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庄离得也不算远,就在离京郊往外两三里地处的地方。大概过了两个时辰,马车才晃晃悠悠的进了庄子。
庄子门口三三两两的聚了些人,都是青壮年男子,一开始或坐或站,看着不远处的马车驶来,上面驾车的还是平远。一个两个都无意识的站了起来,仿佛在期待着谁。
马车到庄子的门口便停住了,平远先下了车,把踩脚的杼子放在了地上后,屈起手指叩了叩马车,示意里面的人可以出来了。不多时,便有一双白皙洁净的手掀开了帘子,有一个年轻的姑娘从马车里下来。
众人无意识的屏住呼吸,一方面有惊讶于眼前姑娘的出众的美貌,另一方面又好像是在等待着还会不会有旁人再从马车里下来。
可是并没有等到,不一会儿,平远便示意着一旁门口的马僮把马车带进去马房里。
有一个黑黑瘦瘦的男子冷哼了一声说道,“哼,他怎么可能会来此处!”然后嘴里骂骂咧咧的走了进去。
一旁其他几个人显然没有受到他的影响,还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然后开始口无遮拦的聊了起来。
“嘿,这小娘子长得真俊呀!不会是咱们小将军的夫人吧。”
“那怎么可能,夫人才不会来咱们这庄子上呢,要去也会是去天字队那里。”
“诶诶诶,如果不是夫人,我能讨她当老婆不?”有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微小一点的少年兴奋的撞了撞旁边人的手肘说道。
“去你的!哪能轮的上你!”
一时间这个地方就好像炸开了锅一样,沸腾了起来。
辛越自下了马车后还有点尴尬,这么多男子不远不近的围着自己讨论,着实让人头皮发麻。她不卑不亢的站着,没有给那些人的污言秽语一点反应,只是不时往笑声比较大的地方扫了一眼。
渐渐的,这笑声便收敛了一点,只是交谈的笑闹却阻止不了。
不多时,有个男子便从庄子里快步走了出来。人未到跟前,洪亮的声音便已经传了过来,“哎哟,平远来了!稀客呀!”
平远依然是淡淡,只是等人到了跟前便跟他介绍道,“这是世子让过来管事的辛越姑娘。”然后又公事公办的跟辛越介绍道,“这是常典,常虞候。”
时下军队五人为伍,五伍为行,五行为屯,五屯为部,五部为军。而屯的最高将士则称为虞候。
眼前的人,皮肤黝黑,人高马大,但是可见在这个庄子上的分量,他一出来,外面原本正在笑闹的人一瞬间便都安静了下来。辛越浅笑着行了礼,只是微微屈膝,并不过分卑微,礼节一方面却挑不出毛病。
常典扫了眼她,美貌的过分了,和现在的周围的环境比起来简直是格格不入。他没有回礼,只是照旧爽朗的大笑道:“原来是辛越姑娘,快快请进。我这就让人为你腾一个院子出来。”
说着,常典在前面引路,辛越跟了上去,平远殿后。
走进了庄子,辛越才发现这个庄子上原来不止有男子,庭院中有许多的老年人和孩子。
穿过庭院中间时,有不少小孩子跟着他们,豪不掩饰对于辛越和平远的好奇。有个小姑娘还大着胆子凑到辛越的身边,歪着脑袋跟着她走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是天上的仙女吗?”
辛越看她发问得认真,正想回答呢,突然有个声音尖锐地喝道:“娟儿!过来。”然后小姑娘仿佛是被吓了一跳,整个人还小小的哆嗦了一下,转身便跑开了。
辛越循着声音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老妪,此时正毫不掩饰的跟自己对视,甚至可以说是瞪。她环视了一圈,便发现周围的老人们多是如此,大部分蹙眉看着自己,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在窃窃私语,不时抬头望自己两眼。
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但是辛越敢肯定,多是与自己有关的内容。可是让辛越疑惑的是,刚才在外面,那些男子也多是在谈论自己,甚至还有言语间的调戏,但是大多没有恶意。可是里面的老人家们却毫不掩饰对于自己的态度。
跟着常典走进了主屋,辛越发现两边都是摆放了长长的餐桌,没一桌约莫都能坐十几二十人左右,左右各有两张如此的长方桌。而正中间则是一张相对来说精致一点的圆桌,此时有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坐在那里焦头烂额的翻看着什么。
常典进去便说道,“王叔,这位是辛越姑娘,您看着为她安排个住处吧。”然后又不经意回头看你了一眼辛越,似是有些戏谑的说道,“她是小将军安排来管事的。”
王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直愣愣的看着她,似是有点不敢相信。转瞬,便热情的站了起来,然后转过圆桌走到辛越面前,语无伦次的说道:“世子总算是……辛越姑娘是世子的……”语气里还带着犹疑。
“丫鬟。”辛越赶紧在他出口之前抢先说道。
“原来如此,那住处还有点棘手呢。”王叔的皱眉说道,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把田家媳妇儿她们住的小院先腾出来罢。”
辛越有点为难,原来庄子上的屋子不够,自己要住进去还得让别人腾地方。“王叔,不用这么麻烦,我和那位田家媳妇挤挤即可。”
这话说出来,常典倒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开口问王叔说,“咱们庄子上不还有个空闲的院子吗?”
王叔立马就知道他所说的是哪一个院子了,有些犯难,“可是那个院子并不大,只有一间大屋和一间小屋,大屋一直都是空闲着以备世子过来的,小屋一向是平远或平安过来时所住的。”
话说到此处,原本一直安静着的平远开口说:“她住小屋。”干净利落,不带一个废话。
“不成,那你又住在哪里?”辛越说。
“哎呀,磨磨唧唧的!”常典大手一挥,很不耐烦的对王叔说,“小将军又不过来住,空着也是空着。再说了,她和田家媳妇住,那田老太估计生吞了你的心都有了!”那大嗓门直喊的王叔的脑门上冷汗直出。
“是是是,”被这么一凶,王叔立时就说道:“既如此,那辛越姑娘就住大屋,平远还是同往常一样住小屋。”说罢,还谨慎的看了一眼平远,看他不再说话一颗心才稍安。
然后王叔归拢归拢桌子上的账本,夹在腋下,殷勤的说道:“那我领着辛越姑娘先去归置下行李,顺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物件。”
辛越和平远跟着王叔往庄子后头走去,常典则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庄子整体是一个三进的结构,一进便是那主屋,连同着东西两边一排的厢房。二进便有许许多多的院子,或大或小,有的甚至看起来都要修缮了。而王叔领着他们进去的院子则毫无疑问是这里最气派的。
平远进了院子便把辛越的行李放进了大屋里,然后自己便去了小屋。
王叔夹着账本,在大屋里四处望了一番:“这里虽然世子不曾来住过,但是我隔断时日便会叫人来打扫一番,寻常用的物件也都有,如果有什么不够的,尽管来找我。我白日里都是在主屋里办事,其他时间大部分都在东南角的小院子里。”
辛越环顾了四周,大部分物件都挺齐全,拱了拱手说道:“辛苦王叔了。只是不知道着屋里还有没有多余的蜡烛。”她看着桌子上烧的剩半根的蜡烛,为难的问道。
“我找找,找找。”王叔翻了翻樟木橱子,总算是翻出来两根半蜡烛。他拿着这两根蜡烛,有点不好意思说:“这庄子上不常用蜡烛,到了晚上,大家伙早早就歇下了。”
辛越心里直叹气,那完蛋了。她晚上该睡不着了……
王叔看着她不言语,赶紧补充道:“我待会儿再去库房里寻几根来。”
“那我先谢谢王叔了。”辛越说。
“那没什么别的需要,我就先退下了。到时候晌午时我让人把饭送过来,您就先好好歇着。”王叔说着,便退出去。
辛越把人送到了门口才回屋里收拾自己的行李。
晌午时,有两个小姑娘端着饭菜过来了。把两份一模一样的饭菜放在院子中,看见辛越出来后便害羞的跑开了。
辛越看着跑开的孩子还有点纳闷,她本来还想着是小孩子要给点果子或蜜饯之类的吃食呢。她皱了皱眉,来到庄子上之后,她便觉得这里的人们之间的关系就像蒙了一层泥土一样,若有若无的透着一股子压抑,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她去敲了敲小屋的门,喊平远出来吃饭。平远打开了门,目不斜视的走到院中,端起了桌子上的一份饭,又目不斜视的进屋了。
嗯……看来是不能指望平远了。辛越端着剩下的那份饭进了屋子,只能先填饱肚子再好好想想怎么办了。她虽来了这里,但是却不打算坐以待毙。
不紧不慢用完了饭,辛越端着用罢的碗筷,连同平远的那一份出了院子。一出院门,摆在辛越面前有三条路,一条是正前方她来时的路,往前走是回到庄子的主屋;左右两边还各有一条路,整个庄子是坐北朝南的走向,若往左手边走则是朝着王叔的院子走去,辛越转了个身,托着摆放碗筷的盘子往右手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