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忧宫内。
无忧无力地躺在已焕然如新的浅粉色锦榻上,手脚如灌铅般重。
锦榻左右,玄蛟、影虺脸上一人一道尚在滴血的鞭痕,面无表情地静驻寝殿内。
无忧喘着气转目看他们,低声喃喃:“蠢鱼……蠢鱼呢……”
影虺闭口不言,玄蛟冷面半晌,平声开口:“陛下给九公主服下了妖妃艳蛇姬的妖元内丹,且已注入妖力助九公主殿下催融,融后蛇焰之毒今后再难伤及殿下,但融炼费时,故陛下命我二者在此为殿下护法,守在殿下榻前寸步不离。”
无忧听若罔闻,只又问:“蠢鱼……本公主……的鱼……”
玄蛟、影虺均不再应声,只冷面看着榻上妖力护阵中一时难动的小女娃儿。
满目忧惴。
犹记得父王说“鱼,可杀”时,语气中的冰冷无意。
无忧脸上一片苍白,禁不住再次喃声:“老四……”
……
惯常用来比试观武的妖武殿中,一颗偌大的透明水珠浮于半空中。
水珠中,一尾花里胡哨的“大花鲤鱼”正于沸腾的“热水”中摆尾游弋。
八皇子无灾不由愤恨地睁大了眼:怎么可能!?其内可是妖蛇王毒液!剧毒无比!比之妖鼎毒也不差什么!这鱼竟能在毒液里恣意游水?!
妖武殿正中,那颗浮空的偌大水珠中,蠢鱼纳闷地扬了扬两片鳞纹艳丽的鱼鳍:“我好久没游水了呀,原来你们都是好妖,还会专门找地方给我游水哇~”
妖武殿主位之上,妖王暗蓟饶有趣味地看着沸腾毒液里恣意的红鱼:“这鱼,有?些意思。”
六皇子——破地君无摧忍不住道:“父王可能不知道!儿臣之前也已经好好修理过这条鱼!但没想到无论如何也奈何不了它!竟然是毫发?无伤!!”
无灾双目血红,已然将亡母之恨全部转化成了杀鱼执念,切齿恨声道:“刀枪不入,术法无用,即便是妖蛇王毒液也毒不死它!难道就真的无法?杀死这条鱼吗?!”
微微向后倚于椅座之上,妖王暗蓟睨看水珠沸液中游水的鱼,悠悠淡淡道:“世间没有?杀不死的东西,只要本王想让它死。”
再看水中之鱼,他转了转五指,而后道:“‘生于石湖,此湖不冻。长七八尺,形如鲤而赤,昼在水中,夜化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
无摧、无灾听闻所述,面色皆冷郁。
妖王暗蓟:“‘以乌梅二枚煮之则死,食之可去邪病。’”
无摧、无灾又一震。
“水”中的横公鱼傻愣愣地回转鱼头看向高位上的妖王:“哇啊!你竟然知道,我死定了!”
妖王暗蓟眸中悠冷淡寒,指间便转出了两颗乌梅:“杀它只需乌梅而已。”挥手间便将透明水珠里?的毒液散尽,换成了清水。“别的什么也不需要。”
转瞬清水已沸,蠢鱼在水中睁大鱼眼看着他手里?转动着的两颗乌梅。
虽然是有听同类说过,但乌梅真的能杀死我们横公鱼嘛??乌梅好像也是吃的??乌梅好不好吃呀???甜的?
蠢鱼昂着头傻愣愣地看着那两枚乌梅自妖王手中向自己身处的沸水抛了过来。
然后被一木横枝挡住,滚落在了妖武殿大殿之上。
殿中几妖惊愣,齐齐转目向妖武殿外?看了过去。
一道瘦削清弱的身影笔直地驻立在大殿之外?,看着大殿高处的妖王暗蓟。
无念。
无摧、无灾看到他,心下莫明,只是皱眉。
母妃刚死,他便又出现在父王面前,是想干什么?给母妃报仇么?无灾眸光幽鸷:未免太愚蠢。
妖武殿外?之妖满面苍白无色,仰看着殿内高位上的妖,十指微抖,眸光轻轻颤动……
许久后,似终于压抑住了满腔几要溢出的痛意和恨意,他强迫自己向高处之妖低下头来,垂目,屈膝,慢慢跪在了地上:“求父王……”
妖王暗蓟垂眸打量着他。
自将其与母从灵境妖森抓回?,几百年未听闻此子在妖宫中多言一字,更遑论是个“求”字。
他转目落在被无念伸出梨木挡落于地的那两颗乌梅之上。
“求本王什么?”
一袭淡绿长衣之妖双膝触于妖武殿外?冷硬的玄石上,垂目低声,伏手跪于他面前:“求父王……放过殿中之鱼……不要杀它。”
慢慢以额触地,无念再道:“母妃……亦想让此鱼伴于无念……今后长驻梨殇宫中,寸步不离,求父王……手下留情?。”
妖王暗蓟听罢,换了一只手撑额,看着无念的眸中没有一丝波动。
他道:“可本王已然说了要杀它。”
十指蜷握,发?抖,无念喑哑道:“父王若能不杀它……无念于此立誓……从此以后对父王之言无不听从,此生再不违逆父王一言、一字。”
妖武殿内一片死寂。
妖王暗蓟垂目看着他伸出挡在那鱼前方的梨木枝——在微微擅抖。
嘴角随之嗤出一丝冷笑,他沉冷道:“你原也违逆不了。”
言罢,下颚微扬,两枚滚落于地的乌梅便又浮起,毫不留情?地射-向妖武殿半空中那沸腾着的透明水珠。
蠢鱼这时回过神来,看着无念飞快摆动鱼尾道:“四哥我没事的哇!沸水我一点都不怕,你看我还是在游水呀!乌梅的话?我没有吃过,但是听鱼兄说酸酸甜甜的是很好吃的哇,可惜我不能吃……对了,鱼兄好像叮嘱过我……”不要靠近乌梅。
眼见那两枚乌梅已近水珠,无念颤目,一瞬间将长发化作梨枝伸出,再次挡在水珠前。
只不过这次乌梅未再滚落于地,而是穿过梨木枝就要落入蠢鱼所在的沸水中。
无念眼眶一红,一只手臂猛然化作无数横枝梨木整个将半空中的透明水珠罩住,牢牢包裹在内。他再次以额触地,伏首低头,抖着声对殿内高位上的妖道了一遍:“求父王——”声凄而厉。
妖王倚身未动,俯视着他:“是想再违逆本王第二次?”
撑额的那只手微移,他冰冷道:“是不是梨琛、梨琰与你母妃,死得太轻易了。”
眼眶一瞬间凄红似血,他未化梨木的那只手,五指抠入掌心中,溢出了血。
浑噩的眼中隐约看到远处殿中那被困于水壁中的鱼影,无念第三?次叩首于地:“求……父王。”
妖王暗蓟:“本王若是不应呢?”
心若刀绞,他无助又疼楚,无力又恨切,咬牙嘶声,第四次叩首:“求父王。”
妖王暗蓟看着他,而后指尖随意地扬了一下。
“叮咚”一声,有?什么轻易地破开了无念罩在水珠之上的梨木屏护,落入了蠢鱼所在的沸水中。
无念一息间抬起头来,睁目看着殿中的鱼。
梨木枝散落,回?缩回了妖身之上。
他看见两颗乌梅悠悠缓缓地沉在了蠢鱼身处的沸水中。
“啊?这就是乌梅吗?”蠢鱼呆呆怔怔地看着落在自己鱼鳍旁边的两颗圆物。“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
“悦儿!!!”无念瞬间掠起,不顾一切地冲向了殿中被困于水壁中的那一尾花鲤鱼。
“砰”的一声,妖身未及触碰到透明的水壁,狠狠撞在一层浅薄的血雾屏障上。他转目看向妖王,妖王暗蓟眸光悠沉,也正看着他。
“不要杀它……不要杀他……”此声已是撕心裂肺。“求你……求你……”
妖王未见过这样的无念,静默半晌,便与他道:“一条鱼,而已。”
无念全身都在发抖,再度冲向包裹着横公鱼的水珠,但冲不破血雾屏障,触不到,连靠近也不能。他只能隔着一层血雾看着透明水珠中的那尾过分花哨和艳烈的鱼。
那尾鳞纹艳丽的鱼仍旧在沸水中游动着,只是速度显见地变慢了,它游着游着不再游动,转而呆呆地看着无念所在的方向。“四哥……我……”我有?点疼,身上的鳞片好像在自己拔自己,尾巴也好重,快要摆不动了,鱼肚子下面像有火在烧一样……四哥……
他从来都是好动的,无从一刻能静。
从来都是聒噪的,从无一刻能滞声。
无念凝全身妖力再撞血雾,心门一震,从口中溢出的妖血亦洒在了血色障壁上。
然不肯停。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蠢鱼看着与自己隔着一层障壁,却好像那么远,永远也不会再触碰到自己的无念,大睁的鱼眼轻轻眨动,有?雾气不知不觉中凝起了。“四哥的血也像梨花一样香……但是我不想闻。”它几乎已经不动了,只有蒲扇一样的鱼尾在一下一下小幅度地摆动。
“梨花糕……”
血染长衣,无念听见它越来越轻地、喃喃着唤了一声。
蠢鱼拨动着嘴,费力地从乾坤鱼鳞里?唤出了好几块梨花糕来……它对着无念的方向说:“我可以吃梨花糕……吃梨花糕……”就不疼了……
无念殷红的眼睛里?,看见蠢鱼身上鳞纹艳丽的鳞在一片接一片地脱落。
它喃声:“梨花糕……真香哇……”
“悦儿——”
蠢鱼咬着嘴里的梨花糕回?望了无念的方向……其实它已经看不清了,但它还能闻到四哥身上好闻的梨花香,混在血腥味里,也有?掩不住的清幽花香味,很甜很甜——是四哥的香味,也是梨花糕的。
身体在融化,鱼鳍鱼鳞都在缩小,然后掉在沸水里。
它觉得疼,很疼,很疼,可是不能哭。它觉得自己现在不能在四哥面前哭,不可以。
因?为听出来,四哥已经在哭了,如果它也哭,他们就没有办法?变得开心了。
可是自己不是说过么?它来找四哥是为了逗四哥开心的。
费力地吞咽着嘴里最后一块梨花糕,蠢鱼用尽全身的力慢慢昂起了鱼头,对着无念开心地说:“梨花糕……很香哇……四哥做的梨花糕……最香了~”
鱼头慢慢也滑落进了水底,连同沸水里?翻滚的那两颗乌梅,一起散成了水中的微尘。
那方透明的水珠中沸水慢慢止歇,水中已不见一物,融尽了一鱼两梅,那方沸水竟又重新变得澄澈,似最清的池涧,不见一点浊色。
什么也无。
什么也无。
无念有感?内里?那颗心撕裂了开来,全身痛得无以为继。
渥血的双手疯了一样捶打障壁,将血雾染得更艳。他眼睁睁地看着障壁那一头的水珠中,艳烈的鱼鳞融于水中,一点点消失不见,鱼鳍、鱼鳞、鱼尾,在沸水中寸寸消融……直至艳色散尽,无可觅处。
仰首间一声凄笑。泣血一般。
然后长发沥血,全化棘木,疯了一样全部击向高位上的那一妖。
梨木伴长藤棘刺,巨木森然从妖武殿下整片钻出,一息间将整个妖武殿撑裂开来,化成巨木遗森。
殿宇长梁被巨大的梨木整个顶断,四壁皲裂如龟纹,片片脱落。
击在妖王暗蓟面门前的那一根巨木荆棘却倏然凝滞,被血雾锁链紧缚着,一寸寸地勒断。
直至勒断到荆棘的中心,“啪”的一声,血色锁链穿过了无念的心门。
支离破碎的妖武殿随之震动了一下,所有?棘刺长藤一息间化成了片片白梨,静无声息地消散在半空中。
血从胸口溢出,温热一片,无念转目看着不远处那颗已然窥不见鱼影的水珠……脸上流淌下来的眼泪那样热,几乎烫伤了他,以至钻心刺骨地疼。
那尾贪吃的鱼儿一定?没有闻出来:四哥的眼泪也是所有?梨木中最香的。
一大口血随之喷出,淡绿长衣不见原色。
他的身体倾斜着,向殿中央所浮的那颗水珠缠了过去,元力一瞬间从丹田内瀑溢而出,分毫不留余地,顷刻间真身现形,无念闭上眼,化身成了一棵巨大的梨木,将那颗内里?包裹着沸水、已然渐渐冷却的水珠紧紧包裹在枝桠中。
一层一层,一寸一寸,直至破开妖武殿上空,在整个妖宫一角撑起一片梨荫。
而后叶落,枝停,植根于砖裂地下的根系亦渐蜷、渐止……渐成死木。
竟宁愿化回?真身和一条鱼同死?
无摧、无灾立身在倾颓倒落中的妖武殿一角,看向正中那棵巨木梨树,不由拧眉。
妖宫中再不见一朵梨花,残英亦碎。
妖王暗蓟睨看了一眼面前之木,而后道:“将妖宫中所有?枯梨悉数拔了焚毁。”
无灾、无摧一震,转目回视向那仍然高坐于原处的妖。
“也包括这一棵吗?”无摧手指无念化成的梨株死木,愣声问道。
妖王暗蓟语声淡冷而悠沉:“垂死之妖倾尽妖元所化原形,妖元已枯灵识已死,留它何用。”
无摧应声,妖武殿内一片窒息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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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由轻乌扶着慢慢坐起,小脚垂在了寝殿锦木床榻边。
不过几个时辰,她身上的伤皆已好全,体内催融吸收了一颗千年妖丹,元力应是大增,然小脸上却仍是一片冷白。
玄蛟、影虺仍旧守在她殿内左右,轻乌低头退了下去。
下瞬有感?强大的妖力威压,榻上的小女娃儿反应很大地抬起了头。
看见那身着血龙鳞轻甲的高大身影一步步走入了雪忧宫内殿。
无忧看着他,惊惧的,惶然的,瑟缩的:“父、父王你……杀了老四……”
下瞬瞠大的眼中,眼眶慢慢泛红:还杀了蠢鱼……
无忧坐在榻沿,两只小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裙摆一角。
妖王暗蓟没有理?会她所言,血色双眸沉冷幽寒,径直走到了无忧面前。
榻上的小女娃儿察觉他伸手,抖了一下,想缩起身来,未敢。
妖王暗蓟运起妖力察看了她体内境况。
——妖元内丹已融,余毒不存。
妖王暗蓟再看她一眼,转身即走出内殿。
“……父王也会杀无忧吗?”
暗红色的高大身影本不欲停下,但脚步一沉,还是停下。
妖王冷冷道:“不会。”
“这样、也不会吗?”小手抖了一下后,无忧咬着牙抓起锦榻上的石枕就向那道背影砸了过去。
妖王暗蓟周身气息一冷。
石枕撞在妖力护壁上,滚落在地。
“这样也不会吗?”眼眶通红,无忧扁着嘴巴又拔下了手腕上的白焰炙魂圈,狠狠向妖王背影掷了过去,用了全力。
殿内的妖力威压一沉,妖气之息一瞬间更冷,白焰炙魂圈仍然撞在了妖力护壁上,只不过竟撞入护壁三?分,才滚落于地。
如果妖王方才没有增强护壁,便会被白焰炙魂圈所伤。
妖王暗蓟目色冷凝,转向无忧回了头。
无忧看到他眼中冷意,惧意一瞬间漫过心尖,蜷起腿脚往榻上瑟缩了一下。
妖王暗蓟看到她的反应,目中更见冷色。
“不会。”又言一遍,血色身影伴随沉冽森寒的威压大步而出。
直到殿内强大森冷的妖息散尽,无忧心头的惧意才散开,身体随即一软,瘫靠在了榻沿边。
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滚出眼眶,无忧揣着眼睛死死咬住嘴巴,坐在寝殿地上,狠狠哭了起来:“呜——蠢鱼……蠢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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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时辰后,残落倾颓的妖武殿中,无忧看着正被无摧大力从地缝中拔出根茎的巨木梨树,一把抓住了手腕上的白焰炙魂圈。
无摧回头来看见,熊毛一炸:“你要干什么?!这可是父王下令……”
“本公主要你滚!”
无摧咬牙哼声,想到无灾、艳蛇姬此前的下场,骂骂咧咧地出了妖武殿而去。
无忧站在十数人高的枯木梨株下,运起蛟目,看见了梨木正中被万千枯枝所包裹的那颗透明水珠。水珠里清波微漾,应当就是烧融了蠢鱼的那泊乌梅水。
大眼再度一红,无忧伸手去摸面前巨大的枯木梨树:“蠢鱼……老四……”她小声抽泣着张开了另一只手,露出了掌心里?躺着的,一片鳞纹艳丽如火焰的鱼鳞。
“蛇焰我也听说过的哇,好像真的很毒……”被妖王暗蓟从无忧怀里?拔出时,横公鱼扭动着鱼身拔了自己身上一片鱼鳞下来,塞到了无忧手心里?:“鱼兄他妹,这一片鱼鳞给你治病哦。”
她费力地抓住蠢鱼的鳍,不肯让父王带走它,却终被父王从手中带走了蠢鱼。
“鱼兄他妹你放心!我没有那么容易被弄死的哇……”那条花里胡哨的大花鲤鱼兀自摆动着自己蒲扇一样的大尾巴,又偷偷压低了声音对她说:“但是如果真的不小心被弄死了的话?,我的鱼汤……不是,煮鱼水是可以救命的……记得不要浪费哇。”
无忧眼眶通红,下瞬咬着牙用小手捶了捶面前的枯木梨树:“老四你……松开蠢鱼……它不想自己被浪费啊。”
已然枯槁的梨株死木没有?生息,亦不会有?回?应。
无忧只得揣着眼泪,用妖刃一层层地破开了包裹那颗水珠的枯木梨枝。
终于真切地得见了那枚偌大的、好似内里?什么也无的清透水珠。
无忧运起妖力握紧手中那片鱼鳞,伸去巨木之中用力划开了包裹清水的那层水泡。
无温的清水随即洒落下来,顺着包裹它的枯木梨枝往下流淌,慢慢浸润着树身,流向其根茎。
无忧收回妖力退后两步,看见原本枯槁的巨大梨木慢慢抖簌起枝桠,叶荫翻绿,根茎回缩。
片刻之后,无念躺在残破塌倒的妖武殿大殿上,慢慢睁开了眼。
……
妖溯穴前。
无念握着手里?那片过分艳丽的鱼鳞,眼中满是血丝。
无忧伸手把他往前推了两步,看着他说:“只有这里?有?可能躲开父王和妖将逃出妖宫,你要是能逃出去,以后也不要回?来了。”
无忧又从乾坤饰中唤出两截枯梨和一缕白发。“这些也还给你。”
无念从无忧手中接过了那两截枯木梨枝和白发,轻不可闻地惨笑了一声:“怎可能不回??”
他回?望无忧一眼,眼底像覆了一层冰,又像燃了一丛火。
此冰可冻结荒原,此火能燃尽林野。
他转身决绝无回?地跳进了妖溯穴中那堆翻滚着往外?流出的血腐妖尸中。
无忧听见他最后说:“我定?回?。”
看着他的身影淹没在妖尸中慢慢流远,无忧守在妖溯穴前直到感受不到一点梨木妖息才小心翼翼地退离了妖溯穴。
哥,你在哪里?
她一边揣着眼泪哭一边往回?走:不管怎么样,无忧一定?要救你。
玄蛟、影虺随后出现在了妖溯穴前。
“可要回?禀陛下?”
玄蛟摸着脸上的血影鞭痕,面无表情地摇头:“陛下不是交待除九公主遇险之外?,不论她做什么都任由她么?”
影虺低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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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有讯,罗浮山孤尘仙君已入妖道,叛出罗浮山,从今往后与罗浮山再无瓜葛!
蓬莱、太白、云鹤、天目四仙山听闻无不惊震。
孤尘仙君原就煞名在外,不为仙门中人所喜。只因其师凌尘子庇护,背靠五大仙山之首的罗浮山,方能立于仙界百年。
如今失去罗浮山庇护,便再无仙山会接纳,自此可以说已不算仙门中人。
……
大雨如注。
白衣仙人手执一柄漆黑如墨的仙剑,满身是血地一步步走下了罗浮山升仙阶。
仙阶之顶,凌尘子和罗浮山山主玄灵真君、守山长老玄清真君、陆季疵、君怀远皆默声。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背影步步离远……
嘴角滴落的血顺着下颚流入了颈中。
他垂目看着脚下的仙阶一步步退去,白衣下摆上的血在仙阶上逶迤出一道血痕,又很快被雨水冲刷洗净。
冷白无色的脸上,唯有眸光幽亮如炽。
他低声道:“裴焱,我来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它是宠物;他是心上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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