丢掷在大殿上的白焰炙魂圈,眸光愈发阴沉。他抬手挥开了无忧,周身气息酷戾无情。
无忧再冲过来,被他强大慑人的妖力?一桎,困在了妖王手边所凝的四方妖壁中。哭声喊声皆传不出来。
转而看向裴焱,妖王暗蓟寒戾道:“本王再说最后一遍,交出妖刀万劫和神器。”
裴焱咽下了喉咙里的血,喘着气回了他三个字:“交你妈。”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我能爆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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