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过后,常典在前面领路,辛越跟着他从庄子后面的小路走上山头,后面还有一个平远殿后。辛越回院里取帷帽时跟平远提了自己要去后山上走走,出门时,平远便一言不发的跟在他们身后了。
出庄子时,常典还问道:“辛越姑娘若是想了解的清楚些,要不叫王叔一同前去?他对庄子上的事务比较熟悉。”
辛越只是笑着摇摇头,“我随便看看罢了,王叔那么忙,也不好意思叫他。”
常典只能在暗中腹诽,其实他也忙。“王叔每天就抱着几本账本算来算去,这收成哪有什么可算得!”
辛越听了他的话也只是笑笑,走过山脚时,旁边是一片平整土地。
辛越扫了一眼,问道:“你可知这里原先种的作物吗?”
常典回想了一下道:“我记得山脚这片地种的应该是白菜。在往上这一片种的应该是土豆和花生。”
“花生?”辛越反问,似乎有点不相信。
“是啊,你看前面那一垄地。我们老家种花生也是像这样起垄种的。”常典以为这是辛越感兴趣的,还多提了许多,“这样起垄的话,花生就长得好,还不容易病怏怏的。而且到了丰收的时候,收起来也更快一点。”
辛越不时点点头表示回应,在他说完后才问道:“既然种植了花生,怎么你们饭桌上没见到呢?厨房也不曾见到。白菜和土豆可是在厨房堆了许多。”
这一问题可把常典问住了,他憨憨的挠头:“是啊,怎么花生这么少见呢?一般都是王叔逢年过节弄出来给兄弟们下酒的,或许是平常放在地窖里罢。”
“这里的地窖多吗?”辛越顺着他提起的话题接着往下问。
“多呀,”常典自然的回答道,“后院好几个院子有地窖呢,都是拿来存放些酒和菜的。厨房那个地窖里还存了好些土豆和白菜呢。”
辛越听了都不自觉叹气,怎么又是土豆和白菜……
两人继续往上走,辛越看到两边的土地和果树,又问了些许问题。有的常典知道,有的常典就回答不上来了。
比如说,辛越问:“这么大的土地,庄子上能劳作的没有几个,那农忙时可怎么办呢?”
“这,我不甚清楚。农忙时我们也多在边疆驻守着……啊!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庄子上的收成总是不好!”他想到这一茬还一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如此说,倒也不能完全算到那些老不死的头上了。”
两个人就这么七七八八的聊着到了山头。
“这一片的山头都是种的小麦?”辛越秀眉微蹙。
常典俯下身用手拨弄拨弄那土地,他是农家人出身,自然了解的多。“没错,这些都是小麦。老话说,‘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呀!’想来,这些都是秋分时种下的,这个冬天若是再下场大雪呀,到时候收成就好了!”说话时,那开心得仿佛立时就丰收了一样。
辛越却没有什么好情绪,她转头问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平远:“往日是谁统管这庄子上的事务?”
“平安。”平远道。
辛越她心里不自觉叹了口气,她猜想着也是平安。世子身边也就平安适合了,总不能是平远。只是平安再怎么周全,细心的一个人,这么多的事他怎么可能面面俱到。
“回去吧。”她看了看天上的日头,想着约莫申时左右了。扶了扶帷帽,提起裙裾,辛越沿着来路往回走。
回去正赶上开饭前的时候,哪怕是戴着帷帽,辛越进庄子的时候还是收到些许注目。
进了正屋,她往左一拐便到了厨房。厨房里有个年轻的妇人在准备着晚饭,手上的动作很是利落,一边翻炒着土豆还一边说道:“小娟,你又没拉风箱了!”
然后有个白白黑黑的小脸蛋从灶后探了出来,“娘,没力气了!”语气娇憨,是一个小姑娘。她看到走进厨房的辛越,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直接喊了出来:“仙女姐姐!”
辛越记起她是今天早上大着胆子凑到自己身边的小姑娘,忍着笑走了过去,坐到她身边道:“哪里来的小花猫呀?”
她掏出怀中的手帕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污渍。
“小娟呀,我来帮你一起拉风箱好不好?”辛越边说着,手已经开始拉起了风箱。
小姑娘很高兴,她抬起小脸,兴奋的跟自己的娘亲说:“仙女姐姐知道我的名字诶!她还要跟我一起拉风箱!”
年轻妇人有点惶恐,当下就放下手中的锅铲要来阻拦。“姑娘,使不得,使不得。让小娟来就行了,她也就爱抱怨几句撒撒娇。”
“怎么使不得?”辛越反问,手中的动作不停,用最直接的方法来表达她的态度。小娟乐得“呵呵”直笑,年轻妇人见状,便讷讷的回去拿起了锅铲。
辛越边拉着风箱,一边以拉家常的语气问道:“娘子是庄子上专门管伙食的吗?”
“可担不起什么娘子,”年轻夫人有点羞赧,“姑娘叫我田家媳妇就成。我年轻,就常常过来帮忙做个饭,总不好叫老人家们在这灶上忙活着。”
辛越却不这么认为,“自己的名字是父母给的,哪怕嫁作人妇,但是你还是你。”她自小是跟着家里的哥哥们一起读书的,族里还有专门给女子的私塾,是自己的曾祖母一手办起来的。从小父母便教养她不能依靠着别人而活,再加上自己读书明理,见识和思考与寻常女子并不一样。
年轻妇人乍一听这话还有点惊讶,手上的动作都滞住了,好一会儿回神过来才又说道:“我和小娟她爹是一个村的,也姓田,姑娘若愿意,唤我田娘子罢!”眼眶还有点微微泛红,她又嗫嚅道:“我叫田柳。”
“田柳。”辛越笑着称赞道,“好名字。”
田柳还有点不好意思,这名字自出嫁以后,便很少听到别人叫过了。
辛越又跟拉家常似的问道:“我看庄子上还是有许多和小娟一般大的孩子,但怎么像你一样年轻的媳妇却不多见呀?”
田柳对辛越亲近了些,说话见也更自然了:“你不知道,有些媳妇说没了男人,便没了盼头,能改嫁的都改嫁了。剩下的大多为了添补家用,给孩子们攒点银两,到城里去做点小生意或者去大户人家府上做事。”
说话间,锅里的土豆已经好了。田柳拿锅铲把土豆均匀的盛到四个盆里,吩咐小娟把菜端出去。“所以啊,现在庄子上年轻一点的也就剩我和一个陈家媳妇。不过陈家媳妇身子骨不好,大多是卧病在床,不常出来活动。”
辛越边听她说话边点头,等她讲完问道:“那你怎么不出去做点小生意,找活干呢?”
田柳看着端着菜走出去的小娟,无奈叹了口气,低声同辛越说:“我婆婆嫌弃女娃,一向不喜欢我家小娟。我若出去……我担心小娟在庄子上的日子无人照应。”
这倒是令人无奈。
烧好了土豆,接下来田柳又预备着下一道菜。
辛越见到那食材,一副惊讶的语气,“晚上还能吃上肉呢?”
田柳苦笑着说道:“就这一只鸡,分成四份,也都不剩多少了。”
“这鸡是庄子上统一养着的?”辛越问。
“不是,”田柳摇摇头说道,“这是后院每户院子里自个儿圈块地,各自养着的。王叔让每一户每天轮着出一只鸡或一只鸭给将士们做晚饭。”
辛越点点头,不置可否。
田柳做着菜,辛越帮忙拉风箱。两人断断续续的聊了许多,有庄子上的事,有田家家长里短的事。
辛越也对这庄子后院的事情了解得更多了,徐士景当初安排过来的约莫有二十多户,后来陆续有几户人家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搬走了,留下来的现在有十七户。
而庄子上的院子只有十五座,刨去一些年久失修的,还有中间最大最好的院子专门留给世子的,东南角一间院子是王叔本就住着的,十七户人家便在剩下的院子挨挨挤挤住下了。
王叔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去参军,没听说过什么消息,小儿子倒是在金陵做点小生意,留下两个女儿让王叔帮忙照看着。
庄子里将士们本来还更多些,只是到了年底,一些家近的便回家去过节了。
菜快做完了,辛越仿佛突然想起,问道:“现在庄子上的人这么少,那农忙时你们怎么忙的过来呀?”
田柳开始支支吾吾了起来,“也还好……农忙时就辛苦些。”
“可是庄子上都是些老人和孩子,那再辛苦也不是办法呀。”辛越一脸好奇的追问道。
田柳手上动作更利索了起来,抓紧着把菜盛了出来,然后许久才说道:“嗨,我也不知道那么多,我们家只管收土豆的。”
说着,她也不叫小娟过来帮忙端菜,自己一个人便往外端出去,出门时脚下步伐还有点凌乱。
辛越本来还想帮忙端菜出去,看她的样子,又担心把她吓着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抬脚往自己院子走去。
突然开始好奇今晚送什么菜了!!